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擦了擦嘴,将嘴里的食物咽下,才又继续道:“我叫时辰,哥哥。”
“时辰?”柳苗苗没憋住笑声,“是第几个时辰啊?”
少年一脸茫然。
“别理他。”周廷深知道少年发音不准,打开卫星电话的短信界面,“来,你写给哥哥看看。”
“好。”少年伸出葱白的手,一笔一划地在屏幕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时丞?”周廷深念出来,“很好听的名字。”
时丞笑盈盈的,“哥哥的名字也好听。”
没有了头发的遮挡,他的目光炽热而又认真,总给人一种眼里仿佛就只容得下眼前人的错觉,干净而又纯粹。
“哥哥知道。”周廷深也不谦虚,注意到时丞的双手都放在了腿上,坐得十分端正,让他放松点,“你继续吃,哥哥就例行公事问几个问题,不用紧张。”
于是时丞又拿起了菜包。
周廷深说:“哥哥听你的口音不像是华国人,你是从哪个国家来的?”
“什么口音?”时丞咬了两口菜包,口齿不清地道,“我就是华国人啊,哥哥。”
周廷深疑道:“哥哥在停车场发现你的时候,怎么听见你在唱外语歌?”
“外语歌?”时丞大概是唱了很多首,花了点时间才想起最后一首的名字,“那不是《生日快乐》歌吗?”
柳苗苗一副「我读书少你别骗我」的样子,“小时丞,虽然你长得好看,但也不能信口胡说啊。”
时丞又不吭声了。
他始终只回应周廷深的话。
周廷深问他:“你能不能再唱一遍?”
“能的,哥哥。”时丞咽下嘴里的菜包,听话地启唇,轻唱。
这一次,没有任何外在环境的影响,距离又极近,周廷深和柳苗苗都听得清清楚楚。
词确实是正经的《生日快乐》的词,就是这五音不全的程度……实在是令人有些一言难尽。
周廷深尴尬地转了个话题,“今天是你的生日?”
时丞将最后一口菜包吞进肚子里,摇了摇头,“那是我随便挑选的歌。”
周廷深又问:“你今年多大了?”
时丞答:“我十八了,哥哥。”
“十八?”周廷深抱了他一路,也没有在他身上闻到任何信息素的味道,“你打药了?”
这么出众的外貌,不可能会是个Beta,更不可能是个Alpha,那就很可能是注射了抑制剂。
“不是。”时丞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没有分化呢,哥哥。”
年满十八却没有分化的人,虽然少,但也算不上稀奇。
周廷深了然,随口问道:“你的家人呢?”
“家人?”时丞微顿,“我没有家人,哥哥。”
孤儿并不少见,尤其是在这乱世之中。比起曾经拥有过却被迫失去了,自幼孤身一人反而成为了一种不幸中的幸运。
周廷深也就不再多问,“这里有很多的人跟你一样,都是独自拼命才撑到现在的,只要你愿意,他们就是你异父异母的兄弟姐妹,是你的家人。”
时丞问道:“哥哥呢?”
周廷深道:“哥哥也是。”
时丞笑了。
周廷深本想问自己是不是在哪见过时丞,又担心时丞误会自己心存不轨有意搭讪,就没提,转而对李大宝道:“以后小丞就交给你负责了。”
李大宝还没回应,时丞先开了口:“哥哥负责我不可以吗?”
周廷深说:“哥哥会负责所有人,你当然也是其中一个。”
时丞觉得自己好像被忽悠了,但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路寅道:“深哥,还是把他安排在六楼吗?”
别墅共有六层,为了最大限度的扬长避短,他们将老人小孩和Omega安置在六楼,Beta安置在三到五楼,Alpha是二楼,搜救队在一楼。时丞刚成年,又未分化,毫无疑问属于小孩的行列。
这本来不算个问题,因为时丞刚来时相貌并不出众,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丑陋,但是经过刚才其他人的反应,现在放在哪里都不是很合适,还要防止出现不必要的意外,比如真的有人心存不轨有意搭讪。
“暂时安排在我旁边的库房,等小丞熟悉两天环境再换。”周廷深说。
“我不可以跟哥哥睡吗?”周廷深不想让时丞误会,时丞却主动贴了上来,楚楚可怜地道:“哥哥,我害怕。”
他的睫毛浓密且长,灯照下的瞳仁偏琥珀色,像琉璃珠一样透亮,这么看着谁的时候,有种让人不忍拒绝的委屈。
“把门窗锁好就不怕了。”奈何周廷深直破天际,“有什么事你就叫哥哥,哥哥在你隔壁房间,很近的。”
时丞失落道:“好吧。”
这一天折腾下来,搜救队也累得够呛,把时丞安顿好,各自回房没一会儿就睡得鼾声连天的了。
时丞缩在被褥里,翻来覆去许久,好不容易睡着了,梦里却并不安稳。
他梦见自己在奔跑,震耳欲聋的警报声连绵不绝,充血的视线里是纯白透亮的走廊,呼吸声和心跳声都大声得吵人,每一步都像是用尽了生命的力量才迈出去。
杂乱的脚步声从四面八方传来,有人在高呼着:“兔子不见了!”“快!快向奇哥汇报!”“抓住他!别让他逃了!”“马上封死所有出口!!”
