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君寒看出来他在变着法子让自己开心, 没舍得扫兴。
他拉着人的手慢慢走到机甲旁边, 说:“好, 那就去上次那家店,我看你挺爱吃他家甜品。”
“嗯,都行,听你的。”段无心乖巧坐上机甲,低声嘟囔:“我真的得找时间去考驾照了,不然老是让你来开。”
凌君寒按下启动,捏着他的手把玩说:“坐我的副驾驶还不高兴?”
段无心回:“也不是,男儿当自强,这是生存技能。”
凌君寒被彻底逗笑,这人在身边呆着,简直活宝一个。
通讯器震动,他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笑容骤然凝固。
段无心侧过头瞥了一眼,低声说:“阿姨的电话,接吗?”
“接吧。”凌君寒划开屏幕,按下接听。
他不确定季枚到底知道了多少,于是佯装轻松问:“妈,你不是在旅游么,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季枚的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像是哭过,没了往日的精神。
她含糊了一阵,才轻声细语开口:“君寒,你爸说你知道身世了是吗?”
“嗯,刚知道。”凌君寒淡淡回。
“对不起,我不是想瞒着你,我就是不希望你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凌旭他对你也挺好的,所以我一直想着就让你觉得是亲生父亲也没什么关系。”
季枚抽噎了一下,带着哭腔出声,“我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没想到瞒了二十多年,还是被你知道了。”
凌君寒垂下眼,想着凌旭应该是掐掉重点,跟季枚说了方才的状况。
他一直觉得他妈过于单纯又善良,此刻也不忍心再打破好不容易恢复的平静。
那个秘密,也许就应该到此为止。
季枚见他不说话,又说:“君寒,你是不是在埋怨我?我那时候真的是别无选择,你爸爸他对我一直很好,我一个人带着你也不是办法…..君寒,我知道你很难受,你骂我吧。”
“妈,我没有怪你,谢谢你带我来这个世界。”凌君寒叹了口气,百感交集。
季枚没做错什么,他也没办法责怪。
他握着操纵杆的手有些颤抖,好不容易才平稳住声音:“他叫什么名字,我能…..能找时间去看看他吗?”
他没有指名道姓,但听的人都懂。
季枚哑声开口:“叫凌阳,也是一个军人。你和他性格很相似,说一不二,做事情又很专注。他曾是一个非常有军事天赋的指挥官,可惜….. 死得太早。他的墓碑在西尘陵园里,如果你想去,就去吧。”
“好。”凌君寒轻声回。
季枚停顿了几秒,结结巴巴开口:“君寒,你还愿意认凌旭吗?”
她不敢再提“爸爸”那个称呼,生怕触碰了凌君寒的逆鳞。
凌君寒沉默,他没办法给出回应。
曾经发生过这样的事,纵然时间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但就像一根刺一样,扎进去再拔出来,总归会留下伤痕。
没有回应,已经说明一切。
季枚佯装轻松的口吻说:“没事,妈不逼你。但不管你怎么想,我们永远都是你的父母。等我回来,我过来找你和心心吃饭。”
凌君寒抿了抿唇,心里堵得慌,“妈,没事儿就先挂了,我还在驾驶。”
“好…..好,那你忙。”季枚连连应了两声,主动挂断电话。
段无心扭头看他,艰难揣测他现在的想法,“阿姨她好像还不知道兽魂的事,你打算怎么办?”
“不告诉她,她已经过得够苦了,要是知道这些,估计会痛苦自责到死。”凌君寒视线平视着前方,轻轻吐了一口气,“凌旭对她挺好的,这是我们俩之间的恩怨,就此为止。”
段无心鼻子有些发酸,这个男人真的是温柔到了极致。
明明他可以歇斯底里的指责、埋怨,或者发疯,但是到现在为止,他仍保持着一如既往的平静和体面。
哪怕是到了现在这一步,考虑到的还是家人的情绪。
凌君寒表现得越好,他就越是心疼。
段无心低着头问:“那,你会改名字么?”
