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最近不是在拍戏么,拍完了?怎么有空来找我?”
“如果你说的是半年前你找人帮我联系的那部电影,是的,拍完了,进另一个组都两个多月了。”
“是么。”温励驰眉头微皱,不动声色地疑惑了一秒钟,“什么时候上映,我让周少言去联系影城,跟上次一样,包一周,你觉得呢。”
“哥,我叫你亲哥了。”这人,不上心就算了,装还装不像,金桥埋怨,“那是部献礼片,半个月前上映的,现在都下线了……广告铺得满互联网都是,您是山顶洞人吗?”
“这样么。”温励驰没有丝毫愧疚,反而松了口气,放下IPAD,他抬起手晃了一下手腕,那块公价不过几百万却被拍卖到两千万的名表,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那我是不是可以把它摘下来了,你知道我不喜欢这个牌子,太浮躁。”
“随便啊,扔了都行。反正我现在火了,不用再靠你拉资源了。”金桥抱着手往后一靠,豪气得仿佛他才是那个为美人一掷千金的富豪,“不过你温大董事长的名头确实挺管用啊,你不知道,你戴上这块表,别说圈里其他人,就连我老板都以为你是我的alpha,那嘴脸,别提变得多快了。”
“娱乐圈是名利场,捧高踩低再正常不过,大环境差没有办法,你的事业步上正轨了就好。”
“你最好了。”金桥嘻嘻地笑。
“我会一直这么好,前提是你听话。”温励驰面无表情地瞧他一眼,“之前打电话你假装听不懂,那我当面再跟你说一次,我最厌恶别人骗我,阳奉阴违的事,我不希望下次再发生。”
他指的是几个月前金桥求他配合炒作的事情,当着他的面,金桥花言巧语,哄他说他只要戴着那块故意高价拍来的表一会会儿,等记者拍完照,来询问他们之间的关系时候回答说“金桥是我弟弟”,让金桥借势得到老板重视就好了。
他帮了这个忙,将那块表戴到了手上,可第二天,铺天盖地的新闻通稿就把他写成了金桥的男朋友,金丝雀背后的神秘金主。
他不是没为此生过气,但金桥实在太会撒娇太缠人了,脸皮还厚,他并不吃这一套,但俗话怎么说,虱子多了不痒,他要真计较这些绯闻,生意也不用做,天天就绕着圈和金桥打太极算了。
金桥的笑容立马蔫了,老老实实低头道歉:“下次不敢了。”
温励驰不置可否,低眉解起手表来,冰冷的止咬器,因为低头的动作,和手背上搏动的青筋靠得很近。
那词儿怎么说的来着?
金桥托着下巴悄悄地瞧,禁欲,他想了起来,重欲的人戴上止咬器装正人君子,只会让欲望因禁止而愈加勃发。
总有一天,他眯着眼睛想,总有一天他一定要把温励驰的止咬器扒下来,失去止咬器的易感期alpha,发起情来,得有多猛。
机械叩击木质桌面,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沉浸在性幻想里的金桥惊醒了过来,他舔了舔嘴唇,故作自然地将眼神聚焦到声音来处。
是那块儿表,温励驰推到他面前的,“你处理。”
“噢。”金桥食指一探,把表带慢慢往自己的方向勾过来,温热的指尖在冰冷的黑木桌面上留下一道暧昧的拖痕,故作不经意地,他问:“你最近,是不是和别人做过?”
他看见温励驰面无表情的脸微微有了些情绪,像是,赧然?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
“随便问问。”金桥神色变了,他还没吃到嘴呢,让谁给捷足先登了,“我就是看你今天,”他不高兴地瞅着温励驰,真是害羞?眨个眼的功夫,那张脸上的表情,又恢复如常了,他都怀疑自己看错了,“怎么说,挺开心的。”
“从哪儿看出来的。”
“不知道,omega的第六感?你以前,禁期总是拉着个脸。”金桥的表情变得有些古怪,就好像温励驰是个和尚,茹素多年,突然有一天当他面喝酒吃肉了似的,“今天好像好一点,发泄过了?”
温励驰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如果把段顺骂了一顿算发泄的话,那他确实要承认自己有被爽到。
“这次就算了,下次可不许了。我都还没把到你,你洁身自好一点好不好?”
