身体虚弱的叶沧现在不得不靠在机甲操控室的椅子上休息一会儿，精神高度紧张中做完这一切，他再也撑不住，伏在控制台上微微喘息。小白悬浮着飘过来，降落在他肩头，蹭他的脸颊。
丹尼斯至少有一小部分计划成功了，叶沧苦笑，毁了他的身体，以为这样就能把叶沧困在大熊星系。丹尼斯似乎认定尝到TC-763病毒发作痛苦的叶沧从此都不敢离开他。
大熊星系的一切都来之太易，太浮华，其他星系太顺从，丹尼斯作为掌权者看惯了在他脚下扭动求饶的人，叶沧漆黑眼睛里闪烁的光芒让他陌生而痴迷。
小机甲里播送着下面街区的实时景象，叶沧冷漠地看着人头攒动的街道。有尖叫的人群，有呼啸而来的警用飞行器，还有爆炸在人群中的烟雾弹。这些都即将与自己无关，小机甲顺着机甲群向远处飞去，然后在某一条路线的交界处溜了出去。
前面就是近地发射轨道入口，可以看到很多大型飞船排队在等待接受安检然后进入轨道。
“小白，准备对接。”
趁着一个大型商船正在载货，在小白伪装下的小机甲混了进去。
商船通过安检，缓缓在轨道上加速，顺利离开了威利斯星。叶沧走下小机甲，在货舱逛了逛，发现这是一艘运酒的商船。小白刚从实验室出来，很多数据都还没有补全，就像一个对什么都好奇宝宝，围着酒瓶打转。
最外边儿的小球探出一个小巧的摄像头，对着酒瓶上下扫描，然后小白竟然还从自己的模型底座上支出一只小爪子揪在瓶盖上，嘭的一声打开了酒瓶，受到摇晃的酒液喷洒而出。
“……” 叶沧无奈地揪住闯祸的人工智能，让小白免于淋成落汤鸡。
接着他摸出从医护人员那里顺出来的终端，研究路线图，然后进去把小机甲的目标地设置在大熊星系和蒙特利尔星中间的一个空间站，因为燃料只够到空间站。
小机甲又重新溜出商船，向着制定好的坐标飞去。
航行了没多久，难以忍受的痛痒感渗进他的骨髓，叶沧想起这是病毒发作的时候了。
偏偏在这时候……叶沧咬了咬牙，他们正经过一个陨石带，不得不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随时会撞上来的小陨石。叶沧立刻取出一管针剂，咬开针头准备给自己注射进去。
“滴！” 小白疯狂发出提示音，一颗小陨石突然撞了上来！叶沧只能放下针剂忍痛回到控制屏上面，猛地调转机甲方向。陨石还是在偏角撞上了机甲，猛烈撞击把叶沧摔到地上。
大约是之前精神绷的太紧，这次痛感来得异常汹涌。“嗯……”叶沧甚至没有力气爬起来把针剂注射完，半昏迷过去。小白上蹿下跳起来，飞到控制台，操纵着小机甲偏离原定航线，偏移到最安全的，去往β星系的航线。
等叶沧从昏迷中清醒过来，小机甲已经上了大熊星系和β星系的直通航线。小白现在只是雏形，已经达到了运算的极限，叶沧只能安慰地抚摸小星系，接过操作板面手动调节航线。
机甲系统给出警告，侧翼被损坏，燃料只够六天的航行和一次迁跃。他们还在直通航道上，这就意味着没有其他支路可以选择，叶沧无奈地拿出电子笔，在面板上圈出B-36行星作为着陆点。
就在机甲舱内肉眼都能遥望见B-36行星时，叶沧拿走的私人终端接收到一段音频消息。终端信号波被小白特殊处理过，单向信号传输，无从追踪。
叶沧冷冷看着音频里丹尼斯那张脸，这男人知道管家的终端被拿走了，大概就是想发个消息来威胁他回去。他希望丹尼斯没有太为难那个善良的管家。
直到秦阳的名字出现在男人嘴里：“宝贝儿，你是不是还妄想回到那个实验体身边？你真以为那段浪漫的表白是那个实验体做的？呵呵，那是合成的。一年前他就以为你死了，你觉得他还能接受这样的你么？我也有礼物送给你宝贝儿，让你最后再看他一眼。”
秦阳在天鹰指挥舰里跌坐在地的影像被发送过来，两个男人之间的对话此时一字一字划在叶沧心上，几乎捣碎了他的心。他的狼狈和不堪，被撕扯伤疤一样揭露在他爱的人、他最不愿暴露任何一分一毫不堪的人面前。
“他看起来完全相信了，宝贝儿。”
接下来还有一张张动态图像跃上了投影，都是秦阳和凌诺亚在一起时的偷拍，还有一张看上去围满了记者的场景，凌诺亚亲密勾着秦阳脖子的动态图。
