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澈在位五年未立后,也不纳妾。臣子多次规劝,私下里纷纷议论当今圣上似乎有隐疾。
苏澈沉默了片刻,“罢了,这宫中不比宫外自由。”不知这话是说给棠梨的还是说给自己的,他转身抱着黑猫朝康府大门走去,扔下一句,“朕乏了,回宫!”
身后的康太傅在心里又确定了一遍皇上有隐疾这件事。
天上挂着一轮满月,遮住了周围星星的光亮,夜幽深,四下静悄悄的。
康太傅寝室屋顶上一片瓦,像是被人操纵了一般凭空被抽出来,不一会翻上来一个夜行装扮的男子,那男子一眼便看到空出来的瓦片,有人在他之前掀起了瓦,他在屋顶上望了望,屋顶上却半个人影也无,活见了鬼似的。
顺着月光向下望去,床帐中的康太傅已经睡了。
隐去身形的星元看着只露出来两只眼睛的黑衣人,觉得好笑,苏澈的眼睛最有辨识度,他觉得苏澈晚上出门做贼,最应该蒙上的就是那双眼睛。
其实他知道自己早先做猫时,在康府是被苏澈利用了,苏澈深知它这只猫喜欢上窜下跳。故意把它丢一边任由它乱跑,好借此机会搜康府。
乱跑的时间里他自己也没闲着,发现康夫人已经神智不清。
他看见红衣女鬼那天正好用了法术让康夫人睡上一晚,后来女鬼便被黑白无常带回冥府。根本没有机会吓康夫人,康夫人却被吓疯了,口中嘟囔着有鬼,把自己捂在被子里不肯出来!他猜这件事背后还有一个人,先是仆人、在是康乐、再是康夫人,由此猜测下个目标就是康太傅。今日正好是月圆之夜正适合鬼出没,暂且先假设背后还有的那个人也是鬼,他决定守株待兔。
而苏澈也觉得不管作案的是人还是鬼,下一个目标最大的可能就是康太傅。如果真的有鬼呢?苏澈陷在沉思中还没回过神来便被一只手捂住了口鼻,手上还带着点心的香甜气息。
那人靠的极近,在他耳边说道:”别出声,有东西来了。”
苏澈一听这声音是那位一起喝茶的男子警惕得心放了下来,随后升起了疑问,“什么来了?”
一阵风吹来,门外长明灯火光一阵摇曳,像是下一秒就要熄灭,不见门窗有任何响动,一个白衣书生站在房中像是从空气里化出来似的。他径直走向床的位置没有一丝声响。
“咚”一声似乎有无形的力量将帷幔中的康太傅从床上扫了下来。康太傅迷迷糊糊睁开眼睛,他站起来拍了拍中衣上的土,准备继续去睡,抬眼便看见一个人站在房中,月光下只能看到那人的轮廓。康太傅迅速判断这是个盗贼,转念又想哪有盗贼一副书生打扮,顿时不明所以,他想是这么想嘴上仍不忘喊道“来人抓贼呀!”
门外依旧静悄悄的万物怡然自得,连声犬吠也没有。康太傅那一嗓子竟像被阻隔了一般,外面巡逻值夜得无一人入耳,当然除了做梁上君子的星元。
不理会那句喊叫,白衣书生一步步向康太傅逼近。康太傅警惕的望着那男子,心跳比往常快了好几拍。“你是谁?”他边问边伸手摸到床帏上挂着的长剑,“嘶”一声将剑抽出,旋即一转手腕长剑刺入那书生的胸膛。
下一刻康太傅松开剑柄,脸色煞白,“砰砰砰”一颗心似乎要从嗓子眼蹦出来,这...这...这书生不是人?只见那书生胸前的白衣完好如初未染上一丝血迹,被人一剑穿心书生也不恼,依旧面无表情伸手握住剑身,把剑□□随手扔到了一边,书生胸膛上空空一个洞却一滴血也没流,看着无比瘆人。
“你是谁?我跟你无怨无仇,你……”
“有怨有仇,记得贺书吗?”那书生低沉的声音幽幽传到耳中,让人头皮发麻。
“贺书?”康太傅想了想摇摇头。
☆、自缢案(4)
“也是康大人怎么会记得当年跟自己一个考场,无名小卒的名字。这十几年你倒是过的风生水起。不知把胸膛里这颗被狗叼走的良心挖出来会怎样?”书生指着康太傅胸膛,扬起嘴角露出几分邪笑。
“贺书……”康太傅想起十多年前那场科举考试,他有个毛病一考试就紧张,一紧张就容易搞砸,那次科考他买通了阅卷官,同写的好的一名考生调换了试卷,改成了他得名字。
“你……叫贺书?”
书生的眼神突然变的凌厉,怒道:“贺书,他二十多岁就死了!若不是你买通主考官改了试卷的姓名,他怎会死!你却活了这么久功名利禄尽收囊中,这一切本该是他的!”
