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启东启动小电驴,一只脚踩在刹车上,慢悠悠地跟着,“我送你去地铁站啊?这儿走过去可要二十分钟。”
蓝溱置若罔闻,不理不睬。任启东又道:“那我走了啊,你喜欢散步慢慢走。”
蓝溱夸张地迈开了大步,两臂上下挥摆,竞走一般。任启东放声大笑,踩着油门轻松超过,伸出一只手去拽蓝溱,拉着说:“上来,再晚超市就关门了,还吃不吃晚饭了。”
蓝溱权衡了一下,大人不记小人过,跨上后座。又催任启东开快点,饿死了。
依旧是盘腿对坐在尘土飞扬的环境里,蓝溱全忘了之前的铁骨铮铮,满足地打起了饱嗝,一抽一抽。
任启东看了下时间,把碗泡进水里,加快动作道:“我明天再来洗,再晚楼道门要锁了,我先回去了。”
蓝溱懒懒地抬眼皮看了一眼,往下一指:“我这张垫子可以借你睡。”
任启东头也不回:“我睡大街都不睡你这儿。”
门被毫不留情地带上,望着消失的背影,蓝溱小声嘀咕:“干吗啊,很舒服的。”
他就地瘫倒,看手机上的消息。设计公司发过来最新一版的设计方案,蓝溱又挑出不少毛病,让人再修改修改。
深夜里,某个加班的设计师对着屏幕大骂:妈的事儿逼!!!
定好了装修工期,蓝溱的临时住处却还没着落,他本人不放心上,任启东到处问到处找,生动地演绎了一个什么叫皇帝不急太监急。
拖着拖着,施工队把蓝溱赶出自己家那天,不知哪一步出了错,流离失所的蓝溱跟着任启东回了他的家。
任启东住在老式的筒子楼里,连个小区也算不上,安保全靠最外头的一扇铁拉门。远远地眺望,墙面漆都没刷,红砖就裸露在空气中。
蓝溱暗暗嘀咕,任启东住的也没多好啊,还整天嫌弃他的。
从楼梯一路往上走,上了年岁的扶手锈迹斑斑,多看两眼都要打破伤风的程度。
任启东领着蓝溱不疾不徐地爬了三层楼,停在一扇牢固的不锈钢门前。蓝溱松了一大口气,还好不是那种一脚就能踹破的木门。他的最低要求是保证人身安全。
门缓缓推开,室内情况比蓝溱预想的好太多了——真正是败絮其外,金玉其中。墙面覆满暗花纹的壁纸,地板是打过蜡的实木,因为堆着各种生活用品所以显得有些挤,但摆放得秩序井然。
蓝溱小小地感叹了一下:“没想到你对生活质量还挺有追求的。”
“别动!”任启东紧急叫停,拦住径直向往里闯的蓝溱,拿出拖鞋让他换上,才说,“也不是。这屋子本来装修了是要给房东孙子住的,后来他们一家子都出国了,空了很久。运气好,就给我捡漏了。”
蓝溱点着头好奇地四处打探,任启东拍了下他的手警告他别捣乱,脱下西装外套,吐了口气道:“你先坐会儿。厨房是公用的,在外头,我烧好菜再端进来。还有,你别碰我的床啊,衣服脏死了。”说完还不放心地频频回头看。
蓝溱蔫巴巴地趴在地毯上,像被人撵了三条街的哈巴狗。
一层八户共用一个厨房,任启东端着锅在旁边排队,轮到他时,也不敢多耽搁,就做了个简单的小炒肉。
吃了一段日子功夫菜的蓝溱咂咂嘴,将就着下肚吧。
一居室的房型,卫生间占地不足三平,蓝溱洗澡搓头发时,胳膊肘老撞到墙,疼得嗷嗷乱嚎。他吹干头发出来,看见任启东正在往地上铺床,枕头是新买的,但其余的——比纸还薄的垫单,哪哪都盖不住的空调被。
蓝溱:“?”
任启东:“?不然你睡哪儿?”
蓝溱特别理所当然地指着:“床啊。”
任启东:“……那我睡哪儿?”
