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在屋内的谈话,让周邑给听了去,所以这是特地找过来感恩戴德了。
子桑言书目光在这个自己曾经从大海救出的孩童,如今已经成为了一方父母官,心中还有些欣慰。
然而欣慰之意只短暂停留片刻,他依旧淡然道:“救你只是顺手,多年供奉早已还清,今日之雨源于小公子,你想谢应当找小公子。”
他有意在回避周邑,所以说完就顺着长长的长廊走到前院便停下,走到一处枯树下,隔着一扇不大不小的窗户,看着屋内交谈甚欢的人,眼中缓缓浮现出柔和神情。
才站了没有多久,叶珺澈就撑着伞缓缓站在了他面前,“为何不进屋?站在这里会被雨淋到。”
子桑言书抬起自己的衣袖,让他看清自己洁白无瑕的衣服上,依旧干净如初,站在雨下那么久,但是丝毫没有被雨水沾湿。
“看到了吗?即使站在雨下我也不会被雨淋湿,我可是南海龙王,怎能被雨水淋湿?”
在叶珺澈身后出来的还有两个人,一个就是庭樾,而子桑言书将目光落在了另一个身上,神色一凛,冷声道:“十四!”
冰冷的声音,让十四一个激灵,下意识往叶珺澈身后靠了一下,弱弱道:“我……我是被绑来沂城下雨的。”
庭樾顿时蒙了,绑?他明明是「客客气气」把这条龙给请来了,怎么就变成绑了?
“他是庭樾新交的朋友,言书也认识?”叶珺澈还想介绍一番,现在看来是不用了。
“当然认识,南海小太子哪能不认得啊。”
不知为何,叶珺澈总感觉他的话中有几分冷意。
子桑言书就静静的看着十四,语气冷漠却并不生冷,淡淡道:“继续说,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
堂堂南海小太子,天上人间谁人敢惹?
就算是受了伤,也绝不是庭樾能够轻易拿下之辈。
况且对于十四的脾性,子桑言书还是很了解的,他可不相信眼前的凡人能够威胁到十四。
十四被子桑言书盯着,盯得心虚,又往叶珺澈身后缩了缩,直觉告诉他这个人能够保护他。
“怎么不继续说了?”子桑言书盯着他,就等着看他还能找出什么借口来,就连庭樾也不禁侧目等着,不知道还有什么锅等着自己背。
结果,十四盯着庭樾腰间小化装作配饰的炼妖壶扫了两眼,说:“他抓了渺渺威胁我跟着他。”
还真能有锅给自己背啊。
早就在还在神庙之外,十四就已经给自己找好了借口,所以才没有让庭樾在那个时候把渺渺放出来。
庭樾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股寒冷的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腰间的炼妖壶被一股力量给拉了出来,并且将里面一只兔妖给放了出来,原来这个就是他们说的渺渺。
被关在炼妖壶里面几天,只有两百年道行的渺渺被炼妖壶的气息炼化得连人形都保不住。
看着地上虚弱昏迷的小兔子,子桑言书周身的气息寒冷如冰霜,逼得十四连连后腿好几步,养了两百年的兔子被伤成这样,子桑言书若是不发怒那他可就不是搅动天地的南海龙王了。
难怪他还说怎么没有在刺史府或者刺史府附近察觉到渺渺的行踪,当时只在意到了叶珺澈的伤势,没有注意到没有看到这只兔子。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被庭樾给装进了炼妖壶内。
“渺渺可有作乱?可有杀生?身上可有血腥之气?”
因为他的愤怒,瞬间天空雷鸣交加,濛濛细雨也变成了倾盆大雨,所有的一切都在彰显着他此刻的愤怒。
被这么一连质问,令人窒息的强大威压之感扑面袭来,一时间庭樾无法喘过气来,根本就来不及思考。
子桑言书步步紧逼上去,厉声道:“还没有想起来是吗?那本座替你回答,这只兔子别说是伤人了,她修为低微,胆小怕事,连一直凶狠的狼犬都会害怕,根本不敢作乱伤人,既然未曾为祸,你为何要收她?”
“因为她是妖……”庭樾几乎是下意识就回答,但是说完就后悔了。
“因为是妖所以就该被你这修道之人装进炼妖壶炼化?妖留在人间就该死?难道妖就不是生灵,就不该活着?修道者降妖除魔为己任,可是她未曾作恶,以灵气修行,未曾走入邪魔外道,你又凭什么收她!”
