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秦小琮矢口否认。
秦小琮心跳得很快,鬼差俞没说错,他确实见过秋梨园。云罗戏班的巡游表演者中,有一个就是他。
他们这些墓灵之间对彼此的气息都很敏感,只要相遇过,必定能捕捉到对方的气息。一直以来,秦小琮也是靠着这种辨认方式来寻找四散的其他墓灵的。没想到,这鬼差俞对秋梨园的味道如此熟悉。
“走着瞧。”鬼差俞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白鹤观,大概循着味去追秋梨园了。
秦小琮一边默默祈祷秋梨园不要这么快被找到,一边拼命扭动身体,总算跟贺琅从背对背变成了肩对肩。贺琅好一会儿没出声了,秦小琮担心他真的被打死了,用肩膀拱了拱他,“贺琅,贺琅?”
贺琅缓缓抬头,秦小琮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狗鬼差不讲武德,打人不打脸啊!”
贺琅的气息有些怪,这会儿的他眼眸不再清澈,反而像起了雾,那些雾在他眼眸里汇聚,愈来愈浓。仔细看,那些雾里仿佛带了血,令人一看就心中不安。
“贺琅?”秦小琮又叫他,看他没反应,又看他一张俊脸被划伤,可惜得很,便仰起脸去帮他舔伤痕。
被他舔过的伤痕果然很快就愈合了,秦小琮内心的愧疚感稍轻了些。
“贺琅,你没事吧?”秦小琮又拱一拱他。
贺琅眼里的雾蓦地散开了,他的眼眸又恢复成了漂亮的青黛色,秦小琮莫名就松了口气。
“怪我技不如人,”秦小琮很惭愧,“还拖累了你。这鬼差俞是什么来头,怎么如此厉害?”
“如果只是单单比拼灵力或身手,他未必是你我的对手。”贺琅缓声道,“他最出名的一是对恶灵的狠辣手段,二是这根业火鬼链,业火鬼链一出神哭鬼号。这鬼链凭他驱使,我暂时也无可奈何。”
听他提起这鬼链,秦小琮就想起了自己那不争气的打龙鞭,“所以我的打龙鞭是被它压制了吗,这才无法发挥功效。”说到这他又想起贺琅的剑也折断了,不由更加愧疚。
秦小琮的这根打龙鞭是由金龙的龙筋炼制而成。金龙是龙神之首,对世间万物有天然的威压,秦小琮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能将打龙鞭压制成这个样子。
当时,这条龙筋就盘在第八层地宫里。虽然已经被抽离了本体,依旧是威势显赫,很多墓灵都不敢靠近它。而秦小琮偏偏喜欢它金光闪闪的颜色,柔韧百变的特性,费了好大劲儿才将它炼制成自己的本命法器。
这么多年来,打龙鞭从未有过对手,谁知这鬼链一出,它竟然直接萎了,实在是太不长脸了!
贺琅反倒安慰秦小琮,“无需太过担心,给我一点时间,这鬼链未必无法可破。”
秦小琮被贺琅的韧性感动了:他都被揍得吐血了还毫不畏惧,我也要雄起!垃圾鬼差,给我等着!
贺琅又“咳”了几声,一丝血迹从嘴角流出。
秦小琮看到,暗道糟糕,贺琅怕是内伤不轻。若是寻常人的一记窝心脚,踢到贺琅这身板上大概跟挠痒痒一样,可鬼差俞身上的鬼气都可伤人,更何况这么重重一脚?贺琅身为凡人,就怕鬼气侵体,损他根本。
秦小琮打定主意,对贺琅道:“你低点头。”
贺琅依言低头。
秦小琮吻住了贺琅的唇。
第23章 戏中傀(一)
秦小琮刚一碰到贺琅的唇,就察觉到他要撤。鉴于他们现在唯一能灵活运用的只有嘴巴了,秦小琮立刻咬住了他的唇瓣,含糊道:“别动……听话……”
贺琅果真没有再动,任他笨拙地啃住。
秦小琮缓了下,暗骂自己笨蛋,一着急忘了最重要的环节。他松开贺琅,干脆地用牙齿咬破了自己的唇,“你再低点儿头唔唔……!”
不等他说第二遍,贺琅主动低头吻住了他。他是如此的用力,秦小琮都要窒息了。
“唔唔……血……别浪费!”两人唇舌纠缠中,秦小琮觉得贺琅搞错了重点,他不是要渡给他口水啊,他是要给他一口自己的血!
