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定风恍惚起来。起初无奈留下他的时候也未曾想过,阿花竟真的能待这么久,他以为像他这样单纯天真的小妖,一定不适应无趣枯燥的守军生活,说不定过几天就自己跑……
“将军!”阿花笑眯眯的跑过来,手里捧了一堆雪球,漂亮的小脸上红润润的好看,“我在跟他们打仗,你要不要跟我一起!?”
戚定风回神,低头就撞进了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差点又晃了神。
他不自在的挪开目光,轻咳一声道:“我还有事,你自己……”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个雪球兜头兜脸的砸了过来,正中他的面中。
始作俑者得意洋洋的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
当时的气氛就是一片万籁俱寂,大家都目瞪口呆的看着那闯祸的少年嚣张狂妄的举动,半天不敢动。
戚定风面无表情的抬手将脸上的雪擦干净,原本的话也咽了回去,慢条斯理的说:“很好。”
阿花还没嘚瑟完,一兜更大的雪球迎面砸来,将他打懵了。
戚定风微微挑眉,唇边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以牙还牙,如何?”
后来是怎么发展到混战的,戚定风其实不太记得了,可那天他的确很开心。他少年掌兵,性子又格外老成,在军营里威望颇高,可除了尤甲,几乎没人会这样对他“不敬”,大家在一起打闹说笑也会下意识的回避他,生怕惹他不快。
可是无人记得,哪怕沉稳老练如戚定风,今年也不过才刚刚二十一岁,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哪有真的不爱热闹的。
“就是要这样才好玩嘛!”阿花躺在雪地里打滚,浑身落满了一层白,他笑起来就像阳光般灿烂,叫人一见便忘了烦恼。
戚定风瞧了片刻,学着他的样子一起躺下,轻轻地应了一声。
然而这种轻快的时光终究不适合行军打仗的人。
战鼓急镭,号角四起,戚定风再次穿上战袍冲在最前面,同那些杀红了眼的蛮人交战。他长枪如虹,一枪挑下一个蛮子,无愧于他神武大将军的名号。
阿花紧随他身侧,他不能杀生,只好用棍子当做趁手的兵器,尽管这样,那些凶恶的蛮人也休想靠近他一步。
两军交战定然会有死伤,那些鲜血溅到他脸上的时候,阿花才第一次真正知道了战争的残酷。此前的几次夜袭他虽然也参与了,可那毕竟只是小规模的短暂接触,如今真正到了厮杀的现场,他才明白当初下山的时候,仙人为何告诫他不要过多参与凡人的争斗。
凡人过分脆弱,却又要为了各种莫名其妙的名头争斗,阿花握着缰绳看着遍地尸体,想不明白。
“小心!”
戚定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顺便一□□穿了想要偷袭的蛮子。他严肃的看向阿花:“平川,战场之上切记不可分心。”
即便你是妖也一样。
后半句话他未曾说出口,可阿花知道。他点了点头,压下心中不适,逼迫自己接受这一切,忍着鼻息间浓郁的血腥味继续跟在戚定风身侧。
戚定风大约是看懂了他的心思,却无法在此刻给他片刻宽慰。因为四周全是敌人,他不能露出一点点的破绽。
战鼓声忽然停了,阿花转头看去,原来是擂鼓的汉子当胸中了一箭倒了下去,鼓槌自他手中滑落,再不能捡起来。
鼓声一顿,士兵们像是忽然找不到士气陷入了颓靡中。有人试图捡起鼓槌继续擂鼓,可还没到跟前就倒了下去,现场一片混乱。
阿花听戚定风说过,打仗的时候战鼓是很重要的存在。有了它,将士们心头才有了方向,冲锋陷阵才更加有气势。
虽然不明白这是什么缘由,阿花眼眸一暗,送了缰绳起身一跃,稳稳落在战车上。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直袭他的面门,他毫不畏惧一剑劈断那只箭,反手掷了出去,将那偷袭的人手腕扎穿,看着他痛呼倒了下去。
阿花捡起鼓槌,学着别人的样子重重敲击下去。战鼓声重又响了起来,那声音低沉而快速,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如死水的湖面,刹那间荡起了涟漪。
将士们仿佛又找到了冲锋的底气,高喊着举起刀向着前方砍去,宛若觉察不到身上的疲惫。
阿花也找到了自己在战场上的作用,擂起鼓来得心应手,一身红衣在战场上十足显然,如火焰闪烁。
这一仗足足打了三天,戚定风浑身浴血步步紧逼,终于将那些蛮人打得连连后退,领着剩下的残兵一路北上,逃回了他们的大本营。
穷寇莫追的道理谁都明白,戚定风心知如此,所以下令收兵,原地扎营歇息。清点了场上死伤的情形后,他久久没说话。
虽是赢了,可他们的的确确代价惨重,这一仗属实不易。
“咱们都五年没打过这么大的胜仗了……”尤甲眼眶有些湿润,“真他|娘的痛快!”
