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见到易丛洲,心还是为他砰砰直跳。
背他的人功夫极高,对皇宫极为熟悉,宫门也能轻松出入,如入无人之境。
他背着陌影在京城街道中穿行,起起落落间,停在一个不起眼的小院落。
“皇上,请在这里落脚,白天不要出门,有阿婆会将皇上需要的东西送来。”
在灯下一瞧,陌影发现这人长相有点眼熟,不确定地问:“先前在中原遇到胡月国刺客伏击,有一个暗卫帮我挡了炸药。”
身前的暗卫跪道:“那是小的弟弟。”
陌影对他肃然起敬,深深鞠了一躬,“你们受苦了,谢谢。”
暗卫诧异地抬眸,眼中闪过泪花,也朝陌影行了一礼,“此处有死士保卫,皇上不必担忧安全。”
“你还要去皇宫吗?”
“是。”
“先前我叫了太医进宫,若是你在路上碰到他们,从他们那拿上好的伤药过来。”陌影脱了险,自然而然想起易丛洲的安危。
“是!”
陌影在陌生却干净的房中走了一圈,回想起今夜种种,忽而有种强烈的失控感。
他本来计划好了一切,给子夕多做点嫁衣,让子夕继位。
先前闵亦玉不按套路出牌,眼下元镇北又是。
闭上眼睛,那红色的火光、满地的死尸便在他眼前放映。
一瞬间,他仿佛听到了急促的战鼓,耳边响起了马蹄与哀鸣。
局势一夕之间千变万化,他产生了一丝迷茫。
更严重的是,元镇北说给他下了药,他也许没多久可活。
他一阵头晕目眩,勉强坐在桌子上,想给自己倒杯水喝,指尖却摸到一张纸。
眼皮一掀,是一封信。
与易丛洲传了那么久纸条,他一眼认出这是对方的字,赶紧拆开,信上写着几个字。
“别怕,也别担心,来找我。”
平凡的字,甚至连安慰都算不上,陌影却有了信心与底气。
他不是一只魔,在这个小世界,还有易丛洲。
当即化作魅影来到营帐之中,出现在易丛洲身边。
易丛洲本在闭目养神,闻到了血腥气,倏地睁眼。他上下扫过陌影,只在长袍下摆处发现一点血迹,松了口气。
“丛洲。”
一见到他,陌影的情绪便如开了闸的洪水,滚滚而下。
眼眶一红,他死死按住鼻梁,不安道:“吓死我了,黑衣人扛着我跑的时候,有个护卫就死在我身边,血溅在我的脚上。元镇北说给我下了毒,丛洲,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对生长在和平年代的人来说,直面杀人放火是极其恐怖,也极让人后怕的。
易丛洲眸子一狠,杀气瞬间迸发。
他怕吓着陌影,极快地收住了。抬手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拥住了他。
陌影反客为主地将他抱得更紧,手环在他脖子上。
易丛洲脖子湿润了。
他身体一颤,悬空的手终于放在陌影背上,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丛洲,我真的好怕见不到你,吓死我了……”
易丛洲没有出声,只轻轻拍着他的背。
“杀人太可怕了,你在战场上见了那么多尸体,也会很害怕吧?丛洲,你到底吃了多少苦,我好心疼你。”
泣音混着哽咽,听起来尤为伤心。
易丛洲一阵恍惚。
是啊,他曾经也是害怕的。
第一次看尸体害怕,第一次上战场被群尸包围,更加害怕。
从没有人问他害不害怕,所有人认为他是天生将领,将军怎会害怕?
陌影一提,他才想起幼时的提心吊胆,幼时的无助绝望。
心中一块无人问津的地方,荒凉了那么久,终于被人看到了。不光被看到,那人哭着心疼他,用尽一切呵护他,妥帖地填满了内心洞开的窟窿。
“阿影……别哭。”
易丛洲嘶哑的声音把陌影吓了一跳,“你嗓子还伤着,怎么能开口说话!不许说话,不许动,快上床好好躺着。”
他说话时,一抽一抽地打着哭嗝,脸上也掉着一滴滴的眼泪。
将易丛洲安置在床上,陌影才想起自己的少主身份,顿时觉得很丢脸,偏过头。
易丛洲宽大的手掌抚了抚他的脸颊,用指腹轻缓地擦去了他的眼泪。
陌影怔然回头,一头撞入一汪深不见底的温泉。
眼神太和煦,动作也太体贴了。
月亮照耀着西北,苍凉的月光下,黑暗的营帐中,他们四目相对。
陌影看了易丛洲的眼睫、鼻子和嘴唇,回过神来,又好像什么都没看。沉溺在对方温柔的目光中,忘记了所有惧怕。
易丛洲的头忽然动了,缓缓靠近他。
陌影的呼吸一下停了,不知所措地垂眸。
易丛洲骤然停住,眸光一沉。
“没什么,刚我一下没控制住,你、你不许记在心上。”陌影为自己辩解,又试图转移话题,“你怎么知道我会遭到袭击?”
