仝阳看着他,神色略有动容,他点了点头说:“既然是这样,那我也不好拦你,只是我很担心你的身体状况能不能撑到明天的清理工作结束——这一次你都差点直接撑不住在里面睡着,下一次万一你真的直接在里面晕过去了,那岂不是很危险的事情?”
“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但我总是对之前的事情好奇。”闫云书说,“况且已经进行到大半儿了,如果这个时候写上那么一两天,到时候再出现什么变故怎么办?咱俩都有工作,有的时候还必须迁就着工作上的事情,身不由己,我看不如速战速决,快点做完,我们快点儿走,什么事儿就都没有了。”
“这样也好。”仝阳看他那已经决定了的样子,知道再劝反而是更让对方坚定信念——他从这几个月的相处,晓得对方看似斯文瘦弱,但其实有的时候有点轴,从他这次怎么都劝不动就能看出。
“那既然这样,你还饿吗?还吃点什么东西吗?你吃了饭就再睡一觉,补充一下精力。”他问。
“还睡呢?再睡我都成猪了,我吃完东西就去洗漱一下,在床上躺了一整天,都给我躺馊了。”闫云书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意,他的心里却始终惦记着刚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那句话,想着这或许是以前曾经发生过,但他忘记了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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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一夜的休息,终于让闫云书补足了精力,以更好的状态来迎接第四次处理。
这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天一亮,他就跟着老石进了楼上的那间暗室,这次他却看到桌上准备的东西有所不同。
他有些疑惑,问道:“怎么好像多了点东西,这次跟别的不一样吗?”
老石瞥了他一眼,说道:“这是最后一回,肯定跟前边不一样,最后这次,讲究的是一个圆满,从哪儿开始就从哪儿结束,算了,跟你说你也听不明白,你还是等着我.操作吧。”
闫云书听话地没有再问,只是站在屋里等着,看对方拉上了遮光帘,和前三次并没有什么不同之处。
当然,或许是因为老石都是在黑暗处操作,即使有时候有不同之处,他也看不出来。
只是……
他敏锐地皱了皱眉头,想着:难道是他的错觉吗?他好像总觉得老石这次念的经文和前几次的不大一样了——或许是因为他听不懂,所以才觉得这些经文有差别。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他既然已经把自己的事情交给老石了,就要全心全意地信任对方,况且他自己又不了解这些事情,也许对方做的都是内行里司空见惯的事情了,他这就是看个热闹,真的门道还得由内行来看。
当熟悉的疲倦感传来的时候,他听到了一个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小云儿乖,喝了这个,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妈,我冷……”
他下意识地张口。
还没有听见下一句,老石就叫了:“结束了,睁眼吧。”
他猛的睁开眼,看到的是一片莹莹的红光,如同链条一样缠绕在整个屋子里,搞得这间屋子盘丝洞似的。
除了有点累之外,什么感觉都没有,他仿佛只是在这里眨了眨眼。
“最后一次特别难吗?”他问老石。
“也不怎么难,怎么这么问?”老石等他适应了,慢慢拉开遮光帘。
“我总觉得好像这些链条变多了。”他说。
“确实是变多了。”老石点头,“想不到你居然能看出来,好了没事了,咱们出去吧,出去再说。”
他说完,不等闫云书反应,就把他往外推着走,门则被他“咣当”一声关上了。
把那一屋的红线和黑暗都关在了他俩的身后。
“那是个封东西的屋子,在里头久留对你身体不好。”老石解释说。
想到那些红色链条上带有的仿若灼人的光,闫云书深信不疑,点点头。
刚走了两步,老石突然叫住他,神色无异,说:“你先去洗个澡吧,做完最后一次,要与过去那气息告个别。”
“好。”
“洗完澡,我就给你新的石符,你以后就戴上那东西,没有意外的话,能保你一辈子。”老石笑着,说,“等你洗完了,趁着这时机,我教你怎么控制你的梦。这两天劳累了,我腰有点疼,你先去洗,我歪一会儿,歇歇。”
闫云书关切道:“没事吧?要不晚点再教也行,不急于这几天。”
“不用,你已经自己摸索出来门道了,但还没有章法,稍微不注意一点,就走错了路子,到时候再纠正就难了,还是先教你比较好。”老石说完,就催促道:“叫你去你就去,怎么磨磨唧唧的,快去!”