戚定风没有回话,忽然回首看去,阿花正遥遥看着他。
这一仗能赢,阿花是有功劳的,因为他在最紧要的关头稳住了军心。
戚定风大步走到他身边,紧紧地抱住了他。
“多谢。”
第44章 山鸡篇
四十四
这一战告捷,边关起码能安稳个两年,他们也到了班师回朝的时机了。将士们快三年没归家,又恰逢年关将至,满军上下喜气洋洋,归心似箭,一路连跑带追,只用了半个多月就回到了京城。
进城的时候,他们得到了极大的荣耀。街道两边熙熙攘攘全是来看热闹的百姓,这次的胜仗让他们也欢喜不已,纷纷主动涌出来围在街头欢呼,迎接大齐的英雄们。
阿花夹在队伍里与有荣焉,骄傲的恨不得尾巴都翘到天上去。虽然这仗并不是他打下来的,可那也是他家将军的功劳,他也顺带着沾了光,自然开心。
当大英雄果然妙极了!
一行人来到皇宫门口,早有皇帝带着大臣们在外等候。戚定风连忙下马快步上前,跪在最前头那个穿龙袍的男人面前,掷地有声的道:“臣,幸不辱命。”
阿花不能靠近皇宫,只远远地瞧着他家将军伟岸的身影在那跪着,心头不免觉着火大。那皇帝瞧着就是气虚体弱的德性,一看就活不过几年,又生的獐头鼠目,凭什么他家将军对着他要如此卑微?
他虽明白凡人分三六九等,可亲眼见了仍然不能释怀,尤其那下跪谦恭之人还是他心里最最崇敬的大将军,那就更难受了,因此便在心里极其厌恶着象征九五之尊的皇帝。
那皇帝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弯腰亲自将戚定风扶起,拉着他的手说笑,一派君臣和谐的模样,叫人以为他真的多看重这位功臣。
怎么还握上手了……
阿花更加不满。
说话就说话,做什么要拉拉扯扯!我家将军的手,我还没摸过呢!
心头纷纷不已,然而戚定风终是随着一同进了皇宫,而阿花只能在宫外干瞪眼。因为他不是妖,一靠近皇宫便会现原形。
晚上还有庆功宴,估摸着戚定风必定不能早归,阿花心有戚戚,只能跟着尤甲一起走。
尤甲瞧出他不痛快,爽朗笑道:“将军只是入宫赴宴,陛下看重他,说不准还要加官进爵,这是何等荣宠,你怎的还闷闷不乐?”
“我就不高兴,那皇帝看着才不像好人呢!”阿花嚷嚷道。
尤甲面色一变,忙抬手捂住他的嘴,警惕的四处张望,确认没有可疑的人后才压低声音斥责他:“快别胡说话!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你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不仅会害死你,也会害死咱们将军!”
阿花脸也吓白了,“真、真的吗?对不起,我……”
尤甲看他慌张,随即放软了语气,说:“我知你单纯,许多事并不明了。从前在军营里便罢了,可现在咱们在京城,有些事还是要说与你知晓。”
“京中不比塞外,水深的很。你的一言一行都要小心谨慎,尤其咱们将军位高权重,盯着他的人有很多很多,你既然跟了将军,说话行事便也要学着谨慎,切莫惹祸上身。”
阿花听懂了,“我、我知道了。”
他有些恹恹的,垂头不说话。
尤甲怕他真的被吓到,又说:“其实也不能怪你,只是……”
说完,他回头隐晦的瞧了一眼远处的皇宫,掩去其中的憎恶轻蔑,又说:“要不是为了将军,谁愿意在这种吃人不如骨头的地方待着!”
“你是不知道,咱们做武将的在宫里狗都不如,随便那些文官羞辱嘲骂,一群卑鄙的读书人!”
阿花懵懂的看着尤甲,不明白为什么明明武将才是保家卫国的人,在皇宫里却那么不受待见,他只是妖不是人,怎么都无法理解。
尤甲在京中也有自己的府邸,虽然不大,却也五脏齐全。阿花没见过这么大的房子,一边看一边发出没见过世面的赞叹。
“你快歇着吧,有什么可看的。”尤甲翻白眼,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等你晚上去了咱们将军的府上,那才叫眼花缭乱呢。”
阿花兴致勃勃凑过来,“真的呀?”
“那是自然的。”尤甲忙不迭的抓了把瓜子递给他,“咱们将军出身名门,往上数五代都是将军,祖辈还是开国元老,那是天生贵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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