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这样啊,这样不行的。”
“老婆本当然要给老婆保管,怎么,你觉得我之前跟你说假话吗?”温励驰觉得他着急的样子憨态可掬,摸摸他的头,接着笑了声,捏着嗓子说:“我们小段顺变成亿万富翁喽,怎么办,好烦恼,该怎么花啊?”
段顺心想烦恼你个头啊,温励驰竟然诓着给了他这么大一份资产,简直是疯了。他可能马上就要死了,拿这些钱干什么。小球已经不是他法律上的儿子,这些钱到时候只能给他爸,他爸一个老头儿,那么多钱,就是当柴火烧,十几年也烧不完啊。
“胡闹,你真是,你……”段顺震惊得简直结巴起来,说不感动是假的,更多的是后悔,特别后悔。
签那么快干什么呢,就算没有这些东西作保,就算温励驰不是亿万富翁,他也是要嫁给这个alpha的啊。
他马上就要伸手去把那些纸撕掉,还没碰到纸的边缘,手指被温励驰牵住了,他瞪过去,温励驰不为所动,说:“下面还有呢,不再听听吗?要撕也一起撕。”
他这么一说,段顺就抬头朝高律师看了过去,不经意,他发现,周围所有人看向他的目光都含着一种有点打量,又有点惊叹的目光。
除了他爸。
他爸跟他一样震惊,嘴里念叨着什么,不用猜,大概是跟他呐喊一样的内容。
但没有人听见,估计是关闭了麦克风。
恍然间,段顺突然明白了温励驰发神经似的撒钱给他的意义,他家少爷根本是在跟所有人宣告,他很重视,极重视,近乎鲁莽地重视他这个身份普通的爱人,还有这桩看似荒唐的婚姻。
段顺的心里一热,温励驰呕心沥血如此安排全是为了他,他总是一而再再而三辜负温励驰,今天这样的日子,还要犯傻吗?
他缓缓缩回手,乖顺安静了下来。坐好以后,悄悄看温励驰一眼,温励驰也默默看他,眼底闪过一丝鼓励的笑意。
高律师又递过来了两份文件。
这次完全没温励驰的份儿了,全是段顺要签的东西。段顺又拿起了笔,这回温励驰却提前阻拦了他,“这两份比较重要,看清楚再签。”
还能有什么比几千万个亿还重的,段顺感到狐疑,但还是放下了笔。
他先拿起比较薄的那一份,刚看清抬头,他就惊得瞪大了双眼,那是两份起诉书,被告人是阮小静和牛四海。
后头那个名字,段顺完全不认识,是个陌生人,他忍住惊讶快速翻到后面,喉头一下子哽塞了,原告一栏竟然是他的名字。
他马上转头去看温励驰,温励驰的目光紧张中带着些期盼,还是那两个字,催他:“看完。”
段顺已经意识到了什么,指尖开始有些颤抖,把纸张边缘捏得起了皱褶。
他迅速仔细阅读起来。
两份诉状的内容大同小异,作为他的委托律师,高律师以使用国家管制药品故意伤人罪起诉了阮小静,以私自贩卖国家管制药品间接致他受伤起诉了牛四海。
如果说初初看到这个陌生名字他还有点迷糊,看完以后,即使不用高律师解释,他也懂了。
温励驰把他的解释放在了心上,背着他去调查了这件事。而牛四海,则是温励驰查出来的,阮小静的供货商。
当年的诱导剂事件因为阮小静没有起诉而不了了之,他并没有被法律定下任何罪,可众口铄金,口舌的鞭挞往往远比一纸判决书的惩罚效力更大。
他没做错任何事,他甚至是受害者,可在大屋所有人心里,他轻松被钉上了诱导犯的罪名。他们起初只是在背后蔑视他,小声讨论,后来当着他的面也嬉笑,骂他变态,不要脸,有爹生没爹教。
更有甚者,说是来他房间探望他,说的话却没一句中听,偷偷凑到他面前,古怪地笑着,问他药是哪里买的,还打听:用了药,干那事儿比一般人爽吧?
他木然着一张脸盯着天花板不搭理,因为不知道要说什么,他自己也觉得自己很烂。
人家就啐他:现在谁不知道你是什么样儿的人,做得出,装什么装?
