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怀疑这沈家家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尤其是知晓这魂灯与流光有莫大关系之后,他更确信这当家人与闹鬼一事一定有牵连。
那么怪异的一盏灯放在那楼里,若当真是什么也不知道的凡人,绝不会对此只字不提。而且,说起沈意的死,这个当爹的眼神却躲躲闪闪的,明眼人一瞧便知他那是心虚了。
言持将顾期雪的身份一提,自然是顺利地将事情都推到了他身上。
顾期雪瞧着他,眼神无奈,却也只能叹一口气便作罢。
劝魔头光明正大拯救苍生果然还是不现实的。
想来也是,言持的身份,在仙族是个秘密,在魔族却不一定。此事与魔族关系不浅,言持若是明着与他们对着干也不合适。
不过,言持是魔族首领,若起了什么冲突……
他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沈家主在言持如此明确的表示之下,还是坚持着之前的说法,只说了沈意是在三个月前坠崖而亡,别的却是“一概不知”的态度。
言持气笑了,“既然沈家主这般希望余州城每日都有人丧命,那我与师尊便也不好再管闲事,告辞。”
他说罢,拉着顾期雪转身便朝门外走。
闻言,沈家主连忙追上去拦住了二人,当即改口道:“我说!我说,我都说!”
沈家主生怕两人离开,咬咬牙便是当真将自己所知道的都交代了出来。
早就猜到这人或许心术不正,却不想,竟还会心狠手辣地害死自己亲儿子。
沈意的死,果真不止意外这么简单,而之前在外所听说的关于闹鬼的另一个说法,也并非空穴来风。
只不过,事情的真实原因,比传闻中来得更加令人不可思议。
逼婚良家少女的并非是沈家三少爷,而是沈家这个当家人,也是在三个月前,与沈意的死环环相扣。
沈意的确是坠崖身亡,且是与那少女同一天死的。
沈意倒是沈家里难得的正人君子,得知自己的父亲要纳妾时,便去问了那女子的意思,却被告知那女子完全是被逼迫的。
为了不让父亲做错事情,沈意那时便在帮助那女子,在三个月前原本是要送那女子离开的,却被他父亲发现。
他父亲当时倒是恶意浮上心头,在沈意乘着马车去与那女子汇合之前,便买通了那个车夫,将沈意送下了悬崖。
沈意坠入悬崖之后,他父亲便派人找到了那女子的位置,将人掳回去,当日便将人纳回了后院。
那女子心有不甘,倒也真是含恨上了吊。
女子死后便化作恶鬼,夜夜造访沈府,却又不杀害府中人的性命,只讲人吓得心头慌慌,有几个但小些的丫鬟早已被吓疯了,也被这个当家家主给赶了出去。
那女子的怨魂在府上闹了半月有余,沈府上上下下终于是受不了了,开始广募能人异士来驱鬼,可招来的却都是见钱眼开的江湖骗子,随便念两句听不懂的经,装模作样做个法,便拿了银子美滋滋离去。
闹鬼之事始终无法解决,沈府上下人心惶惶,这时却忽然来了个貌美的女人,扬言可以为沈府驱鬼,但需要沈当家帮着她养鬼。
为了不再遭受那怨魂带来的灾祸,沈家主便只好同意了女人的条件,在府上养了一只她带来的鬼,而那女人也如约为他驱赶了府上那只少女化作的怨鬼。
之后沈府的确是不闹鬼了,可府上养着的那只却夜夜对余州城中的人下手。
第一声惨叫划破天际时,整个余州城都陷入了恐慌,而养了鬼的沈家虽不再受怨鬼所扰,却也仍然没有安下半点心来。
那女鬼虽是一直吓唬府上的人,却一直不曾闹出人命,而这个女人带来的那只鬼,却是实实在在会杀人谋命的。
沈家世代虽无修行者,却也知道养鬼是有忌讳的,若方法不当,很有可能会被反噬,从而为沈家招来更大的灾祸。
“既然你知道你家养了鬼,那你可知你家养的那只鬼,是谁?”
言持这一问,倒是将那沈家主给问懵了。
那个女人来时并未与他说过多余的,他自是不知家里这只鬼到底是谁,而且这鬼是谁,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并不敢将这话说出来。
眼前人搞不好就是有能耐救沈府的,他当然不能将人得罪了。
于是,家主沉默地摇了摇头。
言持随即笑道:“沈意。”
“什么?!”