毕竟,以后每次别人叫起这个名字,就会让人想起这段不痛快的记忆。
凌君寒摇了摇头,很缓慢的露出一个淡笑,“不改,就像他们说的,这是对他最后的纪念。不然渐渐被家人们忘记,实在是有些可怜。”
“嗯,等明天把兽魂计划的实验室处理完毕,我跟你一起去看他。”段无心舔了舔下唇,郑重其事说:“这算是见家长吧,我要让他放心,以后他儿子有我罩着。”
凌君寒把机甲停在餐厅门口,侧头亲了一下他的唇角,含笑说:“好,段少校,以后凌君寒就交给你了。”
两人进餐厅,段无心一口气点了所有甜品,很快摆了满满一桌。
他豪气地堆在凌君寒面前,一副相当大款的底气,“吃吧,我发了奖金,这顿我请你。以前你说过,吃了甜的就会开心起来的。”
“多少奖金?”凌君寒咬着一颗蛋挞,随意问道。
段无心张开手掌,比了一个数,语气难掩震惊,“我没想到,当军人也这么赚钱。怪不得你能有钱搞那么大一栋房子,原来都是拿命换的。”
凌君寒被这个说法逗笑,扬了扬嘴角,漫不经心说:“是啊,所以你知道给你攒聘礼多不容易了?”
“我也有钱,我娶你。”段无心摇头晃脑,“等我再打两场仗,我就可以买房子了,到时候我们换一个更大的。”
凌君寒被这自立自强的气概震惊,缓缓点了点头,“都行,反正能结婚就行。”
他早就知道,从以前还是小白虎开始,就不肯吃他的用他的,果然一如既往的硬气。
回想起一路走来的细节,从前的反抗再到现在的温顺,他情不自禁扬起嘴角。
也许段无心真的有一种魔力,能够让所有的不开心都随风而散。
吃完饭,段无心挺着身板出去买单,路上偶遇了几个粉丝,还相当大方的一起合照。
两人连军装都懒得换,就径直去了附近的游乐场。
段无心仰头看着高耸入云的轨道,眨了眨眼,露出一脸新鲜感。
“那是什么玩意儿?他们在尖叫什么?”
“过山车,他们估计是害怕吧,我应该没什么感觉。”凌君寒怂了怂肩,问:“你想试试么?”
“我也不恐高,不过尖叫可以发泄情绪对吧,走,就这个。”段无心拉着他的手腕挤进人群排队,两人刚排上,就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场面一度混乱。
“啊啊啊啊啊是心心和元帅,你们也来游乐场?”
“我这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到儿砸,皮肤也太好了吧!”
“儿子不怕,妈妈跟你一起坐!”
“前面的都让让,给儿子和他老公插个队谢谢。”
段无心头皮发麻,连连摆手,“不用插队,我们就正常排就好。”
早知道这么多人,他们应该选个人少的地方。
为了让现场恢复秩序,工作人员赶紧过来,两人被请进特别通道,直接插队上了过山车。
段无心按着安全带,眼神平静地看着过山车缓缓爬坡,不屑的说:“这有什么可怕的,这么慢。”
“是吧,我也觉得。”凌君寒抬手挡了挡过分热烈的阳光,甚至想闭目养神睡个觉。
对于军人来说,极速下降简直就是小儿科。
过山车登顶,停顿了一秒,瞬间加速俯冲下去。
段无心抓紧他的手心,闭眼一边狂叫一边骂:“我要掉下去了,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
“不会掉。”凌君寒扣紧他的手,云淡风轻说:“不是不怕么?”
“我不怕!!我才不怕!!啊啊啊啊啊!!!”段无心脸色惨白,压根不敢往下看,眼睛向上看着天空,死鸭子嘴硬。
过山车俯冲过后,又爬上了更高的一个轨道,瞬间停顿在最高点。
凌君寒伸手挡住他的眼睛,安慰道:“没事,再转两圈就结束了。”
“两圈!!!没事!再来十圈都没问题!”
段无心迎着高空中呼啸的狂风,一边瑟瑟发抖,一边怒气冲冲地回怼,“不是说好了你来尖叫发泄吗!你快叫!!”
话音未落,过山车垂直掉了下去,几百米的失重,让一车的乘客集体狂叫出声。
凌君寒为了不扫兴,敷衍地啊了两声,面无表情地盯着地面,有些犯困。
他并不觉得这个项目能让人心情愉悦,倒是隔壁段无心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小朋友死要面子,双唇咬得死紧不肯再次出声,但一张脸吓得惨白,几乎毫无血色。
等到抵达终点,段无心踉踉跄跄地软着腿下去,忍住差点儿吐出来的冲动,“也还行,没那么可怕,都是小儿科。”
“是吗?刚刚某人差点儿把我手掐出血。”凌君寒晃了晃破皮的右手,戳穿道:“害怕我们就回去。”
“我才不怕,我那是太兴奋。”段无心死不承认,强装镇定地走下台阶。
凌君寒拉住他,抵着人的肩膀往旁边的显示屏上看。
动态画面里实时回放着刚刚过上车上乘客的表情和声音,而此时,屏幕上正正切着段无心的正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