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云烟雾绕,赵思勰身处一片空濛之地挣脱不得,忽有仙人引路,在荒野中将他带至一处草屋前。
透过朦胧月色,他瞧见屋内有个眉目清俊的书生手捧书卷静坐,并不为老头的脚步声所惊动,好似自有一方天地。
螺螺不敢出声,他法力不精,之前和仙人学过入梦的术法,稍有差池便可能会被梦中人发觉,只得小心翼翼的引着老头,让他去见贺观棋。
赵思勰自认见过无数人,眼光毒辣,尽管只是遥遥一见贺观棋,却几乎一眼就看出此人实在是难得一见的良材美玉。
爱才之心顿起,赵思勰有心想要结识,可惜无论他如何询问,屋中之人一直不曾开口回话。
螺螺的法力只能复制自己所见的场景,却不能操纵梦中人开口,他学着仙人的语气便压低了声音,故作深沉,于云烟缭绕中指点赵思勰。
‘欲见此人,便去城东榕树村,寻贺观棋。’
天色蒙蒙亮,赵思勰恍然醒来坐在床头回味许久,分不清昨夜到底是仙人入梦,还是一场幻象。他想起昨日来拜访他的几个学子恰好就是榕树村的,莫非真的不是梦?
——————
今天起身贺观棋自觉好了不少,喝了碗粥后捧着书准备坐下,门外又是一阵敲门声。
想起前天的离奇遭遇,贺观棋胸口一痛。
敲门声不绝于耳,贺观棋最后还是认命的去开门,只希望家里的那个小东西不要又给他塞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出乎意料,门外是一个头发半□□神矍铄的老头,目光矍铄开门见山:
“你就是贺观棋?”
贺观棋一愣。
第3章 田螺篇
第三章
待到老者表明身份,贺观棋更加懵了。
非是轻狂,他自知在一众同窗中的确算是佼佼者,可也没自大到以为他就是人中龙凤,竟能让国子监名望最高的监考官赵大人亲自探望。
赵思勰外表看着很严厉,其实私底下还是挺和蔼的一个老头。在外头之所以总是冷着个脸,都是因为有太多心术不正之人想从他这里走捷径,他不得不防着。而今脱下官服卸任,赵思勰自然也不用拒人千里之外。
贺观棋对这位大人自然是敬重的,将人引进屋子坐下,回身又去端了杯凉白水放在桌上,低声道:
“学生这里没什么好茶,招待不周,还望大人恕罪。”
赵思勰并不介意这个,抬眼在室内环视一圈,目光在那些破旧简陋的家具上一扫而过,果然发现屋子里的摆设和他梦中所见别无二致。
他敛去心神,随手端起桌上的陶杯,也没嫌弃杯子缺掉的一个豁口,轻抿一口后慢悠悠的问道:“贺秀才,你今年多大了?”
贺观棋拱手静立在侧,闻言回道:“回大人,学生上个月刚满十九。”
“不错。”赵思勰放下陶杯点头,目光露出些许赞赏,“英雄出少年。想当年老夫第一次参加殿试的时候,也就你这般大。”
贺观棋低头面无波澜,无心猜测赵大人这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不卑不亢宠辱不惊的态度让赵思勰有些欣赏,轻咳一声后才开口说明了来意:“老夫早前就听说你的书读得好,今日来见,的确不错。”
毕竟曾是在朝为官之人,赵思勰实在不好公然提起鬼神之说,只含含糊糊的带过了一句,又道:“老夫见你品格不凡,有心指引一二,不知你是否愿意拜在我门下?”
贺观棋一愣。
纵然他再如何冷静自持,面对突然上门且直言不讳的表示要收自己为内门学子的事也没法一下子接受,迟滞了片刻,才不确定的问:“大人……此言当真?”