康太傅不曾想,十几年前的旧事会在十几年后被翻出来,刚还要蹦出来的心又一下沉入深渊,这事他明明处理的干干净净!
“你一定在想明明天衣无缝,不可能这件事还有人知道。这个简单,因为我已经死了!”一句已经死了那书生说的再平常不过,好像在跟别人说起一件日常。
书生是来报十年之仇的!正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说的在理。星元早就放开了捂着苏澈的手趴在房上看热闹。
苏澈这个人遇见什么都一副毫无波澜的样子,还以为会怕鬼,想来苏澈又不是娇滴滴的姑娘是他多虑了。
康太傅明显有些心虚,仍旧问道:“十年前你根本没见过我,怎么可能知道有人更换试卷。”
书生道:“我当然没见过你,十多年前我才几岁。我说过了贺书二十几岁就死了。当然我也死了,我是他儿子贺之予。”
原来不是正主我都以为他是贺知,这熊孩子不能先说明白吗!趴在屋顶看热闹的星元脸上一个囧字,幸好此时苏澈也在专心看热闹,没看他。
白衣书生森笑道:“我爹是看不到你现在狼狈的模样了,科举回来之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没几年就病死了。我娘含辛茹苦替人做针线洗衣服把我养大的,可真是巧了,当年早就告老还乡得阅卷官让我这个短命鬼在黄泉给遇上了,他跟我说了几件生前做过后悔的事,这个头发花白的阅卷官哪里知道我就是贺知的儿子!你是不是以为阅卷官死了你的秘密消失就可以安心享乐了!”
“我儿子……我儿子也是你害的?”康太傅这才想起他儿子来。
“是,”贺之予承认的爽快。
凶手是贺之予,那红衣女鬼为何要承认?星元想到还被关在冥府不知是否做了处置的红衣女鬼。
“一人做事一人当,当年你爹的事直接冲我来。”康太傅想到是自己连累了儿子妻子跌坐在地上。
“晚了!你儿子与我有夺妻之恨。”
贺之予一副儒雅书生模样,星元想此人若活着当有妻有子安然度日。
“夺妻?”康太傅一番惊异。
“你不知?想必康夫人和康乐不想让你知道,你这父亲做的真是称职。你家府上康夫人身边有一名叫花枝的侍女。她是我表妹也是我未婚妻,康乐看上了我未婚妻。你的好夫人派人给了李家一笔钱,说服李家与我退婚。”
贺之予背着手,双目变的血红,空气中散发着恐怖与诡异。
“对了跟你说说我是怎么死的。收到李家退婚书,我便从南阳赶到徽城想问问表妹为何无故退婚。舅父收了你家的百两聘礼,而我只有对表妹的喜欢,可笑的是我的喜欢一文不值。我从徽城回南阳的路上从悬崖上摔下去摔死了,你看我连命都一文不值。”
说到这儿,贺之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听的星元毛骨悚然。
“后来我才知道,你那混账儿子毁了表妹的清白,用聘礼封了李家的口。表妹性子烈又听闻我身亡的消息后在树下自尽了。”
贺之予倏然变了脸色,凶狠道:“你说你儿子是不是该杀?”说时迟那时快,一根白绫绞上了康太傅的脖颈。
屋顶上星元随手抽出苏澈腰间长剑抛了下去,“刺啦”白绫一分3长二,从白绫下逃生的康太傅吓的跌倒在地,长剑旋即自动回鞘。
斩妖剑?剑抛下去星元才发现正是自己生前喜欢悬在腰间当装饰的那把剑。
苏澈眼神闪过亮光牢牢盯着星元,像是要把这张脸看穿,看透这身体中的灵魂。
贺之予顺着剑光抬头道:“外面风大还请两位梁上君子下来避避风。”
哐啷!还没来的及反应,两个人从屋顶直直坠下来。
康太傅还没从死亡的恐惧中缓过神来,又被他二人重重的落地声震了个激灵。
落地时,苏澈面上的黑布也跟着从脸上落下来。
等康太傅看清地上的人,他惊讶的张着嘴:“皇……皇上!”
苏澈面无表情的站起来,顺便面无表情的了一眼康太傅。
星元听到“皇上”这两个字,像是偷窥到谁的秘密一般,他看了看康太傅尴尬惊慌的脸,心说这下康太傅捂了十几年的秘密不仅鬼知道了,人也知道了。
贺之予狠厉的目光扫过来,星元挡在苏澈身前笑吟吟道:“实在抱歉这位公子我们只是路过,你们继续!”说着拉着苏澈便要往门外走。星元想把这个凡胎□□又身份尊贵的人先送出去再来斗一斗这个怨鬼。
谁知苏澈开口道:“想必这一年内发生的四起自杀案都是贺公子的手笔了,凶器乃是一条白绫。或许康乐是罪有应得,可康府的两位仆人都是无辜的。康太傅当年是更换了试卷弄虚作假,但罪不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