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想起你的朋友了吗?”这幅场景直直撞入仝阳眼里,让他不禁笑了笑,问道。
“是,不好意思。”闫云书意识到这个问题,他发觉了自己对对方的冒犯,道了声抱歉。
无论是谁,都不会喜欢做别人的替身。
他现在就是有这种行为的趋势,即使这不是他真心想要这么做的,但依然对仝阳感到对不住,他喝了口茶水,避开了对方的眼睛。
他想要尽力不去看对方的眼睛来强迫自己不通过这张从某个角度神似云端的脸上去怀念自己的朋友。
自己年轻的、不知到哪里去了的朋友。
他比之前每一次和云端离别时更加思念对方,而他现在还没有察觉到这种思念在普通朋友之间是多么少见——甚至没有。
他不知道自己对云端是什么感情,因为他刚刚开始思念云端时,就被仝阳打断了。
“不用抱歉,也别觉得对不起我,怎么说呢,我那个长得像你的朋友,这对于我们来说不就是一种缘分吗?我长得和你的朋友很像,又在今天和你相遇在这个世界里,这难道不是一件神奇的事情吗?”仝阳看上去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只是淡淡地笑着,“我请您吃个饭吧,我们熟悉一下,庆祝一下我们今天的相遇,怎么样?”
闫云书有点不好意思了,却被这种热情感染,想拒绝,又不忍拒绝,终于, 他点了点头,结束了这场自己与自己之间的争斗,说:“好。”
却不想,他这一点头,就看到仝阳的眼睛猛然亮起来了,那种光芒,像是久居洞穴的人第一次见识到了太阳,又像是行走在沙漠中的人突然见到了绿洲,于是,他有些疑惑,问道:“怎么了?”
仝阳只是摇头,看着他的眼睛,恢复了刚刚的模样,看上去好像没有一点变化,他说:“没什么,我这个人很信命,刚刚只是为突然想起了以前大师给我的一个预言。”
闫云书虽感到奇怪,却不知怎么的,信了这个说法,于是他点点头,说道:“我们走吧,我请您。”
两人刚刚谈话并没有花费多长时间,却有着和进去时丝毫不同的氛围。
说了请客,闫云书就把人带到了自己比较喜欢的一个地方吃东西,这里他以前和云端常来,不知道现在那个老板是不是还能记得他,记得云端。
有很大的概率是他也和别人一样,忘记了云端的存在了吧。
他忽然想起了仝阳对他做出的解释,想了想,觉得不能在这里用“忘记”这个词,因为在他们的眼里,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云端这个人,而人们怎么能“忘记”一个本来就不存在的人呢?
果然,在服务生看到他的时候,一愣,冲他笑了笑,寒暄道:“大热的天,又来了?还是照旧吗?喏,绿豆汤,喝点儿?”
闫云书看向坐在对面的仝阳,。询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吃的东西。
仝阳笑了笑,说:“我没有什么挑剔的,随意。只是待会儿还有事要忙,我们就别点什么味儿菜了,吃点清清爽爽的,正好大夏天也解解暑。”
前一句是给服务生听的,后一句是说给闫云书听的。
闫云书看这人如鱼得水的样子,像是对这里熟悉得不行,有些意外,不过这样也好,合他心意,不用让他为了别人——除了云端以外的人——变换了习惯。
“我还是老样子,不变。”他说。
服务生应了一声,走了。
“你是经常来这里吗?我看你好像和他们都混熟了似的,一定不少来吧?”仝阳笑问道。
“还行,也不是经常来,以前刚来到这边的时候,找不到工作,只能先找个活儿做,我那个时候在这里做服务生,老板看我俩每天过得紧紧巴巴,他就给我免了些钱,包我吃住,直到我在这边找到工作。”闫云书回忆道,“我在这上班的时候,到了下班时间总会带几个菜回去,吃了这么长时间,也成了习惯。”
“和你的朋友一起吗?”
“也不是,他的专业比较特殊,在家里也能工作,所以他没有和我一起出来干活,只是和我一起住,吃饭的时候也是一起吃的。”闫云书否认道,他用手指在桌子上画着圈,心里想着别的事。
“这个地方承载了你很多记忆。”仝阳点了点头,“你一直吃同样的菜不会腻吗?”