赵思勰在梦中一见贺观棋样貌便惊为天人,亲自来见了一面后更觉满意,越觉这个年轻人若是埋没在乡野着实可惜。他完全不介意在背后推这个芝兰玉树的青年一把,来日他若能有造化高中登科,自己也算对皇上有个交代。
“自然。”赵思勰点头,“老夫虽已卸任,但在国子监那边也说得上话。若我肯举荐你去国子监读书,那边自然有人收你。”
贺观棋说不高兴是假的,国子监是什么地方?它居天子脚下京城中心,是全天下所有学子心中的求学圣地,可也不是谁都能有资格去的。
自大渝朝建国以来百余年,地方各省县每年也只能由地方大儒举荐一名最优秀的学子进入国子监读书,名额十分有限。栗州今年的名额早已经报上去了,按照规矩,贺观棋是没有机会的。
其实当初乡儒也曾考虑过他,可当那位乡儒直白开口要求贺观棋以“纹银百两”作回报的时候,贺观棋便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莫说他现在一穷二白,平日只能靠着偶尔卖卖字画填补家用,根本拿不出一百两来“答谢”乡儒,就算他能凑的出来,他也不想做这种事。
贺观棋看着文弱,但骨子里却有读书人的清高。他宁可得不到举荐也不想做任何违心之事。再说他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就算不进国子监,将来也能登科。
“你只需回答老夫——愿,还是不愿?”赵思勰慢条斯理的说道,从容不迫:“栗州的举荐名额已经被占,我送你去国子监读书的确不合规矩。”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我会亲自写信上报给陛下说明缘由,其余的事你不必操心。”
贺观棋薄唇微抿,显然在思考。
良久,他对着赵思勰深深拜下,言辞恳切掷地有声:“学生承蒙大人慧眼,自是愿意拜在老师门下。
赵思勰并不意外,抬手抚着花白的胡须笑了,“你也不必谢我。将来若是当了官,只需谨记自己的职责所在,造福一方百姓,万不可忘了初心。”
“是。”贺观棋点头应下。
赵思勰满意而归,他要赶紧回府写信,因为信件一来一回最快也要一个多月,他希望能尽快让贺观棋国子监学习。
临出门前,贺观棋淡然拒绝了赵思勰提供的银两补贴,他说:“学生已经承了老师的恩情,不敢再要银钱。”
“学生吃穿用度不多,日子清贫些反而耳请目明。”
贺观棋并不是矫情,只是于他而言钱财从来不是紧要的东西,已经承了赵大人的恩情,没必要再多拿,他也根本用不上。
于是赵思勰便更加喜欢这个新收的门生,坐着轿子离开。
螺螺全程趴在墙角偷听,他俩说的很多话听不明白,但貌似事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个老头一看很喜欢贺观棋。
也是,只要见过他一面的,谁能不看好他?
贺观棋站在家门口目送赵思勰的轿子远去,沉思片刻后折返回屋,顺手带上了大门。他想不通赵大人为何突然上门。
他是有几分清高,却也不是傻子,既然赵思勰亲自上门,他没道理把这样好的机会推拒掉,毕竟国子监是他心中最理想的学堂,若是朕能去那里真是再好不过。
他踱步往屋里走,眼角余光瞥到墙角,脚步顿了顿,继而又走开。
等他进屋,螺螺又爬到缸上坐着。他这些天养了习惯,没事就喜欢坐在窗前看贺观棋读书。
得了赵思勰青睐的贺观棋并不骄躁,仍然沉心读书。炎炎夏日树上的知了一声高过一声,螺螺索性赶走了这群烦人的小东西,这样贺观棋就能有一个安静的环境。
可是没有吵死人的知了,螺螺还是不满意。天气太热了,贺观棋的草屋闷热潮湿不通气,他低垂着头专心看书,后背却早被汗水濡湿透,额前布满了细密的汗珠,沿着脸颊一路流淌到脖颈。
螺螺本来就是个田螺,天生就喜欢在水里待着,当他看到贺观棋热得脸颊通红汗流浃背,双手支着下巴想该如何为他分忧。
他也不懂自己为什么对贺观棋这么上心,看不得他受苦受难。仙人哥哥曾经说过相由心生,所以他就觉得好看的人一定都是好人。
螺螺翻遍了自己的小包裹,里头只有他从山上带出来的小石头小树叶,都是他的玩具,没有一个能派得上用场。
他的法术学得并不好,仙人总说他对灵力的掌控不到位,很容易弄出祸灾,天赋不算好。他念着咒语放出一股凉风,试图让草屋里凉快些。
贺观棋正沉浸在书本中,忽觉后背一阵沁凉,他忍不住舒服的喟叹一声,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
见状螺螺更加卖力,巴不得风越大越好,这样贺观棋就再也不觉得热了。
于是下一刻狂风大起,贺观棋还没来得及享受到清亮,突然狂风刮得睁不开眼,呼啸着卷着顶上的蓬草飞走了。
贺观棋手捧书卷维持着静坐的姿势,房梁上一根草都不剩,空空如也,路过的飞鸟被方才的龙卷风吓得拉了一泡白色的鸟粪,稳稳落在了贺观棋的衣摆上。
螺螺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扒在水缸上呆若木鸡。
也不知是不是心虚,他好像看到贺观棋对他投来了一抹无奈的目光。
虽然但是……凡人应该不可能看得见隐身的他。
他又闯祸了。
螺螺捂脸,躲进水缸里。
贺观棋放下书以手扶额,这小田螺莫非真的与他有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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