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倏倾身,长颈相依,吻相缠绵。
缠绵中带着急切,双方的热烈都叫对方招架不住。云倏亲着他唇角,声音低沉:“你饮酒了?”
却不像酒味,更像甜甜的酒酿。
“一点点。”衣轻飏小声说,伸出手往下,却觉得自己眼下抱着大师兄时才是真醉了。
他最喜欢的人,就在他怀里呀,这可真叫人头昏脑胀。
云倏动了动唇却没来得及说出话,下颌即刻搁在他肩上,双眉好看地蹙紧,佝起腰,不时伴随难耐的呼吸声。“好了吗?”对方还耐心征询。云倏抿唇,认真地感受起答案,衣轻飏不由低低笑起来:“看来是好了。”随即拥着他,轻声道:“来了哟。”
……红色獠牙的面具晃到地板上,大师兄足弓轻轻打着抖,凶恶的面具和那盏特供花灯你觑我,我觑你,似不懂榻兄为何会发出那般可怜声响。对岸的灯会送来欢声笑语,隔了几重山几重水似的,仿佛自天上来。
这一夜可真喧嚣,像是要闹到天亮才痛快似的。
清早,晨曦像飘雨似的,从四面八方洒进这屋子里。
用过的热水静静躺在澡桶里,早已凉透了。
衣轻飏拱着大师兄胸膛闭着眼,露出孩子般的睡颜。云倏的手搭在他背上,累极了,难得陷入熟睡。
不知是谁忽然翻了下身,咚的一声,什么东西掉在地上。衣轻飏却睡得比云倏浅,揉着散乱的长发起身,尚浸在梦里,眼里带着点刚醒的茫然。
弯下腰,乌发滑下雪白的背,他伸手去够掉地上的东西。
也许是骤起,视野一阵阵发晕。够半天没够着,人已清醒大半,索性起身下榻,去捡那东西。
触感冰凉,细认了认。
哦——原是那长命锁。
昨晚不知怎么闹的,不知不觉解下了。
衣轻飏弯腰去捡,忽然,发觉什么湿湿的东西掉落手背,他怔了一怔,恍然摸向自己的眼睛,咸湿的水珠正出自那儿。
捡了一下没捡着。
……
泪珠愈掉愈多,收不住般,打湿了那处地板。
他很讨厌自己这副只会哭的模样,刚捡起长命锁,欲擦干净脸,后背便传来重量。大师兄不知何时醒了,静静抱着他,不言语,指尖摸索过来抹他的泪。
衣轻飏不客气地抓住他另一只手,也用来抹自己的泪。
眼泪仍旧不争气,收不住。
他带着哭腔咬牙说:“大师兄,我要恨你。”
“那便恨我吧。”
云倏的吻印在他后颈,温声道:
“我们要一起长长久久,抑或万劫不复。”
——
今日,天空那般明净,像一捧水盛进琉璃瓶里,几丝云絮也显得无碍。
彻夜欢闹的街市,第二日便疲累地陷入沉睡,偶尔撞上一二醉客倚在街角,嘴里喏着醉话,那是昨夜狂欢的余音。衣轻飏在大街上没瞧见吹盏,只好传音过去,说自己有事先回。
小院缀在深山脚下,晨雾自院上升起,别有洞天的人家。敞开篱笆门,衣轻飏做了个请的姿势。
小院很简单,并无太多生活过的痕迹。倒是那一小块绿油油的菜园,一看便是主人耗费一番心血的成果,叫云倏也微讶地挑起眉,没想到阿一真是住到哪儿种到哪儿。
衣轻飏双手背在身后,脚下情不自禁一跃,到门廊下转了个圈,脸上挂着无由来的喜悦:“大师兄快来,我带你参观!”
这院子结构着实简单,只有两进。第一进的院落便充作菜园,一排屋子做了会客的堂屋、厨房和盥洗室。
穿过堂屋,便是第二进的天井,青砖铺砌,四四方方。中有一座大缸,原植着莲叶,只是如今季节不赶巧,只余几片残荷。两侧屋子大半空着,零星装些杂物。
从廊下穿过,翠竹掩映着,对面便是卧室了。
衣轻飏没什么讲究,卧室与书房贯通,两间合为一间。或是如此,便显得格外空旷,摆设只那一张书案和一面小几,四面墙干净得如雪洞一般。
倒是里面还有一扇门,云倏过去,看了一眼阿一,见他无意见后推开——
湖光山色即刻铺满而来。
大湖植满残荷,为群山环绕。满山青松碧海,山势顺沿而下,自卧室窗前方停歇。
门外竹木铺着廊栈,正在大湖之上。
衣轻飏过来从身后揽住他腰,语气有些可惜,“若大师兄夏天来便好了。”
“残荷也不错。”云倏偏头,亲了亲他鼻尖。
衣轻飏即道:“嗯,是也不错。”
重要的不是风景,而是赏景的人吧?
