枉顾世人苦难,蒙上眼睛也能完成任务,还能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是下一个皇帝接班人速度不够快。
可这样一来,自己和池霖那个人渣有何分别?
既在其位,必谋其事,否则良心何安?
陌影捏着那张无意识写满的纸,塞入怀中。
外头已相当吵闹,似乎有人想闯门。他呼出一口气,去拿面具,试了几次,竟拿不起那薄薄的一块银片。
既因为能量耗尽而脱力,也因满心的怒意沸腾着,横冲直撞地找着出口。
他费力地戴上面具,门刚好被人推开。
易丛洲带着风雨走来。
想到对方经历的这些,陌影鼻子一酸,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
易丛洲一愣,反手将门关上,手抬着,却久久不曾触碰陌影。
“易丛洲,你受苦了。我来晚了,我来得太晚了。”
最后一句,尾音闷而沙哑,听着像是一句哽咽。
他人也不停抖着,像是受了惊吓。
易丛洲瞳孔一缩,终于将手放在陌影肩膀上,轻轻拍了拍。
第12章 心疼小魅魔
侍卫在外叫门,陌影吸了吸鼻子,放开了易丛洲。
“快过去吧。”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一些,带着鼻音,“不会有事的。”
易丛洲目送他离开,暗忖,这短短一炷香时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皱眉抓起地上逐渐回神的池霖,对着踹了几脚,将人彻底弄醒。
瞧那精神恍惚的傻笑样子,问也问不出什么。易丛洲走出门外,进入殿中。
东华殿的摆设大同小异,群臣恢复刚才的队形。
元皎炎一眼看到陌影微红的眼眶,总挂在唇边的笑容消失了一瞬。
他似笑非笑地扫了池霖一眼,眼中闪过杀意。
“接着议事。”在极为激烈的情感面前,社恐都得让路。
陌影冷漠地盯着池霖,“池大人,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处置长平将军?”
身边的人摇了池霖几次,他才从梦幻的状态中清醒,“皇上,按照律例,当将他收入廷尉诏狱,让廷尉专审。”
“嗯,有理。”
因夏日集宴对皇上有所改观的薛忠国本来存着一丝希望,闻言悲悯地暗叹一声。
易丛洲危矣。
池霖用志在必得的自信口吻喊道:“来人,将长平将军拿下!”
陌影不紧不慢道:“且慢。在定长平将军的罪前,池大人,你的罪是不是也得好好算一算?”
所有官员都是一凛。
“皇、皇上,您可折煞了微臣!”池霖不记得献祭灵魂之事,又惊又慌,“微臣对皇上一片忠心,为百姓殚精竭虑,请皇上明察!”
“查,当然要查。”
陌影从怀里摸出那张纸,当着全体官员的面晃了晃,“池霖,你猜这是什么?有人给朕塞了这封罪状,要不要朕念给你听?”
“是何人?皇上切勿听信小人谗言!”
“看来是想听了。”陌影从未在陌生人面前说过这么多话,可即便这些话说了,愤怒还炙热着,燃烧着。
他将那张色泽偏黄的纸放低,不让身后伺候的太监看到,缓缓道:“月余前,在天香阁内,你与治栗内吏周添荣相会,周添荣说,按你的吩咐,将长平将军所需的粮草全部换成腐烂发霉之物,并且在最后一刻才送去。”
此言一出,一片哗然,易丛洲更是猝然抬头。
周添荣正是最开始引起战火,火力最猛的人。他哆哆嗦嗦地跪下,不过片刻,汗便在他磕头的地方汇成一滩水。
池霖原以为皇上不过吓唬两句,这句话一出,他有如遭受晴天霹雳,瘫坐在地上。
他的脑子嗡嗡作响,一会儿猜是不是周添荣出卖了他,一会儿想出了这事父亲池厚德会不会求情,脑子乱成浆糊。
重压下,他根本无法思考,前言不搭后语地说:“皇上,千万别听周添荣那个小人的!皇上,不是粮草的问题,周添荣送了腐烂粮草和我没有关系,他就想拉我下水。”
周添荣也是世家子弟,虽依附池霖,心里也有公子哥独有的骄傲,忍不得别人泼脏水。更别说这种杀头的大罪,皇上摆明了要查个水落石出,若自己当了冤大头,很可能被株连九族。
他哀嚎道:“皇上,罪臣知错,一切都是池霖唆使罪臣干的,他大权在握,罪臣哪敢不从?”
