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如此?”子桑言书轻描淡写应了一番,不知是在说这些只是小事,还是说其实他藏的更多。
只见他淡笑着道:“柳虞山的魔灵确实并非意外,魔灵生前为虎妖,被我扒了虎皮做了衣袍,含恨而死成了魔灵想要报复,正巧遇到了小公子,小公子可是第一个跟我说让我别怕的人,从来只有别人怕我,小公子于我例外,我自然也要回以例外。”
叶珺澈听得想要嘴角抽搐,一个虎妖被扒了皮而已,他说得轻巧,想想自己和魔灵缠斗的时候,如果不是有天雷相助,只怕也要在魔灵手上掉上一层皮,他却说得如此轻巧。
果然,能够屠龙者,必非凡人,这么想来,或许那道天雷也不是巧合。
叶珺澈就盯着子桑言书,眼睛也不眨一下,他知道子桑言书还有话并没有说完。
子桑言书淡淡抿了一口茶,目光移到叶珺澈的手指道:“小公子中指指节还有拇指上有厚茧,一看就是常年拿刻刀时留下的,所以想要知道小公子懂玉雕,并非难事。”
“至于龙骨……”子桑言书停顿了一番,继续说,“在城门就看到小公子被小侯爷急着拉走,近日以来离都最大的事情便是太子,实不相瞒,在小公子之前左凛亲自来过,就是为了龙骨。”
“我说过,小公子于我例外,我也该礼尚往来,小公子觉得这个例外,可还满意?”子桑言书眉梢一挑,迎着叶珺澈的目光,在左眼下一颗泪痣上,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邪魅。
明明他这张脸长得干净又清冷,然而多了一颗血红的泪痣,平添一股妖冶之感。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即清冷又魅惑,既是仙也是妖。
一时间叶珺澈竟然看得失了神。
还是渺渺将装好了少琴香的锦盒拿出来,没好气的往叶珺澈眼前一方,没好气的道:“香料拿来了,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家主人,我家主人好看也不是给你看的。”
意识到自己失礼之后,叶珺澈立刻收回自己的目光,尴尬的干咳一声:“在下失礼了,先生莫要见怪。”
“当然。”子桑言书淡淡道,“换做任何人遇到这等怪人,这种怪事心存疑惑也是正常,现在可解了小公子心中顾虑?”
刚才自己多么失礼,叶珺澈也是明白,这会儿不敢再多想,连忙作揖行礼道:“叶某不敢!先生多次相助,在下却多加猜忌,是叶某无礼,先生能不计较已是难得!”
这会子桑言书却一挑眉道:“谁说我不计较了?”
顿时叶珺澈一怔,看着子桑言书带着狡黠的笑容,疑惑道:“那先生想如何?”
“如何?”子桑言书撑着脑袋,看着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然后弯着眉眼嬉笑道:“我的铺子怪冷清的,平日里也没什么人来与我对弈,不如小公子得空时多来坐坐,陪我弈棋解闷,如此可好?”
明明只是很简单一件事,但是应下来之后,叶珺澈感觉似乎自己无形之间又中了这个人的套子。
至于怪异在什么地方,他却说不出来,只得无奈作罢。
待到叶珺澈走了之后,子桑言书方才捂住一直在阵阵疼痛的伤口,龙族的伤势好得快,但是只过了一夜,刚才自己急忙从池子里出来,一番动作又将还未愈合的伤口扯到。
好在他穿了一身玄色的衣衫,加上少琴香的掩饰,这才没有让叶珺澈看到衣服下渗出来的血渍,还有血腥味。
“主人伤势未愈,怎么就出来了?”渺渺化作小兔子跳到子桑言书腿上,用小小的脑袋蹭着他的手心。
子桑言书坐着缓一缓,虚弱道:“下次,叶小公子再来,你不许再逐客,更不许无礼,知道吗?”