易丛洲抬起手。
陌影自然地拿出手掌给他写字。
平时挺机灵的一只魔,此刻忘了还有笔墨纸砚这些东西,果然色令智昏。
易丛洲写完两个字,陌影的脸又成了红苹果。
“原来是情报,好厉害。不过丛洲,你怎么也不提醒我,如果我知道元镇北是这种货色,我也能早早防备。”
易丛洲又要过来写字。
一旦恢复思考,对方的存在感便变得十分强烈,陌影有些受不住他这样的写法,缩回手猜到:“因为你也不确定?”
他嘀咕道:“元镇北打算直接登基吗?他能让天下安定吗?”
这个问题需要易丛洲的回答,陌影握了握拳,伸出手背。
易丛洲为了让他辨认出,写得格外慢,陌影的心如同被羽毛挠过,痒得不得了。
这样一来,又认不出字。
易丛洲也不与他计较,很有耐心地又写一遍。
他低头写字的样子专注又迷人,开小差的陌影只顾着欣赏盛世美颜,再一次没领会他的意思。
易丛洲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弹了弹陌影的额头,用嘴型说:专心。
陌影从头到脚红透,紧紧抓着衣袖,“好,我、我……刚刚不算,你再写一遍,我肯定能认出。”
易丛洲眼睛一弯,唇角上翘,歪头看他。
他的笑让陌影全然抵挡不住,血条清空。
犯规,小魅魔的笑太犯规了!
陌影恨不得在床上打滚来平息乱了的心跳,恨不得找个无人的地方大叫三声。可被易丛洲看着,他只能不断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不许笑我。”
不行,少主被手下的小魅魔迷得晕头转向的怎么行,拿出少主派头。
陌影板着脸,凶巴巴地说:“写,现在就写!”
易丛洲眼底笑意更浓,捉住那很没出息的颤抖的指尖。
陌影这次拼命告诫自己凝神,勉强认出了他写的字:静观其变便好。
这么一提醒,陌影恍然大悟。
易丛洲说得没错,他根本无需为皇宫着急,等形势一定,他再让魅影去皇宫打探,该知道的便一清二楚。
他还意识到,先前的思路错了。
自己坐在皇位上,反而容易被三大股票牵制,身在其中,看不出全貌。
若他不是皇帝,他可纵览全局。只要挑出可靠的人,便能动用全部之力为对方谋得皇位。
“妙计!”
陌影激动得抓住易丛洲的手,“不必敌视元镇北,他想争皇位更好,我还多了一个候选人。”
只要想法转变,看问题的思路也变得开阔。
不当皇帝才是上上策,他可搅动池水,也可推波助澜。
更关键的是,不用面对深夜过来嗅闻气味的子夕,也不用面对元皎炎那个活阎王的追求。
“丛洲,你可真是天才,把我安置在那里简直太棒!”
他的态度特别能感染人,易丛洲跟着他浅笑起来。
又一次犯规的操作让陌影心头狂乱,忽然发现自己还捏着他的手,赶紧松开。
“丛、丛洲,我拿布巾给你洗脸。”
刚起身,手被易丛洲拉住了。
小鹿在心头狂奔,撞了东面撞西面,撞得陌影飘飘然不知东南西北。
他深呼吸几次,认出了易丛洲在他手心写的字:什么药?
陌影的脑袋耷拉下来,“不知道,应该是宫女下在茶里的,我喝了好几杯。明日回去我找大夫看看,看能不能治好。”
先前一个人时,陌影特别担心自己会死,到了易丛洲身边,他忽而觉得没什么好怕的。
有病就去治,元镇北不一定下的是厉害毒药。现在朝堂局势混乱,对方如果要杀他,当时在勤政殿就会让宫女把他杀了,大概率下的是慢性毒药,这样才能控制他。
只要不是急性的,那就还有机会。
易丛洲中了蛊毒那么久也好好活着,他的又算什么。
“我中了毒,你也中了毒,刚好咱们一起找庞理,让名医给咱看看。而且,说不定宫女搞错了呢,我现在一点感觉都没有,好得很。”
易丛洲点点头,心中已有推测。
陌影的血能引出剧毒的蛊虫,寻常的毒很可能对他没用。陌影先前与蔺如尘走得近,以蔺如尘的风格,什么都喜欢捏在手里,说不定早对他下过毒,可陌影没有任何不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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