云倏抚着衣轻飏束起的乌发,指尖穿发间而过,轻轻一扯那鸦青色发带,长发便流水般泻下。美人抬眼望他,蝶翼般的长睫扇了下,眸光渐晦涩。
云倏眼神深深,抚摸着他唇。阿一的唇很漂亮,线条优美,中间神来一笔般点出恰到好处的唇尖。
让人很想……咬上去。
云倏伸出双臂,自然地圈住对方脖颈,衣轻飏揽腰的手一紧,也不知哪一方先起,吻便热烈地缠在了一起。
这是第一次……这么光明正大地接吻吧?
衣轻飏不确定地想。
大师兄真的全部属于他了?
啊,是真的,简直像在做梦。
屋前一面翠竹,屋后两边青松,午后阳光不强烈的时候,室内便显得昏暗。昏暗滋长出内心幽暗的念想,气息声也显得迷离,竹榻承接了客栈那张的可怜命运,乌发随之起伏,道士的腰身被底下安然坐着的人掐红,竹影与松影交缠,彼此的心先互相残忍地打碎,然后重新揉捏,长成紧贴心脏的一团影,影里倒映彼此的世俗相。
灯盏半夜亮起,光影搅碎在澡桶里。
室内起了一层热雾,衣物堆乱一地。
灯灭了的后半夜,屋后有山里的小动物过路,砰砰拍打窗面。或许,连常常路过此地的小动物们都不解,一直孤身的窗影,为何现在变作了两人。是两个人?但又像一个人,抱团的动物似的,缠得紧紧的。
又或者是风在拍打窗面。阵阵松涛,夜里发出哗哗的声响,却也没能压倒屋内逼仄的动静。
小菜园最近也迎来了自己的摧残期。
小白菜被主人及他的道侣薅得不剩几颗,黄瓜架下的绿葱就更不用提了,做什么菜都要被加一把。
更绝的是,挽起袖子来摘他的白衣道士,摁着斗笠仰头,还问那边悠哉等待的主人:“阿一,今晚包饺子吗?葱应该够用。”
葱:不,请让我烂在地里。
菜园摧残完了,这对冤种道侣又去摧残湖里的鱼。
任小船随意荡在大湖上,飘到哪算哪。衣轻飏打扮像个渔翁,在船头懒懒散散扔出鱼钩。云倏在乌篷里点起小火炉,都烧好热汤,就等哪条倒霉鱼上钩了。
深秋的湖面微风料峭,小船里却烧得暖烘烘的。
“钓上来没?”过了很久,云倏走过来问。
小孩儿丢下鱼竿,委屈地抱住他腰就不撒手了,告状道:“它们不上钩就算了,还嘲笑我!”
鱼儿们在不远处翕张着嘴,别说,那表情真像“有种你下来啊”。
云倏搂着他脑袋,弯着腰竭力憋笑。
衣轻飏耳朵却尖得很,疑惑仰头:“嗯?”
大师兄看着他可可爱爱的脸,上手捏了捏,终于没憋住,很不给面子地笑了起来。笑声轻快,玉石一般,低沉又愉悦。
衣轻飏却呆呆的:“大师兄……你笑啦?”
云倏一手搂着他,一手摸向自己唇角,眼睛和唇边的笑意都还没散,学他语气:“嗯,我笑啦。”
衣轻飏望着他,像要把这张笑脸永远记下,但见大师兄好一会儿笑意还没褪,不由有些恼了:“有这么好笑吗?”
云倏认真地说:“不是好笑,是很可爱。”
衣轻飏:“……”
也没忍住,他莞尔道:“大师兄才发现么?自己捡到宝啦,偷着乐吧。”
他还臭美着呢,地上丢着的鱼竿却猛传来一阵响动,他大叫一声:“不好!上钩了!”
二人一起扑去,脑袋砰地撞在了一处,鱼竿抓是抓住了,鱼却早跑了。云倏看着湖里幸灾乐祸的那群鱼,一面揉着阿一脑袋,一面十分肯定地点头:“好了,现在它们连我一块嘲笑了。”
……
好在,湖里还有几截应季的藕。
藕汤滋味也是不错的。
后半夜,白天幸灾乐祸的鱼儿们便遭殃了,那小船整夜整夜地晃,扰得鱼睡不得好觉。道士髻被随手解开,玉簪不知被抛到何处去了,可怜的小火炉也被扔在了外头,谁叫里头空间实在狭窄,两个成年男人挤贴在一起不容易。
人未醉,景先醉。
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素来冷若寒霜的道长哥哥,一沾染到阿一,便返璞归真了。连声低求:“我要……”
“给我,阿一……”
“还不够……”
野得厉害。衣轻飏被搅得浑身薄汗,先应付过去,然后坏心思便起来了,不断俯身追问:“要什么呢,大师兄?”
……明知故问。
云倏却还要红着耳朵尖,认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