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媳妇太漂亮,他也得认真地倒饬一番。
随后小吉就在他脸上一顿描画,尤其眼睛那块,描得他快睡着了。
“好了没啊小吉?”
“没呢,主上眼睛神采最好,这妆多一分太浓,少一分压不住眸子里的光,最得细细落笔。”
折腾了许久,这倒饬才算结束。
徐八遂打着哈欠睁开眼:“有镜子不?给我看看。”
小吉满意地放下妆笔:“先不看!画得太好了,您今天就是那个祸水!”
彼时小萨从屋外敲门闯进来:“小小,你怎么弄这么久?没把主上画残了吧……”
徐八遂半忐忑半无聊地坐在那,看见小萨推门进来,一见他便脚下趔趄,半个身体撞在了左边的门上。她们的女儿小可探头探脑地也钻进来,也是两眼一瞪,梆地撞在右边门上。
这一系列反应促使徐八遂嘴角抽搐:“这么丑么?”
小萨立即摆摆手:“不是,见过主上各种狼狈样和抠脚的糙汉形容,没见过这么精致的样子,一时很震惊。”
小可则三两步跳到他面前,抓住他的红袖一本正经地流哈喇子:“主上哥哥!咱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嫁给我吧!”
徐八遂:“!”
这称呼,先前小丫头还叫他叔叔的!
熊孩子很快被小萨和小吉逮起来双打了。
他则喜滋滋地想,当回哥哥的感觉真好。
这会徐八遂埋着愉悦的小碎步,想着遇到小黑花后要如何如何,不多时便遇上人,打上了照面。
周白渊看见他,走不动道了。
徐八遂看着他,也走不动了。
不知怎的,徐八遂总感觉周遭的气压有些扭曲,脑子里忽然浮见了另一个模样的周白渊。
他也是穿着一袭红衣,喜服上绣着一条极其漂亮的银色苍龙。他的心魔印和眸子都赤得惊人,一身红衣既显艳丽惑世,又显戾气深重,如从血海踏浪而来。
周白渊亦是。他眼中的徐八遂忽然变了个模样,喜服上绣着一只漂亮但显凶恶的赤色虎奴,獠牙几乎呼之欲出。而他眉心有了一针红色的心魔印,添了几分悲怆与风情。
另一边,泽厚和寒天手牵着手出来,他们俩亦俊朗无双,有趣的是泽厚眼睛被一段红缎蒙上了,手由着寒天牵着,唇角要咧到太阳穴去。寒天依旧一脸肃然,唯有耳朵发红,暴露了不一样的心绪。
肥嘟嘟的饕餮掏宝叼着个花篮跑过来,在四个大红衣服的帅锅里毫不犹豫地把花篮送到了主子面前。
徐八遂回神,弯腰去拿它的花篮,周白渊亦回神来,匆匆上前和他一同拿花,低头自他耳边轻声:“吾妻,这般模样,记得下次只能我瞧。”
徐八遂脊背彻底一酥,也从中醒神,今天过后,这人彻彻底底属于他,是他的周白渊,他的妻,他的夫。
“主上!”寒天顶着一堆哄笑声红着耳朵过来,泽厚像匹大狼般叫他牵着过来,侧着耳朵笑:“笨蛋弟弟,今天你有哥帅吗?”
徐八遂从花篮里取出一朵花插在他耳朵边:“今天你最美,瞎子。”
“哟吼?让我也瞧瞧——”泽厚摘下红缎,抬眼一瞧,两条眉毛一高一低,方才还笑得合不拢嘴,这会神情一言难尽。
“怎的?”徐八遂眉飞色舞,“能不能和你一较高下?”
泽厚气呼呼地转向周白渊,鬓边大红花一抖:“干,便宜你了!姓周的你上辈子铁定是积了大德,这辈子才能嫁给他,我警告你,往后再敢伤他一根头发,我跟你没完!”
周白渊笑意消失,肃穆郑重地保证:“我绝不会伤他。”
“欸欸恐吓你弟媳干嘛?寒天,快把他那眼睛蒙回去。”徐八遂插科打诨把话头扔回去,忽略泽厚话里的上辈子,只不自在地摸摸下巴,越发好奇自己这张脸经由小吉的手描画成了个什么样子。
他见周白渊变严肃凝重,便把花篮塞他怀里,勾他另一只手,传声挑衅一问:“爱妻,我今天是不是特别帅?”
周白渊绷紧的手背放松,拇指摩挲着他回应:“特别好看。”
徐八遂低笑着摩挲回去,眼睛将他从头打量到脚,大庭广众之下以眼神开车:“你也是,瞧得我心痒。”
泽厚看不过眼,搂了寒天哼唧:“你看他们,没羞没臊。”
寒天哦了一声,身体僵直,面色无异,走起路来却同手同脚。泽厚见了好笑,捏了他的腰取笑:“怎么,紧张啊?”