可是他并不慌乱,因为比起这些高呼更刺耳的,是他路过每一间房时,里面传来的沙哑嘶吼。
“快跑——”
“再跑快一点!!”
“永远地离开这里!!”
“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
……
他的四肢就像是失去了知觉,机械地维持着疾速的奔跑,视线也被血色模糊,喉咙里充满了腥甜。
不知道过了多久,高楼底下是密密麻麻数以万计的丧尸群。
他却听见自己说:“前方是唯一的希望。”
然后,纵身一跃而下!
时丞猛然惊醒!
他迅速地支起身子进入警戒状态,手中闪现出一把猩红色的异能手术刀。
不算大的房间,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木箱味,却令他在最快的时间里恢复正常,止住了剧烈的喘息。
……是梦啊。
时丞呼出一口气,掀开被子下床,异能手术刀随之消散。
走廊里空无一人,从落地窗往外看,值守夜班的Alpha正在换岗,笑着将机关枪从脖子上拿下来,递给了接班的同伴。
时丞收回视线,走到隔壁,轻轻地推开了周廷深的房门。
第8章 8
身为K018搜救队的队长,周廷深不仅实力超强、脑子好用,就连恢复能力和抗压能力都是一流的。
比如,不管身体有多么的疲倦劳累,他仍旧能每天准时起床;比如,不管丧尸有多么的凶狠难缠,他仍旧能保证弹无虚发;再比如,不管时丞有多么的乖巧黏人,他仍旧——他这次没办法仍旧了!
周廷深一觉醒来,猝不及防地发现身边多了个人,三魂七魄都被吓得险些离体,当场滚到了地上,“卧槽!”
要不是他的心理素质过硬,控制住了异能攻击,时丞现在人已经没了。
周廷深看了看四周的摆设,确定是在自己房间,又看了看下身的裤子,确定还好好地穿着,才放心地问道:“小丞,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唔……”时丞被他的动作吵醒,像只猫儿似的伸了个懒腰,魅惑万分,睡眼迷蒙的,“哥哥,你醒了呀?”
“嗯,我醒——不是。”周廷深差点被带偏,“我问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时丞指向房门,“推开它就进来了啊。”
“……”周廷深重新组织语言,“我的意思是,你进我房间干什么?”
“我昨晚做噩梦了,哥哥。”时丞半撑着身体坐起来,过大的衣领顺势下滑,露出一片雪白的香肩,他轻咬薄唇,清纯的模样捎上了一抹天然的诱惑,“哥哥说过的,让我有事就叫哥哥,可是哥哥没有过来,我实在是太害怕了,就自己爬上来了……对不起。”
周廷深明白了,这小同学昨晚是来找他寻求安慰的。
可他这几天累坏了,完全没有察觉到房间里多了一个人,又正巧耗光了异能,忘记了锁门,这才让自己今早被吓一大跳。
“是哥哥不对,睡得太沉了,没有回应你。”周廷深有点无奈,又有点好笑,坐回床上,顺手拉上时丞松松垮垮的衣领,琢磨着之后要给他换一套合身的衣服才行,“来,跟哥哥说说,你都做些什么噩梦了?”
时丞用双手比划出一个大大的圆,“我梦到了好多、好多的丧尸啊,哥哥。”
这是幸存者的通病了,被救后,那些一直纠缠不休的丧尸就变成了心中的恐惧,在夜晚时分降临梦境。
周廷深哄他:“别怕,那只是个噩梦而已,哥哥已经帮你击败它们了,就在停车场里,你还记得吗?”
时丞笑着点头,“嗯!”
——
幸存者们早早就起床了,值白班的值白班,蒸馒头的蒸馒头,搞卫生的搞卫生,人人都在尽自己的微薄之力,为基地做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被面粉扑成白人的李大宝见他们俩下来,热情地招了招手,“小时丞,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