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雪峰与他们昆仑派相识多年,自然也知道他们这德行,他轻笑一声,很有陶山翁那股无赖劲儿,“你自己学艺不精玩不了,还要找我师父麻烦?”
昆仑派弟子哪听得了这话,当即拔剑相向,“岂有此理,你灵山派也太过目中无人了,今日我就好好教训你!”
“那我就领教阁下高招,先说好,输了可别哭哦。”毕雪峰神色轻佻,十分不把昆仑山这群人看在眼里。
双方剑拔弩张,眼看一场恶斗就要上演,却不想一个沉稳声音响起,“抚舟,把剑收起来。”
那昆仑派弟子闻声皆停手收了剑,拱手向那来人施礼,恭敬道,“师父。”
此人便是昆仑派掌门段中天,他是个浓眉方脸的长相,颇有威严。看样貌年岁约莫四十左右,这说明他修为大进之时便是中年,想必该是有天资的,可却迟迟没有修成正果。不知是何缘故,想来他比重明道人还要年长的呢。
他迈步来到毕雪峰面前,神色平静地看了看他,“这就是山翁的高徒吗?果然不俗。”
话虽是称赞之语,可语气却是平淡,显然只是客套。毕雪峰这资质他还不看在眼里,资质更好的他也见过,那又能如何呢?
毕雪峰对着他倒收起了那副无赖姿态,拱手道,“段掌门有礼。”
段中天巡视了一番四周,道,“山翁胡闹了,让诸位饱受折腾,大道法会虽是切磋术法,但点到为止即可。”
众人本就被那阵法折腾得够呛,正是怨声载道,段中天这话一出,便博了许多赞同。段中天心中有数,又一副主人家的口气,“诸位还是先行上岛歇息吧,大道法会七日为期,歇足了精神,方能再战。”
众人纷纷拱手道,“段掌门说得有理。”
围观众人散去,段中天又朝着燕无怀几人而来,他先是瞧了瞧燕无怀,道,“无怀如今这么大了,时间真是快啊。”
燕无怀从未见过他,却不知他怎么认出了自己,只好拱手道,“段掌门好。”
段中天点点头,紧接着他在严爵脸上扫了一眼,感觉有些奇怪,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地方,于是便只拿他当蓬莱的一名弟子,将目光转到了贺兰端方身上,“小侯爷一路辛苦。”
贺兰端方点点头, “确实不容易。”
“小侯爷请随抚舟去吧,你的住处跟他们安排在一处。”段掌门交代了这句话便离去。
贺兰端方也被昆仑派弟子带走,仅剩下严爵和燕无怀二人。燕无怀见人走远了,扭头去看严爵,想叫他同自己回院子去。可转身一看,“严道兄?”
严爵“嗯”了一声,燕无怀凑近过去,眼前人面目全然与严爵不同,若不是那身衣裳,燕无怀还真认不出来,“你做什么变成这个样子?”
☆、无怀知晓前世事 道友切磋试高低
严爵没有回答,岔开了话问,“你不是要带我去你的小院吗?走吧。”
严爵不但用易形法变换了容貌声音,他还将自身道行隐藏了起来。此法通常只会被更高道行者识破,方才段中天没能认出他,那么就说明如今他的道行已在段中天之上。
燕无怀猜想严爵大概是跟昆仑派的人有了过节,可能还已经叛出师门,跟他二师兄一样。为了避免让昆仑派的人认出,所以才施法易形的。严爵对昆仑派的事从不说起,燕无怀便也不问。
昆仑派那伙人跟他没有半点交情,而严爵可是他的好朋友,亲疏远近,一目了然,他自是要站在他严道兄这边的了。
燕无怀领着严爵往自己住的小院走,数月未见,小院一切如旧,他和师父老躺着的那两把老藤椅连位置都没变化过。
他推了院门而入,口中喃喃道,“不知道师父回来了没?”
他走入院中,大喊了一声,“师父。”
无人回应,看来老头子在外面玩得比他还开心,连大道法会都不赶回来了,燕无怀撇撇嘴,心中腹诽他师父。回头瞧了一眼正往岛后方向出神的严爵,道,“严道兄,赶紧进来。”
严爵闻声而动,慢慢走到他旁边,见燕无怀正弯着腰查看他那盆狗尾巴草,看来掌门师兄还是有派人照料他这盆狗尾巴草,见它长势正好,燕无怀放下心,伸手摘了一根叼在嘴边,姿势熟练地往老藤椅上一躺,抬头看天,“严道兄,你以前认识我吗?”