五年过去,他自己都死心了,温励驰却要为他翻案。
如此详实的证据和资料,得花多少心血去寻找?段顺瞪大眼睛,把那两张纸递到温励驰面前:“真的可以吗?我……”
得到温励驰肯定的一个点头后,他眼眶发热地又看向高律师,高律师同样也给予了他肯定的答复:“我们很有胜算,段先生。温励求小朋友和温先生的DNA鉴定可以和阮小静的遗书相互佐证,我们还调查到了阮小静和牛四海的交易记录,和阮小静在购物网站上购买药用喷瓶的记录。牛四海在三年前就曾因贩售限制药品入狱服刑,两个月前刚刚释出。作为一个法律人,我本不该如此绝对,但今天,我以从业二十年的经验,提前给你一个保证,我和我的团队一定倾尽全力为你的名誉战斗,阮小静去世了,或许无法追责,但这个牛四海,我们一定会让他受到该受的惩罚。真相有时候埋得很深……”说到这他的目光有些动容,敬佩地看了温励驰一眼,“但总有不停止挖掘的有心人。”
段顺的喉咙发干,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知道倚在温励驰怀里猛点头。
真的有这样一天,他曾经连做梦都不敢这样做,日日浑浑噩噩,心虚慌乱到即使有阮小静的遗书作证,都常常怀疑自己,遗书是不是他臆想出来的?
他经常被这样的想法惊醒,一定要下床去把遗书翻出来看一遍,才能安心重新睡去。
可洗刷冤屈的一天就是来了,猝不及防的,在他结婚这天到来了,他颤抖着在原告那里签下自己的名字。
“双喜临门,真好,真好!”望着段顺兴奋的脸蛋,萌小龙涨红着脸,也激动不能自已,如果不是一手拿着温励驰和段顺两个人的户口本,一手紧紧牵着周少言,他几乎要拍大腿了。
做为这场惊喜的深度参与者之一,周少言抬头看到自己男人的脸色,有点嫌弃,撇了撇嘴,几秒后,却无声笑了一下,他晃一晃和萌小龙牵在一起的手,眯了眯眼睛:“省着点儿力气,别等会儿把嘴巴笑裂了。”
萌小龙疑惑地看他一眼,正要张嘴问,不远处的段顺看着第三份文件,瞪大眼睛,惊愕地念出了声:“小段……”或许是内容让人羞耻,他的声音陡然打起颤,变得轻飘飘,“小段顺慈善基金会?”
“嗯。”温励驰从段顺手上接过那份最厚的文件,随意翻了翻,接着抬眼直勾勾盯着他笑,“以你的名义创建的公益组织,专为腺体方面的疑难杂症提供免费医疗。小段先生,这份撕吗?”
在他们的婚姻法律意义上成立的同时,小段顺慈善基金将会同步正式成立。作为该组织的发起人,组织的所有活动和运行将由段顺出资支持,其用途主要为无性别重大腺体内分泌疾病的免费治疗。
说是要段顺出资,实际上也就是从温励驰刚刚赠予的那些资金里抽取。
那是温励驰精挑细选出来的几支资产,增长良好,不提本金,每年的盈余保守估计就足以负担十个这样的基金会运营。这也是他为什么要赠予那笔资产的一个理由,当然了,最大的原因还是给段顺造势,这个也就是顺带的。
段顺可不知道温励驰暗搓搓的那些盘算,他闹了个大红脸,赶紧把那本资料拿回来,珍惜地抚平不慎被温励驰翻页时弄折的边角,嘟囔:“撕什么撕。这是大好事儿,积功德的。”
“真不容易,我总算干了件你看得惯的事儿了。”瞧着段顺挺开心的,温励驰凑到他耳边,轻声预言:“以后会有很多很多人因为你而得到救助和新生,宝宝。”
这世上哪有什么洗不掉的脏水,如果有,他就用人们的祝福和感恩铺天盖地去冲刷掉那些丑陋的痕迹。
真心的浪潮一定比恶毒的口水磅礴,总有一天,小段顺这个名字,再也不会和丑恶的字眼联系到一起,善良,仁爱,高尚,慈悲……还有更多更多的形容词,一定都是好词儿,他要让小段顺这个名字,在以后的任何日子里,但凡被提及,都有最美好的语言来做定语。
段顺侧过头看他,整颗心脏如同被烈日晒干的棉花,蓬松绵软得不像样。
温励驰的意思他懂,别人用脏嘴往他身上呵臭气,温励驰就在他旁边种花,等到花都长高,成熟,那时候,不需要刻意清洗,也不需要跟路过的人疲惫解释不是他身上发臭。他什么都不用做,即使只是安静地站在丛中,也永远馥郁芬芳。
“是因为你,”段顺抬起眼睛,认真地,脉脉地,很仰慕地把温励驰瞧着,“真有那么一天,他们该感激的是你,少爷。”
温励驰张嘴想说话,看那神情,是还想继续跟他客气到底是谁在做好事儿。周围那么多人,他们俩这样争,真够傻的,同担风雨,共享荣誉,这话还是温励驰自己说的呢,段顺急急拿食指抵住温励驰的嘴,赧赧地环视周围的人一圈,看大家都没在意他们俩的悄悄话,才稍微松气,“我嘴笨,告诉不了你我有多高兴,但我真的很开心,真的。”他有些语无伦次,深呼吸几口气,稍微平静一点以后,乐呵呵地,半真半假地埋怨:“真不知道是我疯了还是你疯了,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转运了?这么多的好事怎么会同一天掉到我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