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衍最后的话都是吼出来的,眼睛都红红的有泪意了,还透着恨、发着狠,好似姜老太爷在面前的他,他就立马会冲上去找他报仇。
贺洲面无表情地抽了张纸巾递给他,“那对于他问关跃魂魄在哪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
姜衍接过纸巾的手很不明显地顿了顿,然后狼狈地擦了擦眼睛道,“不知道,谁知道他突然发什么疯!”
说着,抬眼看了看贺洲身后的关雎,“这就是他出现在这里的理由?”
贺洲不置可否,“我想不论是谁,突然听说自己父亲的坟好端端地被人挖了、骨灰也被盗了,谁也没法坐得住吧?”
姜衍神色似乎被噎得一顿,“但我对这件事真的不清楚是什么情况,我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发疯要找关跃的魂魄。”
贺洲似乎非常好说话地微微点头,似乎对方说什么他都信了作罢,转而问,“你们这些天师,是不是有什么隐匿行踪的手段是现代科技侦查不出来的?”
姜衍闻言一愣的神情里隐隐藏着些警惕,“什么意思?”
贺洲冷淡解释,“据监控显示,姜老太爷杀完人之后,浑身是血地走了出去,丝毫没有掩饰的意思,一路都是他的血脚印,和刀滴下的血。可我们循迹侦查,只查到他活动过的痕迹到庭院大门口为止。他好像走出你们姜家的庭院,就凭空消失了。你们姜家附近,没有任何一点他的痕迹。”
姜衍听得也愣了愣,疑惑地皱着眉摇头,“这我不知道,我道行浅,不知道有没有这种法术。毕竟我的年龄,连老太爷的零头都不够。”
“那你们老太爷平时经常去哪里?他的行踪是怎么样的?常住地址又在哪?”贺洲又问,“我查过你们姜家,似乎并没有你们老太爷的住处。”
“不知道。”姜衍还是摇头,“老太爷只偶尔有事才来主宅这边,而且也只找家主——就是我大伯,跟我们这些隔了好几辈的小辈们没有接触过,我们自然也不知道他的住址和行踪。”
贺洲觉得有点奇怪,“那你们就没听说过?也没好奇过吗?”
家里最大的长辈住哪都不知道不关心?总觉得有点违和?
而姜衍的解释是,“小时候我也好奇地问过,但被长辈们训斥了,不让我们小辈打听。说是老太爷潜心修行,不能让人惊扰。据说,应该是在什么偏僻的山上避世而居吧!”
这话说得跟编故事一样虚假,贺洲皱了皱眉,又问,“那除了已经遇害的姜家主,还有谁知道姜老太爷的行踪或住址?总不能除了姜家主之外,就没有第二个人跟他接触了吧?他那么大年龄了,吃喝住行总需要人照顾吧?”
可姜衍还是一脸无辜地一问三不知,“这个我不太清楚,那都是长辈们负责的事,反正我是不知道。”
还真的是问什么都不知道,贺洲暗自气郁地吐出口气,低头翻看了一下之前警员询问的笔录,确实方方面面都仔仔细细地问过了。
可这姜衍的回答却没有透露出一丝信息,全篇充满了「不知道、不清楚、我无辜」的意思。不得已要回答的,就推给死人,比如姜家主、比如所谓的家中长辈。
贺洲眼底闪过一丝暗芒,这姜衍绝对有问题!但抬眼已然平静,没有再跟他无意义地打太极下去,而是转问另一个案子,“听说尤清的事,最初是你发现的?”
姜衍立马警惕又抗拒地皱眉,“那个事情,跟现在这个案子有关吗?”
“谁知道呢!”贺洲神色冷淡得看不出是在嘲讽,“也许有。毕竟,她的事跟你们玄门有莫大的关系。”
姜衍似乎想反过来套贺洲的话,“可玄门里那么多人,又不是只有我们姜家,你怎么就怀疑她的死跟我们姜家有关?”
谁知贺洲却皮笑肉不笑了一下,“她不是失踪了吗?我刚又没说她死了,你怎么就知道她死了?”
尤清的尸体是前天下午发现的,半夜才比对DNA确认身份,然后第二天去跟关雎挖坑挖出了僵尸,就立马被特安局接手了去。
全程保密,都还没来得及通知受害者家属,而一直试图表现自己只是姜家无关紧要的小辈的姜衍怎么就知道了?
是姜家在特安局有眼线?还是这个姜衍根本就是姜家能主事的主要人物?
姜衍倒是不慌不忙,“我看到了,最初我看到了她死后变成了鬼趴在张伟的肩头,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是吗?”贺洲又立马犀利地问,“那你既然看到她了,为什么不问问她是怎么死的?尸体又在哪?又为什么任由她这个案子定为失踪案两年?”
