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要是跟你一样,一直补考,一直不过,怎么办。”
“首先,要是跟我一样,你就会拿到驾照。其次,我只是科目二考了四次,科三是一次过的,没有‘一直一直’。”
“补考还要交钱啊。”任启东将费用给教练转了过去。
“你以为呢。”
“那你考驾照应该很贵吧。”
蓝溱气得发抖,啪地抛下勺子,抻长了手指,指着任启东道:“我那时候物价还很便宜!和怀文一起组团去的还打了折!你等着看你最后考出来要花多少吧!”
一听到那个名字,任启东又没办法振作了。他一声不吭地站起身,把用过的锅啊、碗啊、汤勺啊全都丢进洗碗池。
蓝溱也不嚼了,一口吞下,朝着任启东的背影喊:“干吗啊?我说这么两句你就不高兴,到时候教练骂你怎么受得了。”他低声自言自语,“算了,教练看你这块头应该也不敢。”又仰起头,大声地嚷嚷,“你到底在不高兴些什么啦,科一补考又不难又不贵,不过多跑一趟而已。”
任启东仍一言不发地拿钢丝球猛刷锅底,费力地将那些碳灰弄下来。
蓝溱靠到椅背上,长长地叹了一声:“你别再说我抠了,我给你出补考费行不行?”
任启东低头看着水槽边一排拦根斩断的菜蒂,像一朵又一朵绿色的玫瑰,花让人心情好,于是咧了咧嘴角。但又一扭头,瞥见橱柜最上层宋怀文送的一套骨瓷餐具,金边的,没常识的蓝溱曾用它引燃过一个微波炉。
不要去想,不要去比。
假如蓝溱和宋怀文一起住的话,应该不会收他房租吧。
作者有话说:
宋怀文:谢邀,不住。折寿。
宋怀文——蓝溱最好的朋友,宠物店老板,给松鼠洗过澡,最早帮蓝溱劝退过任启东。就,大家知道“怀民亦未寝”吗,名字就是从那儿来的。
第39章 一个朋友
幸福烘焙坊城西的分店开业在即,之前招到的营业员却突然反悔不干了,情况迫在眉睫,吕星苦苦央求任启东去那边顶班一段时间。任启东还没想好要不要答应。
那儿,离他住的地方太远了。坐地铁快一个小时,要是去那边的话,可能就挪不出时间给蓝溱做饭了。
任启东揣着心事推开家门,跃入眼帘的却是他从未预料到的画面——蓝溱坐在餐桌前,旁边是一个无比俊俏的青年,专注地盯着蓝溱眨眼睛,浓密的睫毛扑闪扑闪。
要不是任启东确定津津有味鼓着腮帮子的人是蓝溱,他几乎要以为自己走错,闯进别人家了。
那人看着有些眼熟,任启东越走近越疑惑,俊美的五官逐渐在他眼中放大。那人见到他,惶恐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客客气气地问好。任启东不明所以,含糊地回好,盯着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仔细回忆,脑海中汹涌翻腾,一刹那全都想起来了。
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他绝对不会记错。这大概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和蓝溱站在一起,还会显得更秀气的人吧。
巷子里求复合的前男友。蓝溱的前男友。
蓝溱跟前任还有来往?还登门拜访?还一起吃饭?
任启东快爆炸了——
没驾照撞死人是不是会被判很重。
那人显然不记得曾与任启东有过一面之缘,笑眯眯地说着“初次见面”,但似乎,狎昵的语气表明他对俩人同居的情况一清二楚,稍显拘束地笑着。
蓝溱一点没发觉异常,咬着一块类似年糕的糯米制品,嚼得不亦乐乎,抽空抬头瞄了任启东一眼,推了推盘子问:“吃吗?”
“你自己吃吧。”任启东把提着的食材塞进冰箱,用力甩上了冰箱门。
“很好吃的,他们那儿的特产。”蓝溱思索着道,“叫……什么来着?”
那人补充:“甜粿。”
“对对。”蓝溱应道。
甜果咸果的,任启东根本不在乎,巴不得里面掺了毒药,毒哑蓝溱得了。他没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目露凶光,一副要拿刀杀人的模样,有个人却很难忽视,止不住心惊胆战。蓝溱刀枪不入,第三个人十分识相地夹起尾巴溜了:“那我先走了,今天的事真的太谢谢你了,你要是喜欢吃,改天我再给你寄。”
“哦,好。”蓝溱挥了挥手,没有起身送客的意思。
门砰地关上,任启东沙包大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屋里只剩下俩人。任启东竭力忍住咆哮的欲望,装作自然地问:“那人谁啊?来干什么?”