“为什么?”小兔子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满怀着疑惑看着子桑言书,“他让主人割了龙骨,又扰了主人疗伤,他让主人受了伤,渺渺就是不喜欢他。”
子桑言书低着头,眼中早就没有了柔和的浅笑,看似平静的眸子里,除了冷漠什么也没有。
他淡漠道:“是吗?你若是见着他不高兴,那么日后你便不用再跟着我了。”
“主人!”渺渺紧张起来,两个软乎乎的爪子扒着子桑言书的衣服,血红的眼睛满是水雾恳求的望着这个瞬间冷漠下来的人。
她跟了子桑言书两百年,从灵智初开就一直跟在主人身边,深深知道自己的主人从来不开玩笑,如果他说不要自己了,那就一定是不要了,小兔子立刻就慌了起来。
可是子桑言书没有任何一点想要留下的她的意思,虽然他没有狠心扒开自己的小爪子,但是眼中的冷漠之意,看得小兔子心惊胆战。
“主人,渺渺不敢了,渺渺一定好好听话,再也不敢了。”小兔子是真的急了,眼中哗哗流泪,打湿了雪白的毛发。
大概是厌烦了哭泣的声音,又或者是心软了,子桑言书终于松了口,淡然道:“想留下来,就要记得要听话。”
“嗯嗯……”小兔子哪里还敢不听话,立刻就像捣蒜一样点头。
这才听到子桑言书缓缓道:“我不会允许任何人欺辱他半分,他是我在世上唯一的牵挂。”
也是他唯一的善念。
小兔子听得一脸茫然,但是回过神来自家的主人已经又一头扎进了池子里。
回到家中之后,叶珺澈就燃起了少琴香,想要在这股香气中探寻道一些自己一直在寻找的东西,夜里他伴着少琴的淡香入睡。
他又梦到了奇怪的梦,梦里他在教一个少年写字,他看不清在写些什么,但是少年似乎怎么也写不好他教的字。
也不知是真的些不好,还是少年故意写不好。
奇怪的是梦中,似乎也有少琴的淡香。
第7章 大旱
不知是否是受到屋内萦绕的少琴香所影响,他总觉得梦中的香味格外的真实。
在灵明山多年,在离都叶珺澈的熟人并不多,所以自那日以后,他便应了子桑言书的要求,只要得了空,他便会每日都到归寻去坐一坐。
相处之下才发现,他自认为难测且猜不透的人,实际上只是披上一层疏离莫测的外表,偶尔间还是会流露出和孩子一样的调皮一面。
每当这个时候,叶珺澈总会不自觉想到梦中那个,总是不好好习字的孩子。
离都连续下了小半月的雨水,然而素来雨水丰沛的南方沂城却将近一年没有下雨,沂城百姓流离失所,为了安顿沂城之乱,陛下下旨让叶闻煜前往沂城赈灾。
灾乱之下必有妖魔伺机作乱,所以叶珺澈也要跟着一同去。
不知为何他很想人让子桑言书也一起同行,可是有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还没有等他说出口,只在行棋中子桑言书就再次看出他心中藏事,主动问道:“小公子藏有心事,是否是要回到灵明山了?”
又一次,子桑言书又是只输了一子,叶珺澈将手中棋子放回棋盒,无奈道:“什么都瞒不过言书,而且言书每次输我一子,让棋是否太明显?”
子桑言书摊了摊手,不置可否:“那么小公子倒是指出来,我是让了哪一步?”
细看棋盘,叶珺澈还真无法说出,子桑言书究竟是让了哪一步。
要么就真如子桑言书所说,根本就没有让子,要么就是他棋艺精湛根本就看不出任何破绽来。
想要赢棋容易,但是想要输得毫无破绽,那才是真的难。
因为在故意输的时候,先要知道怎么赢。
既然找不到破绽在哪一步,叶珺澈之得作罢,无奈道:“我永远也说不过言书,不过今日确实有事,明日我就要同兄长前往沂城赈灾,我想请先生一同前往。”
或许是害怕子桑言书会拒绝,叶珺澈立刻解释道:“并非想要让先生帮忙,只是单纯想要和先生同行,先生大可以当做出行散心,一路上我绝不会让先生受累。”
子桑言书听后,没有半点想要拒绝的意思,似乎还很高兴,他轻笑道:“这有何难,我与小公子一同前去就是了,听闻沂城有灾乱,说不定还能看到小公子降妖除魔,甚是有趣。”
“言书!”叶珺澈立刻板着一张脸,严肃道,“灾祸并非玩笑,或许言书不是凡尘中人,但是世间疾苦诸多,全都关乎苍生性命,不能将之视为玩笑。”
“你……”子桑言书一事失语,低头呢喃,“果真,无论何时,永远在乎苍生……可他们……”
子桑言书眼底尽显凉薄之意,根本不愿提及苍生性命一词。
“罢了……”他缓缓摇头,长袖一挥将所有棋子都收起来,“我终日在离都也无趣得很,与你走上一遭,就当散心了。”
竟未想到子桑言书那么轻易就答应了,叶珺澈喜出望外,马上就回去安排,开心得不行。
近一年来沂城都没有下雨,粮食庄稼颗粒无收,一行人到沂城看到的就是遍地流民四起,百姓居无定所,还有就是因为干旱而龟裂的土地。
四下如此凄惨之景,简直不忍观之。
沂城的刺史夫人,正是永侯府的大小姐叶阑珊,叶珺澈此次来沂城一是为了赈灾,二则是为了探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