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
清晨的阳光一缕一缕落下来,将阴暗的古堡逐渐照得亮堂。王汪推开房间门走出去时恰好也看到阮白推门出来,他愣了一下,随即便扬起了笑脸,“阮白你什么时候回来的?纸扎店这两天很忙吗?”
“还好。”阮白昨晚回到古堡时已经是凌晨了,整个人都透出一股疲惫。他靠在门框边边上打了个哈欠,肩膀上的小黑猫便卷着尾巴缠上他脖子,柔软的猫毛令他舒服得眯了眯眼睛,仿佛满身的疲惫都在顷刻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他问王汪:“你怎么起这么早?”
王汪:“睡不着。”
目光在周围转了一圈,王汪凑到了阮白的面前,将昨日里沈琼关于破除诅咒的方法说了一遍,小声道:“我这不是有点担心吗?唔,也可以说是良心稍微有点不安。”
作为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王汪对于‘杀人’二字绝对是敬谢不敏的。
虽然他的世界观已经在逐渐崩塌。
沉默了一会儿,他又忍不住问:“阮白,你说不死不休是这个意思吗?”
“是吧。”阮白敛着眼眸打哈欠,眼角冒出一两点眼泪,声音听着有些含糊。这的确是他所想,虽然比较残酷,可他在解除诅咒的尝试上第一反应便与沈琼是相同的。
“不过可以再看看。”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古堡外走,他们已经很久不在古堡用早餐了。古堡的主人以及管家对此也并未发表任何不快的看法,双方之间在这个方面倒是相处的非常和谐。
今天,阮白和王汪穿过客厅时候听到隔壁的餐厅隐隐有声响,阮白走过去露头一看,正是缪尔斯公爵和管家在用餐。吃饭时间一直见不到人影的公爵大人今天一反常态地出现在了餐厅。
注意到他的视线后,比尔管家率先拎着死沉沉的气息打了个招呼:“阮先生。”
缪尔斯跟随管家也微笑着说了一句:“阮先生,早上好啊。”
“早。”
阮白看了眼还急匆匆要去外头吃早餐的王汪,忽然按住了对方的肩膀,他道:“王汪,你自己去吧,我去和缪尔斯公爵聊聊天。”
诶?
被单独留住的青年眨了眨眼睛。阮白迈开大长腿离开的速度极快,一眨眼就已经走向了餐厅。王汪站着,一时很是纠结。或许是出于心虚的原因,他现在真是一点都不想看到缪尔斯公爵。总觉得和对方对视时那双漆黑如墨的漂亮眼眸会轻易将他的不安和其他情绪全部看穿。
可他又想跟在阮白身边。
他好像一条跟屁虫。
意识到这一点的王汪不由得皱了皱眉嫌弃起自己来。
但……谁让阮白厉害还长得帅呢。
他抬步正要往餐厅走,身后便传来刀疤大大咧咧又藏着异样激动喜悦的声音:“王汪,你待那儿干嘛呢?咱们今天在双子城逛一圈,买点纪念品什么,就可以收拾收拾出城了。”
脚下步子一转,带着王汪整个人也挪了个方向,他看向刀疤,目光所到之处能轻易感受到对方的喜悦。抬了抬厚重的的黑框眼镜,他表情狐疑:“出城?”
“对啊。咱们这不是昨天晚上已经破解了双子古堡的诅咒吗?今天就可以走人了。”
“解除诅咒?”王汪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紧张地咽了咽喉咙,想到昨天白日里沈琼的打算,再一想餐厅内正在和阮白聊天的公爵,嘴一张,磕磕绊绊的,“我、我怎么好像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你是真的傻。”
刀疤走到他面前嫌弃地扫他两眼,非常不客气地将当初那些阴阳怪气缪尔斯公爵的话全部送还给了王汪:“你要从小学开始重修了,非得我说得那么明白是吧?”
但刀疤心情好,也无所谓了。
他大笑了两声,“我们把缪尔斯公爵杀了,诅咒解除了。”
王汪:“……”
最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王汪这样想着,脑袋咔哒咔哒地重新转回到餐厅的房间。他伸手扶住墙壁,手指用力地根根泛白才勉强让自己站稳。青年深吸了一口气,他眼神发虚,无意识的喃喃道:“我觉得要从小学开始重修的人应该是你才对。”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杀了人还在人家古堡里说得这么大声,好像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刀疤对这发言不屑一顾,“人都死了怎么听得到?王汪你怎么了?我俩就是觉得你害怕所以才没喊上你,人是沈琼杀的,你搁这儿面色苍白一脸要昏过去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真的非常抱歉刀疤先生,事实就是我听得到。”
一道声音仿佛从遥远的边际传来,熟悉的声音和含笑的嗓音将刀疤的脑子都快堵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刀疤的心里只有这么几行字:
我是谁?