沈家主登时惊得身体打晃,他往后退了几步扶住椅子才能勉强稳住。
“是沈意?”他紧盯着言持的脸,不相信地又问一遍。
“是。”
言持微微眯着眼,却是将话从沈意身上扯了开:“你当真以为那女鬼已经被驱走了么?”
闻言,本就在恐惧与震惊中缓不过神来的沈家主当即跌坐在了地上,他颤着嗓音问道:“不、不知仙长的意思是……”
言持也没有明言,只道:“欠了人命债总归是要还的。”
若是他没猜错,那日自己收了沈意之后取了那户人性命的,便是那名上吊自尽的女子。毕竟现成的怨鬼就在眼前,流光不可能不利用。
与妖魔做交易,该说这姓沈的够大胆还是太愚蠢?
顾期雪便站在一旁看,也没有阻止他故意吓唬人的行为。
杀人偿命,本就理所应当。
即便余州城闹鬼之事解决了,这姓沈的也绝不能任他逍遥法外。
眼见着那沈家主被吓得面色煞白、眼神虚晃,顾期雪这才开口说话:“行了,别吓他了,若是吓傻了会给我们添麻烦。”
“知道了。”言持撇撇嘴,随即沉着嗓音道:“还坐在地上干嘛?赶紧带我与师尊去你那养鬼的地方瞧瞧!”
“是!是是是——”
沈家主扶着椅子艰难站起来,慢慢挪着步子往前。
他的双腿软得不行,走路时身子歪歪倒倒的,活像是长期卧床、将要走到生命尽头的病秧子一般。
若是早知会闹出这样的事来,当初他定是不会色胆包天的,只盼着这两位仙长能够尽快将那两只鬼解决了才好。
那座放有魂灯,顾期雪与言持都有悄悄来查看过,今日却是第一次光明正大的走进来。
“这一块儿阴气太重,倒也的确适合养鬼。”顾期雪跨进小楼的门槛,便忽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沈家主现在是害怕两人说话的,听见顾期雪这般一说,立时感觉自己背后直吹阴风,吓得他汗毛直竖。
他一声不敢吭地跟在两人身后,慢慢地挪着步子往前。
他知道楼上放着一盏火光颜色不正常的灯,那是那个貌美的女人留下的,他平素并不敢碰,甚至连这座小楼,都很少会走进来。
即便只是一介凡人,他也能感觉到怪异。
言持看了看沈家主的表情,心底暗笑,“是啊,阴气好重,沈家主,你这宅院下头,该是埋过不少枯骨。你们大户人家修建宅院都不请风水先生来看看风水的么?”
沈家主抬袖擦了擦额头上被吓出来的虚汗,磕磕巴巴地应道:“便、便宜,这条巷子的地,是城中最、最为便宜的地。”
“越有钱越抠门?”
沈家主其实最是讨厌别人说他抠门,沈家虽有钱,可这些钱也并非大风刮来的,虽说赚钱的手段不尽是正当手段,可这都是他自己的钱,他节约自己的钱有什么不对。
若是换做以前听人这么说,他早便叫下人对其乱棍伺候了,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在性命面前,别的都变得不值一提了。只要这两人能够保住他的性命,即便是叫他拿出一半财产做报酬,他也是愿意的。
沈家主一言不发,只在心里想着这事,顺便也抽空想了一下报酬问题。
这两人看起来是真有两下子的,若是真能帮他驱走那两只鬼,该给多少才合适?
要给出一半家产这种话,他是不敢说的,万一对方定的价钱比这少,那他岂不是亏大了。
罢了,一切还是得等事情解决了才好说。
这两人的确是比以前那些骗子多些本事,但这跟能不能将恶鬼收服掉却是两码事。
言持一看他表情便能猜出他的想法,却也没有说破,只是冷笑了一声,与顾期雪二人上了楼。
那盏长明的魂灯已经熄灭了,只是灯盏还未被取走。
他想,顾期雪接触这魂灯对沈意的禁锢时,流光应该被反噬得不轻。
这几日应该也与他一样,在养伤吧?
但不管怎么说,流光的情况也要比他好些。他的心都被掏了,他不完整了,没有了心,以后还怎么全心全意去爱顾期雪?
思及此,言持不由重重一叹,抬手握住了顾期雪的手,委屈巴巴地望着对方喊了一声:“顾期雪。”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看见有被口口和谐的地方,请各位小可爱务必告诉我,谢谢!
第37章
言持喊了那一声之后,便没再说别的,顾期雪问了两句他也只是摇了摇头。
顾期雪将疑惑暂时搁下,走到桌前将魂灯拿起来细细端详一番,然后将其递给言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