这两个话题全然不相干,绕是闫云书也有点晕,他摇了摇头,说:“腻倒是不会,因为习惯了,店主是北方人,给的菜很多,做得也很好吃,即使是一人份都足够两个人吃饱。”
仝阳不再问了,而是安安静静地坐着等上菜。
很多人喜欢在饭桌上谈论正事,菜一上来,闫云书就觉得不再那么拘谨了,或许是因为回到了他所熟悉的地方,便放松了很多。
“你现在不再做那样的梦了是吗?”他问道,这是他现在比较关心的问题,他怕自己还没等找到云端呢,就先垮了身体,每天被那样的梦境纠缠住,怎么能让他安心入眠?
在这样的梦境作用下,即使是补充精力,修养身心的睡眠时间也变成了他避之不及的噩梦温床,每天都被人掐死在梦里,任谁都没法休息好。
“倒也不是。”仝阳笑着说,“与其说我不再做这样的梦了,不如说,我已经成功地控制了我的梦,在梦里成功压制住邪气,使自身意志战胜了执念。”
“你说的这些我不懂,我只想知道,怎么才能让我不去做那样的梦?”闫云书有些着急,马上就要到晚上了,而在他对生活中,晚上这个时间段是和噩梦时间紧密相连的,这让他忍不住就急起来了。
“我想,我是靠石头来躲避邪祟的攻击的,那你是不是也可以通过石头来避开?”仝阳拍了拍自己的胸口,“但是我的石头只有一块。”
他看着眼底带些希翼的闫云书,咂了咂嘴,慢悠悠地说道:“我可以和你一起去求一个新的石符,但这之前 一段时间,你还需要忍耐一下。”
“忍耐,忍耐,我已经忍耐不下去了,我每天晚上做梦都梦见我被人掐死了,你是不知道,我已经在梦里死了多少次了。”闫云书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我几乎忍耐不下去了,每天都睡不够四个小时,快要真的死在梦里了。”
再忍耐,他就要真的在现实生活中掐死自己了。
哪怕这里的现实对他来说或许不是真的现实。‘
但他说不出那样的话,他说不出“你的石符能不能借给我”这样的话,而他不说,仝阳怎么可能主动把石符借给他呢?他们都是被梦魇缠住的人,都是需要这石符的,他的戒心也让他不敢邀请对方去到他家里住。他虽说和这人同病相怜,但并没有全信对方的言辞。
“我想到道长曾经好像说过这梦魇的根治手段,但太长也太繁琐了,我没有记住。”仝阳回忆道,“我当时太忙,只想着能短时间内快速解决就可以了,没想着要根治,现在看来还是有些必要的。”
“其他的符有用吗?”闫云书问道。
“没有,我试过,不知是因为和我本身的情况不符,还是别的,总之,只有这符咒能解,除了这符咒之外,我暂时还没有找到相应的解决办法。”
这让闫云书的眉头紧紧地皱起来了,他眼底下的青黑让他的眼神看上去有些阴狠,但这种神态只是那一瞬,很快,他就闭了闭眼,说道:“既然这样,那我就在放假的时候和你一起去求一个,总不能总被噩梦缠住。”
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想到一个问题:在他和仝阳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没有进入到那恐怖幻境之中去。
他在这些天一直休息不好,原因之一是他每天都做噩梦,之二便是他几乎随便一个契机就能陷入恐怖之中去,所以他精神状态怎么都好不了,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在仝阳身边的时候,他倒是有些轻松了。
原来这东西的效力这么大。
试想,一个人在一天之中随时能因为一个生活中普普通通的事物进入无边无际的噩梦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去,不知道怎么能避免,无论是谁,连续这样生活几天,几个月,几年,都会疯的。
闫云书现在没有疯,却已经在疯的路上。
“不,明天就去吧,越快越好。”他已经是一天都不能等了,如果不是今天天色已晚了,他真想现在就去求得这石符去给自己戴上。
刚好,明天是周末,单位在周末时对在岗情况查得不是很严格,可以在明天的时候找个时间去。
明天就去,越快越好。
他这样想着。
“既然这样的话……”仝阳拿出了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行程表,“我明天没有什么事情,一整天都有空,到时候我去接你好了。”
“好。”闫云书强撑着点了点头,他一想到今天晚上回家还要面对噩梦,他就感觉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疼密密麻麻地扎在他身上。
第10章 住在我家
闫云书想到自己晚上回到家还不知要经历几次幻境,他就感觉头皮都发麻。
“你们心理学上对这件事真的没有解决办法吗?”他忍不住又问了仝阳一遍,确认对方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