我在哪里?
刚刚的声音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好像是缪尔斯公爵?
等等,缪尔斯公爵不是死了吗?
刀疤:“……”
他猛地一把拽住沈琼,浑身紧绷如临大敌:“不对,沈琼,情况不对。”
沈琼拂开他的手,直接拎着他越过王汪朝着餐厅走去。一到餐厅门口,缪尔斯公爵含笑的模样便出现在眼前,公爵大人垂眸喝着咖啡,咖啡杯被轻轻放在桌面上,修长白皙的手指一点桌面,他偏头看向门口的方向。
漆黑的眼眸深沉无光,一如昨晚,神情平静:“两位,你们好像要失望了。”
气氛非常尴尬。
餐厅内安静得只有缪尔斯公爵的刀叉划过食物轻轻的兹拉声,还有伴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来越沉重的呼吸声。
刀疤现在浑身不适,好像有无数的蚂蚁在皮肤上爬来爬去,简直是钻心的痒。他迫切的想要了解眼下到底是怎么个情况,缪尔斯公爵怎么会没死呢?
明明昨夜缪尔斯的鲜血将整片地板都浸湿了。
刀疤回到房间时还发现血脚印一路从三楼蔓延到二楼,最后停留在他的脚下。那刺鼻又熏人的血腥味刺激得他想吐、肾上腺素却又激增,一晚上没睡好。
还是他突然有了癔症。
他悄悄看向沈琼,发现沈琼此刻的表情很沉默,然而目光却始终盯着缪尔斯不放。那目光里夹杂着几分凶狠,刀疤甚至会怀疑沈琼有没有可能突然爆发,不管不顾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割破缪尔斯的喉咙。
空间内的气氛愈发沉默,连空气似乎都凝滞了,每个人都觉得窒息。
没过几分钟,红姐也缓缓从二楼下来,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像以往一样坐在了沈琼的身边。只是,女人呆坐了几秒后,忽然看向了缪尔斯。
缪尔斯缓缓将刀叉放下,微笑道:“几位随意,我先走了。”
他站起来,往后退了一步又冲几人微微弯腰。伴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的衣服往上缩了一点。缪尔斯也没在意,伸手拎住衣摆,衣服下沉,他仰着脖子,一道血痕在众人的视野中一闪而过。
刀疤:“……艹。”
这不就是昨天晚上沈琼割脖子留下的痕迹?
他们是真的杀了人,可人没死。不止没死,双方看似和谐友善地坐在了同一张餐桌前共处了将近半个小时,这实在是令人震惊且不可思议。
刀疤望着缪尔斯的背影一寸一寸消失于眼中,终于忍不住了,扭头就将求助的目光投降了阮白:“阮白,这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看到他脖子上那道伤口了吗?我们昨晚是杀了他啊!”
“看到了。”
阮白撑着脸,敛下的眼眸中藏着点深意。
他看到了,缪尔斯也听到了。
他们在一起聊了好一会儿。
看样子,似乎打破了他当时的说法——缪尔斯他听不见。
…
刀疤这个钢铁壮汉在缪尔斯身上受了点刺激,阮白建议他和沈琼出去走走,两人也没含糊,立刻便到双子城去乱逛了。王汪带着红姐跟上了他们,阮白则是留在自己的纸扎店补觉。
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阮白带着小黑猫躺在槐树下的躺椅上,躺椅慢慢悠悠晃着,而阮白则是闭着双眼思考副本的最后一关。
缪尔斯终其一生,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以了结缪尔斯的生命作为解除诅咒的方法是个错误的决定,沈琼和刀疤已经做过试验了。那么,该怎么办呢?
自相残杀,不死不休。
前者是过程,后者是结果。
阮白睁开眼睛,将跳到他额头上的小黑猫一把按下去,望着满树的槐花,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喵喵,有点费脑子。”
就这么在纸扎店待了一整个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阮白和小队仅剩的其他成员一起回到了古堡内。与刚来之时相比,如今的古堡他们已经来去自如,比尔管家对他们的出入也毫不在意。
从餐厅出来的管家用那双冰冷的眼珠子扫了他们一眼,只道:“晚上好。”
阮白和他打了一声招呼,便问他:“管家先生,缪尔斯公爵有空吗?我想和他聊一聊。”
“当然。”
阮白毫不犹豫地跟上了管家,两人来到缪尔斯公爵的方向,管家让阮白等在门口,自己先进去汇报。阮白就安安分分待着,一扇漆黑的大门隔绝了两个空间,里面的人在说什么,是否同意阮白的到来,阮白皆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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