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正如梅比斯所说,他们的愿望最终还是实现了。而这耗尽生命的最后一击,是他们为一直陪伴他们实现愿望的大家能做的最后的事情。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中,苍绫华奋力腾起羽翼,掀起震天撼地的强风,将滚烫的火焰漫向那边;原本已经丧失行动能力的简弈心咬咬牙,歪歪斜斜从地上爬起来;月岛薰也启唇,几乎要被撕裂的喉咙发出已经沙哑不成声的怒吼;就连已经飞不起来的程宛蝶都捡起了自己并不擅长的枪。
“告诉我…”任祺安对弗洛修说。
“什么?”弗洛修不解。
“告诉我,我可以救下来——!!”
每一秒,弗洛修都能预见到下一刻许多人的死伤,但他拽着这个人躲过子弹时,那边的人已经被斩断了臂膀,即便连已预见的自己的伤都顾及不上,他仍然无法救下所有人。
但拥有速度的任祺安可以。
他迅速穿梭在人群中,一枪击灭要缠死程宛蝶的悬铃木实验体,分秒间便撕碎将宋典按在地上的开普狮,又救下了险些被淹没在爆炸烈火中的响尾。
他救下了很多人,但他知道他救不了戚星灼。
任祺安知道戚星灼一直都很痛。
从阿斯兰德研究院跑到亚联盟的翎东科技公司,再找上乔森高等军事学院的西森教授拿到可以暂时压制病症的针剂,在为戚星灼奔波的那段时日,他即便知道这件事情多半没有结果但还是停不下脚步,就像即便清楚联合军团的承诺不过是空画饼也仍然自顾自地相信,他是在骗戚星灼,也是在骗自己。
而一次比一次严重、直到现在已经无法压制的发病,戚星灼都只会挂着那与他满身骇人伤痕极不合衬的笑说:“没事啦!”
于是许多人就那样忘记了他笑容之下的伤痛。
有时任祺安讨厌他那种模样。或许任祺安宁愿他大杀四方报复这个从来没有温柔对待过他的世界,也不想看到他那样痛苦却仍然要温暖所有人的模样,因为那会令任祺安感到更加苦涩。
但有时任祺安想,这就是戚星灼,就像凌子夜说的,像戚星灼这样的人,原本应该在大学校园的篮球场上肆意挥洒汗水,接受大家的欢呼喝彩,意气风发地向阳而生。
而现在,他只不过是在这已经被诅咒的命运中用尽全力活成自己本该有的模样而已。
凌子夜伸出的枝条被挣断,短时间内长出过量的藤蔓迅速耗尽了他的体能,能量甚至来不及转化,断裂处溅落鲜红的血,他也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倒在地上。
闭上眼睛之前,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挡在了自己身前,温柔的花香包裹住他,一如在伊斯梅亚的那栋小别墅时,她把他抱在腿上,给他讲《快乐王子》的故事。
戚星灼和裴时雨那一击折损了对面将近四成的战力,逆转了局势,乔瞰看着对面一个个倒下的实验体,知道自己终于等来了这一天。
3022年,年仅23岁的亚联盟军团上尉乔瞰被删除档案、抹去身份,派往玫普利帝国作为卧底追查彼时还没有广为人知、却已经在暗处肆虐横行的神秘组织“Sinister”。
三年的时间,他很快博取了组织的信任,得到重用,一路打入组织内部,可就在这时,他的handler惨死在组织手上,死前为保护手下的卧底销毁了卧底名单,他与军团失去了关联,被删除档案的他已经无法再找回自己的身份,而军团也不可能再承认潜伏在组织这些年已经数次踩过了界的他。
他不再属于军团,可他也不属于组织,他只能站在边缘,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
组织分部众多,彼时已经成为极洲分部头目的他也不过只是组织的一个傀儡。遇到凌因之后,他一度想逃脱组织的掌控,但不仅以失败告终,还害死了凌因。
深知自己一个人不可能与组织抗衡的他只能被迫在组织的受害者们心中种下一颗颗仇恨的种子,然后适时退场,故意将主控制室的信息泄露给凌子夜和乔斯钦,让他们协助联合军团救出受害者,自己则归入组织总部一路攀升。
力量不断壮大之后,已经能与科里昂平起平坐的他正式同那边分流,尽自己所能带走了尽可能多的实验体,归入自己麾下,再同联合军团结盟,正式向那边宣战。
他不在乎曾经的那些受害者们是否恨他,也不在乎现在的这些实验体们是否把他当大恩人,因为在他眼中,他们都不过是自己对抗组织的工具,仅此而已。
