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可就只有他这么一个劳动力,他一倒下,不仅全家困难,不能断药的儿子更可能会没命。
油罐车司机不敢冒险,所以他本着对工作负责的态度,去散工市场挑了一个证件齐全、有十多年驾龄且有开油罐车经验的老司机给他代一天班。
然而车子就在那天出了事,不仅发生了连环车祸,还直接爆炸给炸毁了,甚至都造成了大十几个人的死亡、无数人受伤。
油罐车司机都被吓傻了。
他不知道他会在这场事故中要负什么样的责,但工作肯定没了,估计还要赔偿,甚至是坐牢。
毕竟死了那么多人呢!
这可都是因为他找临时工造成的!
就在他极度后悔又满心绝望时,突然发现因为那临时工被炸毁得太过严重,已经残肢断腿、面目全非得根本无法辨认。
单位似乎没发现那是他找的临时工,不仅没有追问他的责任,甚至还要给他家里抚恤金,就连保险公司也第一时间联系上了他的妻子要给他家赔偿。
尤其是,好巧不巧地那会医院也给他妻子打电话,说是找到适合他儿子的心脏了,但他们家的存款却不够手术费,除非诈死骗抚恤金和保险金。
所以,油罐车司机的心就活络了。
为了不赔偿、不坐牢、不让家里穷困潦倒、不连累儿子丧命,他决定死遁。
但他这么大一个活人肯定藏不住啊,所以他就暗中多打听,找到了一个怕担责任、怕赔款而掩盖工人死亡的工地包工头,顶替了那个工人的身份。
谁让那个工人正好家里没有任何亲人了,而一些相熟的工友,他辞职不干不再联系就是了,没人会发现。
所以,他就由此完美地死遁了。
因为怕相熟的左邻右舍发现,更怕纸包不住火,就借口凑钱给儿子做心脏更换手术,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全家迁去了海外。
想着等这件事时过境迁了,他们再回过去别的城市生活就行了。反正他一个无名小卒,又不会有多少人认识他。
可没想到的是,他的事情被人给发现了,一个藏在暗处始终没有露面的人,用一段追踪不到IP的乱码给他发信息,不仅知道他就是死遁骗抚恤骗保的油罐车司机,还知道他顶替了工地工人身份。
甚至还分析了他这些事如果被揭发他要赔多少钱、坐多少年牢、面对多少死者家属的愤怒、全社会的指责……
就在他恐惧自己要完蛋的时候,对方却表示没有举报他的意思,但要让他乖乖听话为他办事。
他好不容易逃出生天完美死遁,自然不想跌入地狱。
再加上,那个时候他不仅诈死逃避责任骗保骗抚恤,还跟工人的死亡案扯上了关系,盗用了别人的身份。
数罪并罚,他估计要牢底坐穿。
所以哪怕知道对方不怀好意、来者不善,他也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自此以后,他就成了对方手里的一把刀、一个只能乖乖听话的傀儡。
从一开始小小的违规违纪,发展成坑蒙拐骗,继而是杀人贩/毒……就这样,他越陷越深,最后严重到枪毙几百次都不足以谢罪的那种,再无翻身的可能,他就彻底自暴自弃了,与恶魔在地狱里共沉沦。
而杀人放火的事情做多了,人是会麻木的,甚至是会习以为常,就像吃饭喝水一样。到最后,他甚至会主动申请「活儿」干。
因为对方很大方,他每次干完「活」,对方都会给他一笔非常丰厚的「劳务费」。
靠着他越来越勤快地「干活」,他儿子不仅成功换了心脏且后续治疗也不再担心医药费不足,还「考」上一所世界名校,前途一片光明,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
被生活艰辛累出病的老爹老娘也不用再去摆摊打零工,身体被养得健健康康、老当益壮;
妻子更是不用再起早贪黑地去卖菜,成了年轻美丽的富太太……他全家渐渐地过上了锦衣玉食的富足生活,生活美好得他都有些贪恋了。
但他知道,这种美好的生活只是空中楼阁,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坍塌的。
果然,这种美好的生活没有持续多久,他就在何遇的婚礼直播上看到他当年死遁的事被揭穿。
他才知道,原来当年的连环车祸并不是偶然的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他也是被精心骗入了局。
更是也才知道,原来他这两年来一直在为何遇的利益集团所服务,也就是在背后害自己的人。