蓝溱不当回事道:“一个朋友,来借钱。”
“朋友?”任启东扬高了语调,“你借了?”
“借了啊。”蓝溱擦擦手,抬头看他,“晚上吃什么,少煮点吧,我有点撑了。”
“那他妈不是你前男友?”任启东拽住蓝溱的领口,逼迫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死死盯着蓝溱的眼睛里快喷出火来。
“你知道还问。”蓝溱晃着脑袋挣脱,不悦地掸开他的手,“好好说话,别带脏字。”
理智啪地全部断线,任启东已然气疯了:“你他妈把前男友喊到家里,吃着他带来的东西,还借给他钱?!”
蓝溱终于感受到了些那股熊熊燃烧的怒火,斟酌前后,稍微了退让点:“就借了钱,又没干别的。都分多久了。”
“蓝溱!那他妈是前男友,你知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钱就是钱,意味着可以花可以赚的流通货币。”蓝溱道,“他有急用,打了借条。”
任启东问:“借了多少?”
“十万。”蓝溱说的时候眉头都没皱一下。
仿佛那数额对他来说不痛不痒,追不回来也就跟丢了十块一样。任启东愣愣地松开了手,仿佛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
“你干吗啊……”蓝溱蹙眉略带不安地问。
任启东心如死灰地望着蓝溱,平静且客观地叙述:“你都没给我花过这么多钱。”
蓝溱手脚并用,比划着强调:“我又不是给他的,是借,借!要还的,收利息的。”
任启东曾经收过多少笔账,催过多少次款,拿不回来的占了多少成,心里再有数不过。蓝溱难道就不知道吗?不,蓝溱比他聪明多了,博学多了,人情世故哪样不比他精通。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钱拿得回来,其间的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也远超过任启东所能容忍的范围了。
蓝溱对所有人都慷慨大方,却唯独对他这么小气,房租水电一个月没落下。任启东并不是想占蓝溱什么便宜,也不是索要报酬,只是好像,自己对蓝溱而言,似乎并不是什么特殊的存在。
是啦,占着一个男朋友的名头,也没比别人多得到什么优待。喜欢一个人就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都给他,能办到的事都帮他做好,这对任启东来说是再理所当然不过的事。对蓝溱,就不见得了。
“你又不缺钱。”蓝溱心虚地瞄了任启东两眼。
“你怎么知道我不缺?”
“你钱呢?花哪儿去了?”蓝溱脱口而出,话音落地也意识到了不该在这种焦灼的氛围火上浇油,又挠着头改口道,“那……那你要多少,刚刚打印的欠条还有多,你自己往上填数吧。”
鉴于任启东脸色越来越难看,蓝溱机敏地临时补充道:“不收你利息。”
任启东深深呼吸,劝自己冷静,手攥成拳头又松开,反复好几次,最终垂下肩膀,道出那句憋在心中练习过无数遍,却总是临阵退缩的话:“蓝溱,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各自冷静一下吧。”
“就因为前男友?”蓝溱急道,“你没有前男友吗?我有喜欢前男友到把他名字纹身上吗?”
“我早洗掉了,你难道看不见吗。”任启东的心像被秤砣压着一直往下沉,脑子却越发清明,“也早就删了联系方式,断了来往。我没你这么多朋友,也不像你对朋友这么好。他真就走投无路到要问前男友借钱吗,父母朋友银行都没办法吗?你要是钱多得没处花,去请个保姆给你做饭,请个保洁打扫,也可以招个……算了,我想你也不需要。”
“任启东!”蓝溱简直不敢相信他听到的。
“反正,就这样吧。”任启东不想再说下去了。该说的都说了,都是成年人,该懂的也都懂了。
他每天都想着不要再放纵这段不平等的关系继续下去了,却总是舍不得,拖延着,转眼间两年都蹉跎过去了。都说同志在一起超过三个月就算金婚了,那他与蓝溱,简直堪称历史奇迹金字塔了。但此刻,再稳固的金字塔都得塌了。也是这一刻,任启东才发现自己,其实想做就能做到。一点都不拖泥带水。他随便拿了几件衣服,带上手机充电器,离开得安静又迅速,像从没来过一样。
而蓝溱,只是呆呆地愣在原地,看着任启东进卧室,拿东西,开门,关门。整个过程还不到两分钟。
[你说的分开,是指可以找别人的分开吗?]
任启东蹲在便利店门口抽烟,一根接着一根,没等到蓝溱任何挽回,反倒等到了这么一条模棱两可的消息。
[随便你。]任启东回复完,将烟头掐灭扔进垃圾桶,剩下的半包揉了揉,装进口袋,走向冷清的马路,招手拦了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