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到这个“以后”时,宋时樾顿了一下,抬头对着云迟笑:“师尊想要我再画一幅给你。”
二人都没有守岁的习惯,外头的鞭炮声此起彼伏,夜深之后终于停歇。
云迟抱着小团子上了床。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今日宋时樾有些奇怪,明明是笑着的,但看着他的时候总有些悲戚。
徒儿向来是善于将自己的情绪藏起来的,而小团子却不一样,无论再怎么掩饰,眉眼之间,包括嘴角的一点弧度都能透露出他的情绪。
云迟捏了捏小团子的脸,问道:“要变回来么?”
小团子抬头望着师尊,“那我去将衣裳换下来。”
小团子哒哒哒下了床,不一会儿宋时樾就回来了。
云迟主动拥住他,在烛火摇曳下与他说话:“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话想与师尊说?”
这几日他忙着外边的事,二人许久没有好好谈过了。
若是在从前,宋时樾夜里是总要抱着他睡的,这几日却没有,云迟还以为是因为他太累了。
也怪他迟钝,早该发现徒儿这几日的异常。
宋时樾愣了一下,却是摇了摇头。
“真的没有吗?”
“嗯。”
沉默了一会儿,云迟抿了抿唇,靠近他。
他能感觉到徒儿这些日子的克制和对他的尊重。
云迟虽摸不透他的心事,却想哄哄他。
他倾身靠近,指尖抚上他的腰间。
宋时樾身子一僵,却是按住他的肩膀,“师尊,早点歇息。”
他将云迟的手掌送回去,替他掖了掖被子,背过身子。
云迟指尖蜷缩,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也默默背过身子。
二人背对着背,中间隔着一尺的距离,却仿佛划开了一道无形的鸿沟。一个想跨越,另一个却竖起高高的屏障。
云迟闭上眼睛。
天还未亮,宋时樾就已起身,他感觉到徒儿静静地站在床边看了他许久,却什么也没做。
门“吱呀”一声,云迟睁开眼睛。
他原本想跟去看看徒儿在外都遇到了什么,最后还是没有。
他就在屋里百无聊赖等啊等啊,等到了第二天清晨。
床榻之上,云迟正打坐,他动了动手指,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
宋时樾一夜未归。
指尖淡淡蓝焰升起,灵识向外扩散,云迟感应到了一股魔气。
那人似乎已经是尽力克制,但还是溢出来似有若无的气息。
紫荆林间,宋时樾回头俊眉蹙起。
“你跟着我做什么?”
“时樾哥哥,我想来看看你住的地方。”阿伶笑着,又四处望着周围自然风光,“这里还不错,我以后可以常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青衣”小天使投的潜水炸弹x1,没见过世面的我激动得转圈圈(≧ω≦)/
感谢“锦鲤啊”小可爱投的地雷x1,又抓住一个小萌物了!耶(-^〇^-)
我会继续努力的!爱你们么么哒^3^
第76章
“不可以。”宋时樾直截了当地拒绝。
这一次也是他心神不定才会让她有机可乘。
这里是他与师尊生活的地方,不容他人介入。
上次楚轲和庄吟进来他已有些不开心,后来与师尊亲昵的时候也曾咬着他要他保证再也不带他人进来。
“为什么不行?我说过,我想多了解你。”
“不必。”
阿伶瞥见宋时樾背后远远地站着一抹白色的身影,她低头一笑,抬起头时脸上全是甜甜的笑容:“时樾哥哥,我父亲说过,以后你就是我的夫君。”
云迟往前走的脚步顿住。
阿伶脸上笑意更浓:“我们未来要一起生活很久很久,所以你也要多多了解我才行呀。”
宋时樾沉默。
这是前魔尊的遗愿,他生前就曾与宋时樾提过,那时候即便没有想过会有今日,他也断然拒绝了。
后来前魔尊临终前又提起过一次,他从来都没有答应过。
可阿伶却好似认定了。
“我是不会与你成亲的。”宋时樾道。
“为什么?”阿伶满脸不可置信:“你为什么不愿意娶我,难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你已经和其他人好上了?”