寒天绷着脸,红着耳:“一生只一次的仪式,怎么可能不紧张……”
前方小萨和小吉也携手来,小吉听了寒天的话深以为然,笑道:“说得是,我那会也是紧张兮兮的,走不动了都。”
泽厚好奇:“哇哦,那你怎么克服的?”
小萨唇角一扬,矜持地接了这话:“我抱着走。”
一阵寂静,随后泽厚不由分说地把寒天扛起来架在肩上,不顾媳妇羞窘的大叫,一路高歌猛进去了。
徐八遂笑得前仰后合,转向周白渊大笑:“你看他像不像一条傻狗!”
周白渊跃跃欲试:“我们也来么?”
浑然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的魔尊爽快地应了:“来!要个和他们不一样的霸道姿势,要把他们的风头盖过去的那种!”
周白渊露出小犬齿,当即对他上手。
抱着橘猫的微城正赶过来,差点迎面撞上扛着寒天的泽厚,赶紧闪到一边,伸长脖子眺望那一骑绝尘的背影,发出了没见过世面的惊叹声:“竟恐怖如斯。”
刚惊叹没多久,又听一阵熟悉的大叫声飘来,他循声而去,只见自家哥哥骑在他家道侣脖子上,惊恐万状,羞愤捂脸。而那姓周的一脸淡定,两手抓着魔尊搁他身前的两腿,就这样当他的大马。
微城目送他们扬尘而去,一脸震惊。
身后的小徒弟端详他侧脸,笑了出来:“师父想说一山更比一山高?”
微城回神,没好气地哼了两声,撩起衣摆追上去了。
“诶,师父等等我——”
橘猫缩在微城的怀里眺望着他们的背影,异色的两只眸子漾开无边笑意。
合契大典,正月十五,这日子算是六界都认同的情人节,这天不止魔尊和护法合契,魔界也有不少族人选择这一天完成仪式。红衣儿郎和姝丽都到了广场汇聚,魔界只这地儿有足够空间和排面,但这回不一样的是广场中央建了一个新的高台,用的冰一般的灵石所铸,洁白无瑕。它坐落在八根宏伟的柱子中间,是即将名分落实的魔尊夫人搞的。
一片冰心在脚下,夫人聚出了九节台阶,在高台上亲手镌了“执手台”三字。也许以后,这高台还会有珂烬、遂渊等奇怪的别名,它会变成魔修们合契时的见证地点。在群星之下,苍凉之上,见证一代又一代的至死不渝。
周白渊架着徐八遂到广场,魔修们载歌载舞,对着他们撒花撒糖,徐八遂骑在周白渊脖子上,一眼能望见广场全貌,乃至那魔都之外荒芜壮观的天尽头。
吉时已到,周白渊奔到执手台下,把魔尊放下来,看他脸色红艳,且嗔且羞,笑意不息。他想抱他上去,魔尊不肯,两人便牵着手走上执手台,步伐同调,喜服红袖轻拍。
喧闹的广场慢慢寂静下来,魔尊夫夫的脚步声回荡开来。
“天长地久。”
周白渊迈上最后一节冰阶时如是说,眼睛忽然便湿润了。
徐八遂与他两手相扣,微仰着看他,涩然地点头。
“年深岁久。”
周白渊红了眼:“我握了你的手,就不放开了。”
徐八遂道:“你再握紧点。”
周白渊用了极大定力才忍着不落泪,扣紧他十指,颤声先宣誓:“天地之间,万物皆微,唯君是我心头血,骨中髓,融我血肉,烙我心魂。我周烬……此生只求徐珂为道侣,祸福相依,生死相守。”
徐八遂喉头哽咽,猛深吸几口气才带着哭腔说出他的誓词:“红尘狂流,白云苍狗,我徐珂只求和周烬相思与共。来日喜乐,我和你共享,来日浩劫,我和你同赴。乱石从风,乱世从命,我什么也不从,只从周白渊。我们再没有潜别离,没有不得哭,只有相望两不厌,相守两不弃。”
他们的声音在执手台上回荡,周遭似乎画了阵法,合契的誓词经由八根柱子的回撞传遍了魔界的广场,底下注目的千万人先是惊诧于骤然回响的誓词,随后众人俱静,不再起哄和傻笑,屏声静气地聆听新人的誓词。人群堆里有个独臂青年,听完掩面而泣,身边毁容破相的弟弟拍拍他肩膀,一声不吭。
台下幻去了本来面目的两位仙修亦安静聆听与注目,一阵安静过后,众魔修鬼叫着喝彩起来,手掌都要拍烂了。红尘鼎沸里,两位仙尊不知为何,俱热泪横流。
徐八遂太高兴和震撼了,合契的强烈情愫远远超过他的预设,自站上执手台起,他心里的感动和激荡便不能消减,乃至宣誓定契时,极度想扑进周白渊的怀里放声大哭。好在后头魔修们大吼大叫起来,才让他从悲喜交加里挣出心神来。
这感觉太美妙也太来之不易,今天他不想沾酒了,生怕酒意上头把这美妙的感觉冲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