严爵在另一边的老藤椅坐下,猛地转头过去看他,僵在原地,他想起来了
可燕无怀睁眼看天,并没有注意,只在思索着,“或者说你认不认得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严爵看他神色,缓缓回正了脸,心中犹疑是否要将实情全部告诉燕无怀,可他如何说得出上一世宋允对他的心思,想了想,先问,“你怎么这么问?”
燕无怀的心思比他简单多了,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方才入那摄心阵的时候,见到一个和我长得一样的人。”
燕无怀的执念是上一世的宋允?他上一世有何执念未能忘怀?还记挂到这一世?“见到什么?”严爵再问。
燕无怀吐出嘴边的狗尾巴草,道,“我见他和你正在吵架呢,你们认识吧?”
燕无怀揣测严爵想必是将自己当做他那个朋友了,所以才会一直跟着自己,如此想来,还真有点令人失落。不过他生性豁达,倒也不在这里多加纠结,此刻问来,纯粹也只是好奇而已。
“吵架?”严爵回想百年前,他和宋允自认识便是一见如故,几乎没有相争的时候,若是有,宋允也定然让着他。唯一一次争吵不休,那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因着宋允同他表明心迹,他却吓得不知所措,装作一副狠绝样子,狠狠地将人骂走了。
这是他的执念?隔了一世还记挂着?
燕无怀看见了多少?他知道了宋允对他的心意吗?此时哑声道,“你全看见了”
燕无怀看着天色将晚,便寻思着得带严爵上前头去寻顿晚饭吃,这蓬莱弟子们未必知道他回来,估计没人给他送饭菜。于是心不在焉道,“瞧了一会儿,你脾气可真大。”
严爵有些不敢看他,没有做声。
燕无怀直起身来,想起自己最初的问题,“他到底是谁?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严爵叹了口气,“他叫宋允,是天上的恒玉灵君,我们已经很久没见面了。”
“仙家啊。”这么一说,燕无怀也活络了心思,眨眨眼,“难不成我是那灵君的转世?”
严爵点点头,他早就认定燕无怀是宋允的转世。
燕无怀眉开眼笑,双手一拍,兴奋道,“那如此说来,我也是下凡渡劫的吗?”
这严爵就不清楚了,但燕无怀拉起他出去找饭吃,一路上畅享百种情节,“严道兄,你说我是渡什么劫?会不会和文曲星君一样,也是渡情劫的呢?”
严爵见他越说越远,正色道,“你若是下凡渡劫的仙家,那你还不好好修行,否则时间一到,修不成正果,你就无法重回仙班了。”
燕无怀一听他提修行,当即蔫了,垂头丧气地前往膳食堂。
蓬莱的膳食堂修在了岛上一座矮山山脚,这些年由于厉无相管事有方,这膳食堂也翻修过一次,宽敞透亮,饭菜也比从前好了不少。一入门便见三排长长的桌椅,从门口直直通到最末端,左边几名弟子守着一长溜的饭菜,按顺序派发给客人,右边则是一面墙的酒缸,里面都是上等好酒,专门背着宴请客人的。
燕无怀从前让师父住在一处,饭菜都由弟子们定时送上门,鲜少过来。他先是拽着严爵溜达了一圈,参观得差不多之后,方才取了饭菜,同他寻了个位置坐下。
今日除了蓬莱弟子,还有许多前来参加大道法会的道派弟子,至于他们掌门师父之类的人物,自然是在厉无相的宴请席上。
燕无怀吃着饭,瞧着这膳食堂中各派分明的局势,昆仑派的人竟然与灵山派的人隔席而坐,谁也不肯退让半步,全挤在了一堆,方才在外面没打起来,这会儿要在这里打上一架不成?
燕无怀盯着这两派弟子,等着看戏。果然不出所料,他饭还没吃完,那边便起了喧嚣!
灵山派一人拍桌,“谁动的手脚!自己站出来认了,否则别怪我灵山派不客气!”
那昆仑弟子师承昆仑派眼睛长得头顶的技能,翻着白眼冷笑一声,“哼,有本事尽管使出来!我且等着瞧你们灵山派有什么能耐!”
灵山派与昆仑派的矛盾已久,每逢见面总要闹几句,可这回似乎真动手上了。那灵山派弟子几人本是好好地吃着饭,却忽然一人大叫一声,仰面到底,痉挛几下后便化作了一只乌龟。
这手法似是符咒所致,术法阵符中,术法需要掐诀念咒,阵更是要提前布设,唯有符咒可以快速敏捷,无声无息便用上。有那擅长符咒的,端详几眼,便知这只是个化形符,无伤人命,却可以下了灵山派的面子。如此动机,还能有谁?自然是昆仑的人。
可昆仑派的人却是一脸“是我又如何”的姿态,当真要将火拱起来,逼得灵山派先动手,那么他们出手反击自然是占理的一方,还能好好收拾一群无赖要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