青年这才快步往前走。
夏天本来就热,在浴室这样的密闭空间里开了热水一冲,更像是身在桑拿房里蒸,坐在蒸笼上烤,热得厉害,他开了水站在淋浴器下面,紧闭着双眼,任由热水冲洗。
水流哗哗,缓缓划过他的耳朵,仿佛直贯双耳,捣入耳蜗,这声音裹挟住他,让他有一瞬间产生了潜入水底的错觉——
“咕嘟咕嘟……”
这是气泡被人在水下吐出时发出的声音,还伴着哗哗的响声。
这是哪里?
他迷迷糊糊间意识到,自己现在正在水下。
他有些恍惚,但却像是被人指引,往前游着。
“我能从这边游到对岸,再游回来!”
一个稚嫩的声音在他头顶上响起。
“吹牛!吹牛!”
“你前两天还学着呢,怎么今天就会水了?”
“肯定是吹牛!我不信!”
这是一群小孩子的声音,带着他们稚嫩的声线,表达着他们的质疑。
“瞎说!我前两天那是在教别人游泳,我真能从这边游过去,我早就试过了!信不信随便!”
小孩子不禁激,说了两句就要急。
“我看,你是嫉妒了!你看小康他爸说他能穿河就给他一百块钱,所以你才这么说的!你肯定是骗人的!”
“我没骗人!”
光听声音,就能听出这小孩子的声嘶力竭。
“闫云书!你就是个大骗子!我们都不跟他玩了,他就是在骗我们!”
“我没有!”
听到自己的名字被叫到,闫云书一愣,他这么一愣,就错过了一段情节,直到他听见这么一句。
“我不光能游,我还不用浮子,怎么样,敢不敢比?”
“比就比,你不用,我也不用!”
周围的孩子开始起哄了,叫嚷着吹牛皮之类的话刺激两人,其中夹杂着为彰显特立独行而故意说的脏话,一道轻而弱的劝解声则在这些声音里被掩盖了:“不能不戴浮子……”
“预备——开始!”
水声在那一瞬间遮天盖地,灌满了他整个耳朵,激得他一个机灵,睁开了眼。
入目尽是白色瓷砖,泛黄的墙壁,冒着绿苔的砖缝。
这是浴室。
他有点懵,接着水洗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
刚刚那是什么声音?
是他小时候和其他小孩子一起比赛游泳的事吗?
他已经不记得了。
第81章 儿时记忆
闫云书想到之前那些村民跟他说的有关云端死亡的事。
他们有的人说那个孩子是跟人比赛潜水憋气才溺水而亡,有的人说是因为这孩子游泳的时候不小心抽了筋,还有的人说他是因下潜时头部撞到了石头而死。
可他联系起刚才听到的那些,他隐隐地觉得,自己似乎要接近真相了。
或许刚刚他听到的那些稚嫩的声音,就是当时他所经历的。
也许最开始的时候仅仅是他自己和另外一个不知道什么名字的孩子,相互比赛游泳——这是很显而易见的从孩子们对当事人的称呼就能听得出来——后面不知道怎么的,或许是因为他比赛完了,或许是因为云端看不过孩子们对他的欺负,于是便自己顶上了,又或许这并不是出事当天发生的事情,而是出事之前发生的。
总之,云端最后是死在水里。
他这样想着,任由热水冲洗着他的脑袋。
不,不一定,或许并不是这样,他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想,事件的第一发生地点或许并不在水里。
只是这样的话,事情就变得更加复杂。
这其中牵扯到了太多的变量。
因为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发生在水里,那么就一定会有一个或多个在岸上的人,他或者他们在岸上实施了暴行后,为了掩盖自己的罪孽,将之伪造成溺水的状态,随后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但这仅仅只是猜测,还并不怎么靠谱。
那时的警力资源虽然不如现在的充足,科技手段也不比现在发达,但常规检查还是要做的,如果真的有什么隐情的话,当时就该查出来什么了。
最难查到的不是由精密的犯罪手法实施的犯罪,而是简单粗暴的犯罪。
所以,他这个猜想,或许也是错的。
他摇了摇头,长出了一口气,思考了半天也没有头绪,又已经冲好了澡,便关了水,擦净身体换好衣服,从浴室出去了。
热气腾腾的水流带走了他身上大部分的疲惫,让他神清气爽,精力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