“新欢也是个漂亮的小家伙呢。你为什么还要回去插在他们中间呢？” 丹尼斯眼瞳眯起来，带了暧昧的笑意，“TC-763病毒没有解，只有我有活力抑制剂。乖乖回来，你给我捣的乱我可以一概不究，我还会好好疼你，针剂照样给你提供，这世界上只有我会疼惜你了——”
后面音频没什么内容了，连全息投影消失，叶沧都凝滞地呆坐着。
是啊……他为什么要回去呢，谁会接受这样的他呢。
今天是他给秦阳发密信的日期，这一次的密信叶沧早已手动改好了内容：我回来找你了。
然而叶沧闭上眼，轻声让小白取消发送，并且删除了定时发送的程序。他甚至不该给秦阳密信……打扰到了秦阳新的人生。
也许……秦阳早就换了终端联系，也换了人。
第三十四章 天光
一眨不眨凝望着医疗舱顶，秦阳就像个躺着的植物人一样。他这个状态已经五天了，全身严重的伤已经在五天里治疗的七七八八，包括换了一个人工打印的心脏。人也从天鹰的指挥舰里转移到了燕漠北的星舰上。
天鹰的指挥舰让麒麟六上去拆了个干净，把能用的物资装备都拿走了。尽管指挥舰再先进，燕漠北完全没有要把这艘敌舰带回去的意思，直接将这艘舰轰成了宇宙尘埃，把秘密永远埋在片区域。
带领麒麟和西北舰队回航的路上，燕漠北收到他家老大的通讯：“那小子还没醒？”
燕漠北为难地瞅了一眼在医疗舱里的秦阳：“醒了，但是状态不是很好。” 已经充满电，活力十足的凌季找准时机跟林烽寒暄：“英俊潇洒的林将军您好！”
林烽对这称呼很受用，难得搭理了凌季，简单跟他点点头，心里在想怎么把凌季借去麒麟几天玩一玩儿。然后他又转向燕漠北，挑挑眉：“五天了身体还没治好？你星舰上的医疗设施差到这个地步？要是治不好趁早扔了。”
燕漠北解释道：“不是……秦中校现在心理状态应该不是很好。”他觉得他家老大说扔那真可能就会扔的。
林上将最喜欢做的事之一就是强人所难：“呵，叫他起来。”
燕奶妈不得已只能遵从老大的命令去打开医疗舱，把通讯屏幕举到秦阳睁着的眼睛上方。
“……你真当自己是任劳任怨的奶妈了？” 林上将不买账：“秦阳，没病了就赶紧从医疗舱滚出来。”
燕漠北知道老大的脾气，只好把屏幕移开，准备临时充当个护工角色，把病号扶起来。
“让他自己起来。”
“……” 完了，他家老大不依不饶的犟脾气起来了！燕漠北叹气。
过了一分钟，这已经是林上将有史以来最长的耐心了，秦阳真的慢慢坐了起来。
“将军有什么吩咐。” 秦阳语调平板，毫无波澜，燕漠北生生听出了心如死灰的味道。
“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就从星舰里跳下去，去陪你父亲；要么你升少将，收拾你父亲的烂摊子，把西北军这群废物领回去重新投胎。”
燕漠北觉得自家老大就算给人升个职都像在开批评会，自己留在这里挺尴尬，于是借口溜了，还不忘把凌季一起拉出去。
林上将那张嘴是真的不知道安慰该怎么说，只知道怎么插刀：“别像个小女孩儿一样遇到点儿事就哭哭啼啼。你是个男人，也是个军人，天塌下来都要顶着！”
秦阳眼皮抖了抖，嘶哑地回答：“是，将军。”
日理万机的林烽没再说什么，关掉了通讯，彻底端掉之前似乎有庄竹心的急切的报告声。
接下来的回航都是在沉默中度过，只有燕漠北这个技术痴很兴奋地天天围着凌季转。
麒麟六和西北舰队在麒麟的卫星基地分道扬镳，燕漠北需要在基地上给麒麟六补充点军需和物资，然后去第二旋臂支援他家将军。
接受任命的秦阳打起精神领着西北军回西北军区，临别前，燕漠北把一个盒子交给秦阳：“这里面……是我们尽力搜集到的秦上将的战舰碎片，他的遗骸很遗憾我们无法搜集回来。”
麒麟六的将军凝视着默默端着盒子，沉默伫立的青年，用力握住他的双肩，想给青年传递些力量：“秦少将，请节哀。秦上将是我很尊敬的一位将军，他的英魂会永远护佑着你。”
从近地轨道上着陆，秦阳看见蓝星政府派出来迎接他们的仪仗队。气氛都很沉重，一位中央军区的军官踏步出列，向秦阳敬了个礼：“秦少将，我们奉命护送秦上将回首都，葬礼将在七日后举行。请您和您的部下在中央军区先暂时安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