“金桥,”温励驰冷下了脸。这种程度的冒犯并不至于让他生气,金桥在国外待了很长一段时间,言行举止一直很无所顾忌,认识之初就大胆地释放信息素勾引过他几次,被萌小龙拎着后脖子丢出办公室好几次才老实下来。但能容忍是一回事,他不会纵容这样毫无边界感的行为,他警告,“适可而止。”
这次跟他开黄腔,下次就该爬到他床上去了,他知道金桥干得出这事儿,得寸进尺是某些人的天赋。
“好吧,口嗨也不许,真没意思。那让我摸摸胸肌?别瞪我,我知道你练得很好,上次少言哥发的健身房照片你入镜了,你怎么举铁的?脖子和脸为什么不会变粗啊……”金桥的语气又色又酸,温励驰听不下去了,举起平板,打开摄像头,“再多说一句,我立马把你的素颜照发给记者。”
“什么人啊,长得好还不许人馋。”金桥忿忿然,火速举起随身背着的那个比巴掌还小的珍珠小包挡住脸,“不闹了,我有正事儿要说!”
“说完赶紧走。”温励驰放下了平板。
屏幕是亮的,把手放下的时候,金桥不小心瞥到一眼。
幼儿园?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异。
什么样的孩子,谁的孩子?能叫温励驰愿意亲自把关幼儿园,操,不会让他说中,他惦记好几年的铁树真开花了?
孩子都有了!
这他妈什么进度!
“呃,我哥,我哥的忌日快到了,我要去祭拜,你有空陪我去吗?”
“今年是……”
“第三年了。”金桥没回过神,呆呆道。
“真快。”
“是啊。”提起哥哥,金桥显然没有了刚进门的盛气凌人,塌下肩,眉宇间有些委屈,“我哥一个人在那边,肯定好寂寞,我这次去要陪他久一点。”
“替我问好,”温励驰轻声说,是个婉拒的意思,“我也很想念他。”
金桥看了他几眼,确定他的心意不会更改后说了声:“好。”
金桥很快走了,临走笑嘻嘻地又在口头揩了他几把油,温励驰没搭理也没送,接着看那份“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的重要学校名单”。
看了没一会儿,他在心里有了几个选择,考虑到时候让人实地去勘察一下。电话铃这时突然响了,他接起,看了眼显示,胸腔里,没来由的,泛起一股陈旧的愤懑。
“结果出来了?”
“温先生您好。”电话那边是金信研究所的人,言辞恭敬又官方,“Y-STR鉴定结果出来了,结果显示您和段求的Y染色体分型完全一致,可以认定是来自同一个生物学父亲。此次鉴定准确率约为99%,如有疑问,可以随时联系我司再次采样。数据和报告都已经传到了您的邮箱,请您查收。”
“我是真心疼,真喜欢你,你明明也喜欢我不是吗?”兰蒂斯酒柜墙旁的观景阳台上,唐连望着说完要和他到此为止这句话以后就深深埋下头的段顺,无头苍蝇似的急躁着,“让我照顾你,咱们谈一两年的恋爱,我就有底气跟家里人说娶你。”
一两年。
娶我?
段顺惊讶地抬起头,他没想到唐连真的考虑过要和他结婚。
唐连的父母是大学老师,唐连提起他们的次数不多,但段顺大约知道一点,他的父母是很善良很开明的家长。
如果唐连提起,那么,说不定他父母真会答应。
段顺开始有点慌了,他实在是不会应付这种场面,拒绝别人,辜负别人的期望,还是在关系并未挑明的情况下,让他有难以启齿的羞耻和愧疚。
若不是良心有愧,他今天连来都不会来。
咬咬嘴唇,他懊悔地想,确实就应该不来的。
“算了,唐连,我们还是算了。我不值得你这样。”
“你说的不算,小顺。”唐连握住了他的手,拉得紧紧的。段顺目光躲闪,下意识地挣了挣,他没让,“我愿意等你,等你全身心地爱上我。你勇敢一点好不好,为了这个喜欢你的我。”
要是挣脱得过,段顺真想摇着唐连的肩膀抽他两个大嘴巴,大喊一声“你清醒一点!”
这是勇气的问题么,这是他妈的现实。
段顺想,换成别的道德感低的人,隐瞒病史撺掇他结婚也不是不可能,他有这良心,想体面点分手,他真的搞不懂唐连在想什么,痛痛快快答应不好吗,非得被他拖下水才好吗?
段顺无奈,也慌张,唐连挨他太近了,他觉得很不舒服,“你先放开我。”
“我生病了,只剩下半年好活。”他抬起头与唐连对视,唐连看上去很悲伤,他觉得好可怜,不愿意再看,又低下头,“我,我没想过你会把我也算在你的未来里,我真的很感动,但唐连,我没机会了。”
“你何必拿这种理由骗我。”
“是真的,信息素紊乱综合征。”段顺两只手被抓得生疼,被这样捏着手腕,就好像他是什么犯了罪被逮捕的嫌犯似的,实在很没尊严。真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告诉别人这件事,他这么想着,顶着唐连失望的目光,小声地解释:“可我是beta,唐连。腺体和神经相连,如果选择手术,要么死要么残,国内没有成功的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