蓝溱不屑一顾地嗤笑,毛巾随地一扔,后仰摔在床上,大剌剌地耍无赖:“先到先得。”
任启东压下揍人的欲望,捡起毛巾扔洗衣篮里,闭上嘴巴躺地下了。反正他再差的日子也过过,除了蓝溱的那张脏垫子,他哪儿不能睡。
靠,还真他妈硌。
任启东向上瞄了一眼柔软蓬松的被子,他昨天刚晒过,再一看蓝溱悠悠闲闲地靠着床头玩手机,恨恨地想,凭什么啊。
“过去点。”任启东抽出脑袋下的枕头,砸蓝溱手机上。
“哦。”蓝溱不急不忙挪了下屁股。
任启东躺到蓝溱身侧,裹着另一条空调被,避免身体接触。
倒不是因为纯情,这个词离他很遥远了,正相反,任启东很不纯情。但他摸不准蓝溱心里怎么想的,不敢冒进。他总觉得蓝溱身上还带着一股稚气未脱的天真,邪念却又驱散不走,按捺不住偷看了一眼又一眼。
蓝溱似乎听见了他的心声,眼睛还盯着手机,话却是对他说的:“我就比你小两岁,也不是第一次谈恋爱,该懂的都懂了。”
任启东怔怔的,也哦了一声,掀开被子盖到另一条上,左腿贴着蓝溱的右腿,小开心地摩擦了两下。蓝溱刚把手机锁屏放下,迎面就被人按着亲上了嘴。
他们第三次接吻。
前两次也是任启东主动,在蓝溱那个破破烂烂的家里,作为蓝溱吃饱餍足的奖励。蓝溱也像现在这样,松松地回抱着,淡然接受。
年轻的躯体无端就自燃起来,火热的温度迅速往四肢蔓延。任启东的手劲越来越大,蓝溱喘着粗气推拒:“哎,你当初怎么说的,还记不记得。”
任启东头上骤然被扣了一盆冷水,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端坐起来,商量道:“一人一次,行吗?”
蓝溱冷冷的:“不行。”
“那你两次我一次。”
“九十九比一都不行。”
任启东追悔莫及,当初他哪能料到情况真会发展得如此顺利,不经思考就夸下海口。不带这样的吧,多暴殄天物啊。
墙壁隔音不好,邻居两口子大声点讲话都能听见声响。刚开始好像窃窃私语,有一下没一下地很沉闷,不一会儿渐渐嚷了起来,指责对方的不体贴,恶言恶语矛头直指。积压的引线最终被点燃,那对夫妻爆发激烈的争吵,扯开嗓子互相对骂。
「音浪太强,不晃会被撞到地上。」
蓝溱拧开矿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半瓶,隔壁夫妻还没有停歇的意思,一整幢楼的人都叫他们吵醒了。房东太太着急地拍门,方言掺杂着普通话,忧心忡忡地隔着门劝架。
任启东匆忙捡起衣服穿上,也要出去掺和一脚。蓝溱支着手臂,冷眼看着:“你还挺有力气的啊。”
任启东呵呵了:“你多锻炼锻炼吧。”
蓝溱愤恨地抓起一个枕头砸过去,任启东从容接住,抛回床上。
房东太太快八十了,就住任启东左边那间,视力和听力都不大好,经常请任启东帮忙穿线或是捣鼓手机,平常两人见到都会亲切地打招呼。
任启东怕那俩夫妻吵着吵着动起手来,误伤了老奶奶。
有了外人介入,那对夫妻也不想再丢人现眼,匆匆讲和就偃旗息鼓了。任启东送老奶奶安然回了屋,也回了自己房间。
蓝溱抱着任启东摆在枕边的小熊,睡得很香甜。
那是任启东每天睡觉都要抱着的玩偶,没办法,他只好委屈一下,抱着蓝溱作为代替了。
作者有话说:
改了下换行,会不会顺眼一点
第22章 就凭你这张小白脸吗
“呃,你打算在这儿住多久啊,我不是想赶你走,就是……”任启东再一次把门口踢乱的鞋摆到鞋架上放好,“有个心理预期。”
蓝溱敞开薯片袋,仰头把碎沫抖落进嘴里,嘎嘣嘎嘣嚼着,轻描淡写道:“你给我配把钥匙吧。”
任启东大惊:“三个月?!”
蓝溱别有深意地摇着头:“装修那边出了点问题,可能要延期。还有,我忘了算散甲醛的时间,你也知道,很可怕的。”
任启东记忆犹新,那个货车司机老泪纵横地给他跪下磕头时,说他儿子的白血病,就是因为孕期搬进了刚装修好的房子里。那司机百般保证不会赖账,给他打了欠条,任启东没收,反倒给人塞了一千。
“那你要交房租。”任启东无情道。
蓝溱不带犹豫的,掏出手机问:“可以,多少?”
任启东看他一副不缺钱的模样,自己最近又有点拮据,没跑成几个单子,张嘴磕巴了会儿道:“还有水电费,生活费,就你吃的那些……”
蓝溱瞥了他一眼,“追到了就AA算起账了是吧,以前还大言不惭说要给我买张床。”
任启东被说得有些尴尬,强硬道:“现在没床给你睡啊。你以为要不是为了你,我会天天做饭啊?闲得慌,沙县小吃一周不重样,便宜又……”
蓝溱掏掏耳朵打断:“好嘛好嘛,那到底多少。”
任启东把现有房租除以二,又加了五百,蓝溱大方地立马微信转账,任启东收了,没有一丝迟疑。
公私分明,这是他一贯的作风。
长住下来的蓝溱趿着拖鞋熟悉四周环境。
一楼院子里搭满了晾杆,旁边有两台公用洗衣机,投币的。蓝溱好心勤劳一回,把脏衣篓的衣服全抱下去洗了,结果玩游戏忘了收,去拿时,别人已经代劳了。他也不介意别人碰过,面色如常地拿衣架一个个晾出来。晾着晾着,突然多了一条红色丁字裤,女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