可他再恨再气又有什么办法,因为他更无比清楚地知道,他的死期到了。
而在这时,一直在暗处跟他接头、给他派发任务的人也第一时间找上了他,让他去死灭自己的口,顺便带上关雎一起走。
不然,就送他们全家一起下地狱团聚。
威逼完,然后还利诱他,说只要他乖乖去死,就把他的魂魄封在体内,等他死后就把他炼成活死尸。
这样,以后他的死魂依然可以「活」在他的尸体里,这样就跟活着没什么区别。而且还可以以活尸修炼入道,做到真正的不老不死、长生永存。
甚至,这项「员工福利」还可以共享到家属,以后他的亲人老了死了都可以申请这样的长生不老、永世存在。
他为他们做了两年多的事,非常清楚地知道背后那帮人有多丧心病狂、有多不把人命当回事;也知道他们有多一手遮天,不然他为他们做了那么多违法犯罪的事也没有翻车;更是知道他们制作的活死尸,确实有跟活人一模一样的存在。
所以为了家人、为了继续活着,他才毅然决然地无畏赴死。
这也是他在被捕之后,为什么一心求死、且死都不肯透露背后之人分毫的原因。
贺洲把油罐车司机招供的内容大概说完之后,就问,“所以大师做了什么?不然按照他说的这种情况,他应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招供的。”
之前他还在警局忙别的案子的时候,留守医院这边的同事突然告知他油罐车司机突然哭着喊着把什么都招了。
并且还求警方救救他的老婆孩子还有老父母亲,说是何遇那帮人不守信用,竟把黑爪伸向他的家人。
贺洲当时看完油罐车司机招供的录像很是奇怪,尤其好奇大师究竟做了什么,竟然让这死都不准备开口的油罐车司机态度来了个180°的大转弯。
他有点担心大师会不会做什么违纪犯法的行为了。
关雎笑,“我怎么知道,回头你自己问问他呗!”
他不想说,贺洲也不强求,“行吧,那大师现在哪?”
“不知道。”对于大师的事,关雎是尽量一问三不知,“我给他发信息之后,也没收到他的回复。要不是听你说那油罐车司机招供了,我还不知道他回来了。”
贺洲想了想,点点头,“大师暂时不现身也好。”
不然那帮人又拿「黑袍案」为难大师,他这边分身乏术的怕是要顾不上。
“那油罐车司机招供的这些信息有用吗?”关雎问,“我怎么听着他好像是何遇婚礼之后,才知道自己是在帮何遇那帮人做事?他好像就是个听命令办事的小罗罗,连接头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他招供的这些,能跟姜家和沈家扯上关系吗?”
“有用。”贺洲点头道,“他这两年为他们办了那么多事,多多少少都会留下痕迹。更何况现在还有他本人主动提供线索,揪出源头以及找出相关涉案人员只是时间的问题。”
“还有他那个接头人,那个神秘乱码的联系方式我们现在也在请专家紧急破解追踪,应该很快就能查出踪迹。你别急,现在他才刚招供,我们已经根据他提供的各种线索在全面展开追踪和搜索了,应该很快就有消息。”
关雎这才放心点头,“他那接头人居然两年多都没露过面,藏得很深,说明这条鱼很大。”
“对,只要找到这接头人,应该就能扯出很多条鱼。”贺洲说着顿了顿,“而且,我怀疑这个所谓的接头人应该不是单指哪个人,而是一个非常庞大的非法组织。因为在那油罐车司机的招供里,我感觉对方像他这样的小罗罗应该很多。”
关雎闻言想了想,想起什么问,“你说像袁宏那样的人,是不是也是这样组织里的一员?”
贺洲沉吟了一下,点头,“有可能。回头我就让人查查袁宏所有的电子社交通讯,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
关雎还由此怀疑,“这也许就是何遇那庞大的利益集团里某个运转体系,把这样的组织给揪出来,应该就能拔除一个社会大毒瘤,瓦解他们一定程度上的势力。”
而沈家,应该只是他们一个「小客户」;至于他被车撞、他两位父亲的车祸,更是一笔两笔「小单子」而已。
这里面藏着的水,应该比他想象中还要深。
“对。”贺洲也认同点头,把碗里最后一口饭喂给了关雎,“现在找到了线头,抽丝剥茧下去,总能把他们都给揪出来。”
说话期间,他已经把一大一小父子俩的饭都给喂完了,低头看了看一大一小的两个空碗,问,“还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