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于沅伸手捏了捏女孩的手指,“喜欢吃糖果嘛,等你好了,姐姐包一大捧糖果花给你。咱们吃到饱!”
让姚枝年和于沅换了班后,梁亭松离开了医院。
警车停在路边,许为溪正拎着两杯不知道又是何时买的茶饮,站在车边等他。梁亭松发现,许为溪似乎有些抗拒进医院,但法医院是个例外。
“我得去长明区,下唐村那边的调查还没有结束。你要去吗?”梁亭松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望着同样拉开车门往里坐的许为溪问道。
“我以为我的行为已经表现很明显了?”许为溪挑了挑眉,将其中一杯饮品递过去,“疲劳工作容易影响思维智商,学者专家诚不欺我。”
“……”梁亭松没有说话,接过茶饮放在一边,然后发动车子,往长明区的方向去。
当许为溪意识到眼前的路有点熟悉时,车子已经开到略有颠簸的小路上了。他立刻偏过头,忍着涌上喉头的酸感,咬着牙道,“梁警官,公报私仇可耻啊,我要投诉你的。”
“嗯,外套制度上有警号,你去投诉吧。”梁亭松从置物盒里抽出一条压缩垃圾袋递过去。
许为溪接过那条垃圾袋,在思考把垃圾袋套梁亭松脑门上还是从窗户扔出去忍不住就直接吐人车上之间来回思索,最后决定老实认错。
“抱歉,梁警官,我在进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后,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不该说您思维智商出了问题,你是为了社会和谐奉献自己精力的人,你的爱岗敬业是我辈学习的精神,你是我社会主义道路上的楷模。”
说完后许为溪回味了下自己刚刚这一段,可不算辜负他每次开会都记那些员工老师的彩虹屁。
梁亭松只觉得,许为溪不应当教书法,当什么网吧老板,这样的口才,这思想,这觉悟,不在市局宣传部太可惜了,他们太缺少这样睁着眼睛都能编一大段瞎话的人了。
“女孩的恢复状态很好,不多时日应该就能转进普通病房了。”梁亭松手覆在方向盘上,放慢了车速,“你应该亲自去看,毕竟是你救回来的人。”
许为溪将车窗降到下来,胳膊肘搭在窗台上,风迎面而来,卷起他额前的头发。“等她出院我就去看看。”
“害怕医院?”梁亭松顺着话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许为溪煞有其事的点点头,“梁警官,我可怕打针了,看到针就会直冒冷汗,四肢无力,心律不齐。”
梁亭松有很认真的思考这人的话的真实性,在偏过脸看到许为溪脸上狡黠的笑时,打消了所有的疑虑。
他就不该问,这人糊弄鬼都一套一套的。
计鸣淇在地里滚了两圈,伸手朝脸上抹了泥,又拔了一堆杂草,用草绳捆在一起,提在手上,乍一看还真有农家小孩的样子。
他站起身望向土瓦房,他也不确定东西是不是丢在了那里,但他必须要去找回来。
“诶小孩,到边上玩去。”年轻民警坐在空地上晒太阳,看着慢慢悠悠晃过来的小孩,伸手往边上一会儿。
计鸣淇佯装好奇,往民警和土瓦房虚掩的大门看了看,“叔叔,你们在干嘛呀,是不是在抓坏人!好厉害!”
年轻民警被这番话说的有些脸红,他只是个今年刚入职的普通警员,抓罪犯的那些事根本轮不到他,他的日常工作就是给刑警们提供罪犯消息。
“是呢,这里很危险,快回去吧。”年轻民警想着,连语气也不自主的温和了起来。
计鸣淇摇摇头,径直朝民警走去,“叔叔,我以后也要当你这么厉害的警察!你能给我说说,你们都是怎么抓犯人的吗?”
“好。”年轻民警拍了拍身边的地,示意小孩坐过来。
但计鸣淇只是提着草团,慢慢地在空地里转,他的目光在每一处可能藏着东西的角落里搜索着,根本听不进去这个警察说了什么。但为了让人不起怀疑,还得适时地进行提问。
有些问题是已经说过的,年轻民警以为是农村孩子懂得不多,于是又再给人解释了一遍。
计鸣淇已经将空地的每一处都看过了,哪里都找不到他的东西,他目光一下子锁定了土瓦房。
计鸣淇伸手拍了拍脑袋,不对,他根本就没有进去过,不可能丢在那里。
“警察叔叔。”计鸣淇拎着草团子走到民警身边,拍拍人的肩膀打断了人的话。
民警一愣,“啊?”