姜衍噎了噎,“因为你们警方不信鬼神之说,说我说的是无稽之谈,我就懒得去多管闲事。”
“可发现人命案,报警是作为一个公民的职责,你却觉得这是多管闲事?”贺洲冷淡的神情里透着一丝嘲讽,“而且据我了解,你根本就没有主动跟警方提过这个事,可却私底下把尤清的事误导成她为情自/杀?”
姜衍脸色微变,“我没有说过她是为情自/杀!”
“是。”贺洲点头,“你是没说过,你从头到尾什么都没说,只是画了一幅画而已。可就是这行为,才误导得众人以为她是为情自/杀或失踪。可她明明就是被人给谋害的,尸体还被你们这些玄门中人拿去喂养活死尸了。”
“所以!”贺洲声音猛地一沉,就显得特别凶横,“这让我们不得不怀疑,尤清的事,跟你、或者跟你们姜家,有莫大的关系!”
姜衍暗自心惊地都差点被吓一跳,但他稳住了,立马像是被冤枉了一般,愤怒地拍桌而起,“你不要含血喷人!玄门中的人也不止有我们姜家!如果你有证据,尽管拿着逮捕批准来逮捕审问我好了!”
见他这么有恃无恐的样子,贺洲微微眯眼,看来他注定是拿不到那所谓的证据了。而且,尤清的案子正在被转交,他以后也无权过问了。
姜衍是因为这一点才有恃无恐吗?是因为特安局不会查他?那姜家跟特安局到底有多「深厚的交情」?
“行,”贺洲点头,“等我拿到了证据再招呼你。”
说着回头问关雎,“你有没有什么想问的?”
“我没什么想问的。”关雎微微摇头,这姜衍明显跟那老东西一个德行,非暴力不合作,问什么都不会有答案的,凭白浪费口舌而已。
“不过,作为无辜被挖坟盗骨灰的被害者儿子,”关雎说着走上前来,非常温和礼貌地问,“我能跟这位嫌疑犯的家属提个要求吗?”
姜衍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暗暗有些警惕,“你想要干嘛?”
关雎像是在确认地问,“关于姜老太爷问我父亲关跃魂魄的事,你说你不知道这事的任何相关是吗?”
姜衍皱着眉点头,“是的,怎么了?”
关雎微微一笑,甚是温柔优雅,可说出的话却让人惊诧,“那我想请你发个毒誓,若你这话有假,你就死无葬身之地、魂飞魄散,永世不得超生!”
最后一句话,温柔得好像在给他安排下场,姜衍顿时一皱眉,本能地有些抗拒,“我为什么要跟你发这种毒誓?!”
关雎点点桌上的笔录,“因为你说的话,太假了,我一句都不信!相信警方也是。”
这个姜衍都准备吞噬炼化他父亲关跃的魂魄了,怎么可能不知道姜老太爷问人要魂魄的相关问题?
姜衍闻言心下暗自一惊,猛地看向贺洲和其他警员,果然见他们都是面无表情的冷然脸,好似在看一个怎么样都不肯配合调查的刁民,根本就不像是信了他的样子。
为了取信警方,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姜衍暗自握了握拳,深吸口气,举手发誓,“好,我发誓:我今天所言若是有一句虚假,我就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超生!”
反正这种发誓就跟放屁差不多,没人会当真。
可关雎却非常满意地笑了,“可以了。如果往后你没有遭天谴的话,那就说明你的话没错,都是真的。”
这话不仅是姜衍,其他警员也听得嘴角微抽,怎么感觉这个关大少这么天真可笑呢?居然还相信所谓的发誓?
贺洲却觉得关雎这玩笑一般地闹一出估计没那么简单,毕竟,在他父亲被挖坟盗骨灰这一事上,关雎怎么可能还玩闹得起来?
虽然他平时看着没个正经,爱闹爱玩又调皮,但在大事或正事上,他绝对靠谱不含糊。
可现在也没法问他详细具体,贺洲只能先站起来对姜衍说,“行了,我们这边没什么要问的了,你可以回去了。不过请你电话保持通畅,我们有问题可能会随时联系你。”
“好的。”见警方这边终于放开他了,姜衍松了口气,立马站起来迫不及待地快步离开。
一行人一起走了出去,关雎看着前方姜衍越走越快、恨不得跑起来离开的背影,说不出是嘲讽还是愉悦地勾了勾唇。
有个警员实在没忍住问,“关少,你怎么还信发毒誓那一套啊?”
关雎非常好脾气地笑了笑道,“我只是听说,他们修行之人讲因果、重口德,不会随随便便信口雌黄的。万一他说谎了、遭了天谴,岂不就帮你们找到破案的线索了?如果没事,那说明他说的是真的嘛!你们也不用再浪费警力在他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