秦小琮天生天养,体质特殊,他的血液有强大的治愈功能,虽然不能起死人而肉白骨,但也差不离了。尤其是他本就生于墓中,鬼气阴气什么的本就能为他所用,贺琅能喝到他一口血,那破鬼差俞的鬼气就别再想伤到他分毫。
“……血!”秦小琮提醒道。
贺琅总算找到重点了,开始吮吸他唇上的伤口。
秦小琮喉结颤抖着,如不停抖动的蝴蝶翅膀,撩拨着贺琅的心。
贺琅实在是没忍住,在他喉结上轻咬了口。
“疼!”秦小琮立刻道。
“抱歉。”贺琅沉声道,他额头抵到秦小琮肩膀上,努力平复呼吸,平静躁动的身体。
这之后,他们两人谁都没说话。
倒是捆住他们的鬼链似乎对秦小琮的血也很感兴趣,兴奋地又多绕了两圈。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白鹤子&皎皎月。
皎皎月:“他们在做什么?”
白鹤子斩钉截铁道:“只是疗伤!”
皎皎月:哦……
白鹤子咬牙:“哪天他被整个吃了也是自找的……”
一时间,整个破烂的白鹤观里只有鬼链游走的声音。过了会儿,秦小琮实在受不了这诡异的沉默了,大声清了清嗓子,“白鹤子、皎皎月,趁那人不在你们快逃,别杵在这儿了!”
白鹤子已经变回了人形,闻言幽幽看他一眼,起身弹了弹衣袍上的灰尘,“我们也正想走呢。”
皎皎月猛点头,“是的琮哥哥。”
虽然是自己主动让他们走的,可他们真要抛下他离开,秦小琮的心还是被扎了一下,“你们……”
白鹤子捋捋胡须,“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们要去提醒小秋,让他赶快躲起来,别被鬼差俞找到,总好过在这里看你挨打。”
“也对啊,”秦小琮连连点头,“那你们快走吧!”
“你在哪碰到的秋梨园?”白鹤子问。
“就在晋城的大街上,他藏身在云罗戏班里,我听人说这个戏班下月初二要为郦城的一个郭大人表演,他们已经在去往郦城的路上了,你们沿着官路去追应该很快就能追上。”
“好。”白鹤子点点头,对皎皎月道,“我们走吧。”
为了方便走路,皎皎月把鱼尾变成了双腿,不过因为种族属性,她的蓝色眼睛无法遮掩。秦小琮提醒她,“把供桌上的帷帽拿着,白日行走时记得带上,跟紧白鹤子别再被人骗了。”
“知道了,琮哥哥。”皎皎月乖乖把帷帽戴上,不舍地看了眼秦小琮,就跟着白鹤子离开了。
“哎?这就走了?”秦小琮喊道,“别忘了找找墓主人啊,万一碰到了呢……”白鹤子和皎皎月早没了身影。
白鹤观里只剩下了秦小琮和贺琅,奇怪的气氛又来了。他们俩依旧被紧紧捆在一起,肩并着肩。秦小琮觉得贺琅的身体有点烫,当然了,他自己的脸上更烫。唉,刚才那都是为了给他疗伤,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吧?
秦小琮抬头看了看观顶三个大窟窿,没话找话:“这地方彻底没法住人了。”
贺琅转头看向他,“那帷帽是我送你的。”
“啊?”秦小琮一时没反应过来。
贺琅又重复了一遍,“那帷帽是我送你的。”
秦小琮观察他的脸色,暗道这是不高兴了吗,贺琅不会这么小气吧?
事实证明,贺琅比他认为的小气多了,接下来秦小琮说什么他都不理睬了。没办法,秦小琮只好道歉,“不好意思,我以为你给我了就是我的了,只是借给她用一下,我还会要回来的,要回来再还给你好不好?”
贺琅:“给你了就是你的,你可以随意处置,无须还我。”
秦小琮:……信你就有鬼了。
过了会儿,贺琅主动开口了,“秋梨园是谁?”
秦小琮松了口气,立刻道,“小秋是一只人形戏傀。你看过戏吗,尤其是那种高难度的打戏,或者是讲神仙轶事的,需要有一些腾云驾雾、呼风唤雨的场景时,就需要戏傀出场了。”
贺琅点头,“看过。”
戏傀是由戏曲匠人精心制作的傀儡木偶,形状各异,既有物形的,也有人形的,广泛应用于戏曲表演中。在表演中,戏傀由傀儡师操纵,可以做出种种匪夷所思的行为动作。
随着戏曲行业的蓬勃发展,戏傀的制作也愈发精益求精,高等级的人形戏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据传,戏傀在数千年前就有了,当时有个知名戏班深受追捧,甚至被专门请进皇宫表演过,一直到戏班解散,世人才知戏班里的台柱子是一只戏傀。
人形物体本就容易沾惹灵气,像人形戏傀这种,每日模仿人的举止,日日听人言谈,天长日久修炼成精也不足为奇。
秦小琮回忆着秋梨园的模样,“可能墓主人也爱看戏吧,所以小秋也跟着进了墓地。他喜欢唱戏,声音特别好听,人也很温柔。不唱戏的时候他就整天整天的不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从来没听他谈过戏曲以外的话题,白鹤子说他是戏痴,我们都不懂戏,所以小秋不爱搭理我们。他出来后果然又重操旧业了,我一开始怎么没想到呢……他到底是怎么惹到这个鬼差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