“叔叔,我昨天来这里耍的时候,把妈妈的东西给弄丢了,可是现在我找不到了。”
民警看着小孩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时间竟忘了这句话中的悖论在那里,依旧是愣着神问道,“什么样的啊,也许给刑警们收集带走了。”
计鸣淇听到人的话,心中已经凉了一片,如果是被刑警带走了,那他几乎没有可能拿回来了。他当下也没有心情与这个民警周旋,把话闷在嗓子里憋出来,“一条很好看很好看的手链。”
“我要是看到了,到时候会送回来给你,你家住哪?”丢了东西的小孩看起来有点沮丧,年轻民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家……”计鸣淇想到了那个空落落的房子,那个躺在床上腿脚不便的老头,然后狠狠地摇摇头,“没事叔叔我不要了。”然后将草团往地上一丢,往村路上走去。他想也许不是丢在这里,也许是丢在了污水口那,也许并没有被警察们拿走。他往污水口的方向走去。
民警看着那个草团,想着小孩子脾气,也许人一会儿还会回来拿,就放到了一边。
梁亭松和许为溪先去了先前的派出所,将该补足的程序完成后,带上两个警员一起去往下唐村。
年轻民警老远便见着同事的车,踉跄着起身站好。
“领导好!”民警朝刚下车的梁亭松敬了个礼。梁亭松立即反应过来这是个新人,他伸手拉下年轻人的胳膊,“辛苦了,有没有发现可疑人员经过。”
“报告!没有!”年轻民警站得笔直,铿锵有力地回答道。
梁亭松被年轻民警的大嗓门震得头疼,点了点头,绕过人往土瓦房里走去。
许为溪走到这个看着不比他大的年轻人身边,笑道,“看你把咱梁警官吼的。”
“我,我我。”年轻民警被人说得一时不知所措,连辞职后该干什么都想好了。
许为溪决定不逗这个年轻人了,都给人唬磕巴了,“不过你手还挺巧,草团团的不错。”许为溪朝民警身边的草团投去目光。
年轻民警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那个被小孩丢在这的草团,还孤零零的在地上,小孩也没有回来取。
“啊这个,这个不是我做的。”民警伸手挠了挠后脑勺,“是一个小孩丢在这的。”
“小孩?”许为溪闻言挑眉,目光盯着年轻民警的双眼。
民警伸手往路上一指,“一个野耍的农村小孩,他说他丢了啥东西在这,然后把草团子丢着就顺着路走了。”
许为溪听完人的话,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这个年轻人是怎么当上的警察?他对庆州市的警察招聘程序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看着许为溪陷入沉思的面容,年轻民警还没有想通自己是哪里说错了。
“同志,你知道会回到案发现场找东西的有哪俩类人吗?一类是警察。”许为溪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还有一类,叫犯罪嫌疑人。”
“昨天梧警官在这里蹲守,之后梁亭松带着警察们来这里侦查,这之后警察们轮班值守,而在此之前,占有此处的是一伙人**。”许为溪叹了口气,望着村路的方向,那个地方正是他昨天踱步过去,找到女孩的地方,“你说那个小孩,能在什么时候把东西丢在这?”
年轻民警这才反应过来,双脚一软,这回倒不是想辞职去干什么了,他已经看不到未来的希望了,彩色世界一瞬间变成默片。
“唉,长点心吧,心这么大,可是对不起你胸前这串警号啊。”许为溪拿开手,往梁亭松的方向走去,“梁警官,有线索了。”
年轻民警等铡刀似的等梁亭松给他一通批评教育,但没想到梁亭松听完后只是看了他一眼,便朝着小孩离去的方向跑去。
计鸣淇正蹲在村路上,一边拔路边的草,一边往排污口望去,这里也有民警在监视,他没有办法直接跳下去找。
这里的警察看起来就没有土瓦房的那个好说话了,一个个站得笔直。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去靠近,只能熬人似的蹲在这。
民警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行为有些奇怪的小孩,但看人脏兮兮的一身,寻思着许是上面村子里玩疯了的小孩子。
计鸣淇身边多了好几个草团子,他把那些草团子放在身边,摞起来。
他越编越烦躁,竭力克制住自己想直接跑过去查看的冲动,他坐到地上,望着昏沉的日晕,想哼点歌,脑海中突然穿入了童欣的脸。
也是这样一个下午,日暮昏沉,他站在女孩的学校门口,因为女孩告诉他,自己要做一期广播员,想给他唱首歌。
在漫长的读文结束后,他等得不耐烦想要离开了,却听到了女孩的声音,她唱着“我可以陪你去远方,我可以陪你去流浪。”那首歌是他教给童欣的,是他唱的最好的一首歌,他唱过给每一个遇到的女孩听,深情万种。但只有童欣学了这首歌,唱给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