余光瞥见云迟已经慢慢走近,阿伶咬了咬唇,上前抱住了他:“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的夫君,你不能不听父亲的话。”
云迟缓缓上前。
“时樾。”
宋时樾条件反射一般推开了阿伶,张皇转身,却见师尊嘴角含笑看着他,“师……师尊……”
云迟低着眉,眼中隐约带着笑意,却没由来地让宋时樾感觉心慌。
他方才分明没有感应到师尊的一分气息。
可他一介仙尊,想要做到悄无声息何其容易。
宋时樾想要上前与师尊解释,却不知为何最终还是没有动。
阿伶眼睛红了,指着云迟就是一番质问:“就是因为他么?为什么他可以在这里,我就不行?”
云迟上前,在宋时樾复杂的目光中牵起他的手,看向阿伶:“我是他的……”
“师尊!”宋时樾冷声打断了他,“他是我师尊。”
“不止是师尊,还是……”
“别说了!别说了!”阿伶几乎要哭出来了,她捂着耳朵大声喊叫了起来,满脸震惊看着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又忽而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哈!你就是那个凌云仙尊?时樾哥哥,你骗我,你明明说过,你最恨的人就是他。”
“现在呢?”她的面目变得有些狰狞,身上黑雾散发出来,弥漫在她周身,“你居然和自己的师尊……恶心,你们都太恶心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宋时樾!记住我说过的话,你们一定不得善终!”空灵又瘆人的笑声回荡在林间,阿伶已经化作一团黑烟散去。
宋时樾敛在一起的眉毛就没有舒展开过,带到诡异的回声消散后,他松开了手。
却没有看云迟,也没有解释自己彻夜未归的原因。
林间风过落花簌簌,二人静静站了一会儿。
“师尊,你回去吧。”
云迟错愕:“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
宋时樾神色不变,垂着眸子,“你先回去吧,我还有事。”
话音刚落,人已经往外走出了几步。
步伐决绝而坚定。
云迟望着他的背影,心里空空荡荡。
究竟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变成这样了。
往后几日宋时樾一直没有回来,有时候云迟在辗转难寐之间隐隐约约捕捉到了他的气息,可始终都在屋外徘徊,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进来。
这几日楚轲和庄吟提过要再次来看他,想着徒儿向前说过他话,他没答应。
过后又嘲笑自己何必对他那么言听计从。
他又何尝不是带着他人进来了?
而且在那人面前又是那么着急地与他撇清干系,好似他们就只是师徒。
宋时樾那日的举动让他无法不多想。
这几日他联系不上宋时樾,心下烦躁之时就只埋首于书籍之中,倒也不算寂寞,忙碌之中只与孟煜卿保持着联系。
孟煜卿告诉他,已经将小姑娘接去了清虚北境,正在尽力找寻与她母亲相关的讯息。
孟煜卿还给他带来消息,说东垒壁掌门已经去世,现下任宥桓一人流落在外,饿了也不乞讨,只坐着等路过的人施舍,困了就在破庙角落里睡下,日子过得浑浑噩噩。
孟煜卿想过要将人接过来清虚北境,可任宥桓不理人,就像是听不进去任何话,整个人萎靡不振。
直到派过去的弟子提到凌云仙尊,他才有了一点反应。
问他们凌云仙尊可还好,人可还在清虚北境。
得到否定的回答后,他眼中的光亮再次消失,接下来再与他说话又回复到了一开始的状态,怎么与他交谈都毫无回应。
他曾经意气风发,自信张扬,孟煜卿实在不忍见他这番模样。
左右宋时樾长久不归,云迟一人待在空荡的屋子里也是暗自神伤,他便答应了孟煜卿的请求,前去劝说任宥桓。
太荒山顶,废弃破庙,长梦游神的雕像落了一层厚厚的灰。
云迟进入庙宇之中,一股潮湿阴冷之气扑面而来,可见此处许久没有人来打理过。
一人衣衫褴褛卧于门边角落,借着一个竹子编织的箩筐,聊以阻挡从门缝之间钻进来的丝缕寒风。
云迟在他身旁蹲下,将撕开的箩筐从他身上拿起来,为他披上一件狐裘。
躺在地上的人身子缩了缩,将头埋进裘衣里,没有出声。
云迟却分明看见他在发抖。
“宥桓……”
颤抖的身子慢慢停了下来,将露在外头的脚缩进狐裘里,整个人躲得严严实实。
云迟伸手想要扶他起来,任宥桓却挣扎着蜷成一团缩在角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脸。
“你振作一点。”
沉默。
“你父亲不会希望你变成这个样子。”
任宥桓又开始颤抖了。
单薄的身子被狐裘罩着勾出轮廓,云迟看见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吸鼻子的声音传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