一粒粒雨水被子桑言书汇聚凝结在周身,冰冷的寒气将水珠全部冰封形成数把冰剑,剑剑直指庭樾周身所有要害之处。
肃杀之气迎面而来,庭樾想动,可是却发现寒冰自脚下向自己的额身体蔓延,他根本就没办法动弹,想要运转灵力,却发现所有的经脉都被寒气阻塞,也根本运转不了。
“师兄救我!”情急之下他只能向身旁的叶珺澈求救。
第20章 发怒
如此冰冷的气息,叶珺澈知道子桑言书一定是动了杀念,便两步走上前,抓住子桑言书冰冷的手心,带着一丝恳求道:“言书,我知道你此时气愤,他伤了渺渺是事实无以争辩,现在渺渺还活着,你也留他一命可好?”
子桑言书微微诧异,问道:“不是让我放过他?他是你师弟,不心疼吗?”
按照子桑言书此刻的怒火,想要让他直接放过庭樾的可能性不大,而且他无故伤了渺渺是真,所以叶珺澈轻轻摇了摇头道:“他伤了渺渺,这口气你是绝不能忍,我只求你别杀了他。”
一个杀字触动了子桑言书的心弦,目光不经意间看向了十四的方向,看到他脖子上的白布,正是自己伤的,身上浮现出来的气息倒是稳定,想来是有人帮他疗伤,所以才会好得那么快。
十四说什么是被绑来,这些话诓骗别人或许可行,但是他太了解十四了,以庭樾的道行根本威胁不到十四,应该是他救了十四。
如此一想,子桑言书便撤去了冰剑,向庭樾问:“老实说怎么认识十四的?”
庭樾下意识看了一眼瑞瑞不安的十四,本想说实话,可是想着他肯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如此,便配合着十四来,说着:“沂城大旱,他是龙族,所以趁着他受伤,把他绑来沂城威胁他下雨的。”
小小的一个动作被子桑言书看在了眼中,不耐烦道:“说实话!”
看着子桑言书好不容易消下去的怒火又烧了起来,十四还是弱弱道:“哥,是他在南海边上救了我,想把我带来沂城下雨,后来知道叶小公子是他师兄,发现哥哥在叶小公子身边,所以我非要跟来的。”
终于说实话了,子桑言书撤去困住庭樾的寒冰,冷声道:“你伤了渺渺也救了十四,功过相抵本座放过你,但是你要负责让渺渺恢复。”
庭樾松了一口气,还好不用被扎成刺猬。
刚才那股寒冷的杀气是他在掌门身上都没有感受过的压迫感,而且对方甚至没有真正动手,就已经能让他半点无法动弹,这个人实在是太恐怖了。
在刺史府内还藏着一个至今没敢现身的神官,子桑言书五指向身后一抓,无形的气劲就把藏在角落的持安神官给拉了出来,丢在庭樾身前,冷冷吩咐:“带他去见药王。”
被子桑言书拉出来的时候,持安还紧张了一下,但是好在不是找他算账的,持安也就放心了。
刚说完,子桑言书就向十四抛过去一个眼神:“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去,真当我打伤的伤势是凡人能给你治好的吗?”
子桑言书自知他的龙爪之上含有毒素和煞气,根本不可能可以让伤口自行愈合,简单的药物也无法将伤口的毒素和煞气清理干净,如果不到药王那去处理,时间久了会形成重伤。
渺渺在炼妖壶里留了两天的时间,只有两百年修为的妖丹几乎要被炼化,就算找到药王,也不是一时半会的时间就能恢复。
但是刚才子桑言书散发出来的杀气和寒气,让持安的心咯噔一跳,仿佛看到那天在神君仙府外远远看到的一幕。
所以现在又堂堂正正的机会可以溜之大吉,他自然是一刻也不想要多留,赶紧带着庭樾和渺渺往药王的药王谷跑。
当敛去所有的寒气之后,子桑言书抬头深深凝望了一眼身旁的叶珺澈,声音低落道:“看到了吗?这才是我真实的样子,连十四都在怕我。”
即使知道雨水无法将子桑言书淋湿,叶珺澈还是撑着伞将他牵到假山一旁的水榭里坐下,让小厮备了一些酒水放着。
他倒了一杯酒递过去,让子桑言书舒缓一下心情,带着一些无奈道:“为何言书总是想要让人怕你呢?在我看来,十四看你的眼神并非是在怕你,在他眼中我只看到他对你的依赖。”
叶珺澈如何看不出来,刚才子桑言书逼问十四,就是为了找个合理的理由,能够放过庭樾。
他不过就是为了找个台阶,顺理成章的下来了而已。
“依赖?”子桑言书轻轻讥笑一声,低声落寞道,“也许是有一些,可是更多的还是害怕吧,否则……”
否则……
他停顿了好长时间,垂眸低头间大片的阴影将他眼中的点点星光掩盖,显得无限落寞和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