他不打自招,等于坐实了二人的罪名。
众官员面面相觑,不敢相信。
池霖之父池厚德重重咳嗽一声,得过免跪圣谕的老臣,颤抖着跪了下来。
“丞相不必跪,更不必求情。王喜,扶丞相下去休息,他年事已高,需要静养。”
王喜带着侍卫上前,将池厚德抬走。
没有池厚德的庇护,其他人便不敢保池霖。池霖没了主心骨,就算没有实质证据,让他认罪也不是难事。
元皎炎一眨不眨地盯着陌影,不停摸着下巴,像是得到了极大的趣味。
薛忠国等忠心耿耿的臣子,激动得嘴唇轻颤。
陌影在纸上扫了一眼,“你将长平将军的行踪透露给敌军细作一事,是朕来说,还是你自己说?”
池霖崩溃得涕泪纵横,口中却还在狡辩,“不是我,不是我,皇上……”
他哪里错了?易丛洲不过一个家破人亡的失败者,那些士兵出生微寒,死了便死了,承国有的是这样不值钱的平民。边疆百姓的安宁,谁又管得了?要怪只怪他们命不好,生在不毛之地,活该忍受战火的荼毒。
陌影看清了他眼里的恶意。
残害了那么多士兵,间接害死了边境百姓的,竟是这样一个垃圾。在质问面前,不知悔改,无可救药!
陌影的愤怒烧到了顶点,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池霖,你听到战场上战士的哭喊了吗,一声声,椎心泣血!你一个该千刀万剐的刽子手,有何资格哭?那死去的上千士兵,他们哭了吗?那些被敌军掳去侮辱的妇孺,她们哭了吗?那等待儿子归家的老母亲,她们的哭声,你又能听见吗?”
一字一字,振聋发聩。
薛忠国双目放光,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
殿里没有回声,可陌影的话,不断回响在每一个人心中。
“来人!”陌影看见池霖便感觉恶心,加之能量耗尽,头重脚轻,有气无力道:“将池霖、周添荣关押,明日便回宫,交给廷尉好好审理。朕躬决疑事,廷尉直接将审理结果上报给朕。”
玄衣卫上来拿人,池霖又哭又闹,嗓子叫到破音。统领嫌他烦,低声喝道:“给我闭嘴,要不然不等审判,你在狱中就吃不了兜着走!”
将人拖到门外,一阵拳脚伺候,将人打老实了才带下去。
如此残害同胞之人,人人唾弃,人人厌恶。
陌影已撑到极致,声音也越来越低,“其他爱卿可还有事要奏?”
这惊天的反转还没来得及消化,其他官员就算有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触皇上霉头。
“那便散了。”
他站都站不住,坐在椅子上,疲惫地揉着太阳穴,将那张纸塞入怀里。
元皎炎脚尖一动。
这次易丛洲比他更快。
一块石子从后方往元皎炎的小腿疾射而去,他快速闪避,这错眼的功夫,易丛洲超过了他,来到陌影旁边。
陌影余光瞥见他的身影,勉强笑了一下,“你来了。”
易丛洲的手在衣袖里擦了又擦,握成拳头又很快松开,慢慢从衣袖里伸出。
另一头,王喜也将手伸了过去,“皇上,可是劳累了,奴才扶你回殿。”
易丛洲的目光如电,望着王喜。
一瞬间,王喜宛如被野兽环伺,一动不敢动,气也不敢出。
陌影没动,易丛洲便把手伸长了些。
葱白的手指搭在手臂上,他一用力,便把陌影扶了起来。
“我想和你说话。”陌影的声音低如蚊子。
易丛洲让他靠着自己肩膀,“那便去我那里。”
陌影小幅度点了点头,吩咐王喜,“朕去长平将军那谈事,你把好关,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那本王呢?小竹子所说的任何人,可包括本王?”元皎炎闲庭信步,站到陌影侧方,封住了易丛洲的去路。
易丛洲与他对视,两人都不说话,眼神里不带笑意。
陌影头疼得要命,若平时肯定要怼元皎炎,可眼下实在没那个力气,斗不动。大丈夫能屈能伸,又不是没求过对方,赶紧让他消失自己回去休息才好。
手指从袖里钻出,拉住元皎炎一点点衣袖。
他轻轻摇了摇,低声道:“皇叔让我休息可好?”
他的声音平日就有种嫩生生的软,今日更胜以往,软乎得不成样子。
元皎炎自认软硬不吃,可这一刻,再坚硬的冰都要融化。
“休息自然好,若小竹子想休息,本王那也可去。说起来,小竹子还从来没和我这皇叔秉烛夜谈过呢。”
易丛洲嘴唇紧抿。
和一个变态谈什么谈?陌影松开元皎炎的衣袖,他却手腕一翻,转而想抓住陌影的手。
“皇上!”一道浑厚的男音突兀地插进来,薛忠国从后方走到三人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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