只是某一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在凌子夜和实验体之间选择了那些实验体,究竟只是因为不想输,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也许有些瞬间,他还是会意识到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工具的实验体们本质上仍然是一个个人,他们会哭、会笑、有自己的意志、有复杂的情感,即便痛苦也还是会想要活下去,即便想要活下去也还是会在危险面前保护同伴,即便被世界残忍对待却仍然没有丧失爱的能力。
至少此时此刻,他们拼死一搏的战斗并不完全是因为仇恨。
一如以前在组织的训练场,他们顽强、坚定,一次次倒下又一次次站起来,即便遍体鳞伤也没后退过一步,在同伴用鲜血守卫的这条追寻自由的征途上,只有他们一直在一往无前。
天亮时,肆虐的炽焰和潮汐仍在迅速蔓延,且愈演愈烈,疯狂地摧毁这座城市,就连天空都被染成了赤褐色,翻涌的波涛呼啸着,像低沉的悲鸣。
大家陆续撤退,登上返程的机甲,只是很少有人能体会到胜利的喜悦。
凌子夜在任祺安怀里醒来,撑开被眼泪和血模糊的眼就看见乔瞰把那个和母亲长得一模一样的实验体送上了大楼顶层的机甲,自己却没上。
那个实验体愣了愣,要伸手拉他,他却转身从大楼边沿一跃而下,后背的羽翼一下都没有扑腾。
“背叛,意味着打乱秩序和进入未知。”
他作为卧底进入组织,把组织的情报披露给军团。在组织的立场上看,他背叛了组织;在军团的立场上看,这些年来他做的事也早已背叛了军团。
但他对抗组织的意志始终坚定,内心也从未真正归属于组织,因而对他来说不存在背叛组织,更谈不上背叛军团。
他背叛的是他自己。
剿灭组织曾经不过是他的任务,在亲眼看到组织在做的是怎样残忍的事情之后又成为他的心向,最后因为凌因的死成为他的执念。
可真正到了这一刻,他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如释重负。
一直以来徘徊在灰色地带的他早已经模糊了黑与白的界限,为了达成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忘我地付出一切,甚至不惜把自己也变成冷血的恶魔。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回头。
那个实验体只是愕然一秒,随即紧跟在他身后也跳了下去,从容得仿佛百丈高楼都变平地。
他们在高空中复又紧紧相拥,一同没入翻涌的巨浪,湮灭在这座本就不该存在的死城。
乔瞰总是会想起伊斯梅亚某个火烧了云的傍晚,他踏上小院的绿草地,清风拂过被精心打理着的羽冠山萝和巨瓣兜兰,而凌因牵着彼时还小小一个的凌子夜从屋里走出来。
“回来啦。”她弯起眼睛,金红的夕阳余晖像熔化的金箔流淌在她身上,为纯白的裙摆都织上金纱。
后来乔瞰才明白,那就是始终徘徊在黑与白之间的他一直以来所追寻的归属。
只可惜,他用尽了一生,也没能再踏上归途。
作者有话说:
【LiSA《炎》,作词: LiSA/梶浦由记】
简单聊聊:
灼和雨的文《炎》还没更完,但是在这篇之前发出的,所以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他们会死,不像棕熊和蕾拉一样是真正写到那里才知道会死的。
他们的死可以说是注定,而我只是为他们更换了一种死法,不是被已经让他们那么痛苦的后遗症折磨而死,而是为了守护珍惜的人。
这几天想起这件事就哭,哭到崩溃,说实话我真的很难接受,即便做了很久的心理准备。
想过强行改活,但最终我发现我只是被个人情感支配,我原本应该尊重他们的命运,给他们“最合适”的安排。
也许有人觉得不合适,那我很抱歉,这件事情已经缠绕在我脑子里太久,我不想解释太多,说到底我也只是一个故事的记录者而已。
第116章 讲分开可否不再用憾事口吻
离开西泽尔的第七天,回到虎宿时任祺安拿到了一个收件人是戚星灼的快递。
里面是一个微型投影仪,兼具储存功能。
每隔一段时间,戚星灼就会录一个视频,把这个投影仪寄出去,再托那边隔半个月再寄回来。
因为不确定自己还会不会有明天,如果他还在,就自己收了快递,如果哪天他突然离开,来不及说完想要说的话,留下的人就会收到。
任祺安犹豫了一整天,有些不敢打开看,但最后还是在失眠的凌晨三点打开了投影仪,一个人躲在房间看,可刚打开不过几秒,他便已经开始后悔了,因为戚星灼那张已经刻印上了一块烧伤疤痕却仍笑得灿烂的脸很突然地出现,他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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