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林同已经不成问题了,关键是那个当初隐藏的如此之好,就连穆溪也没有找到的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谁?
他会不会至今依旧潜伏在科研所里,甚至已经步步高升?
☆、伪装
帝都。
商区边缘。
宽敞明亮的车站,公共悬浮车稳稳地停靠在站台边,晚归的乘客从自动打开的门里涌出,像是一小股泉水融汇进了海洋,眨眼间就消失在了虫群当中。
车站往往是虫流最密集的场所之一,尤其是在帝都,来去匆匆的虫除了帝都本地上下班的虫们,更多的是那些从其他星球来到朵策星,特地来领略帝都风光的外地虫。
只见不远处一群虫挤挤攘攘地一道下了悬浮车,穿着颜色鲜艳的统一衬衫,戴一样的帽子,正围着站牌下一个看上去像是领头虫的亚雌吵吵闹闹地说着什么。
那导游也是个没经验的,年纪不大,被包围在中间承受众虫的指责,看上去几乎要哭出来。
“各位!这个真的是临时发生的变故,我们之前接到的通知是皇宫附近可以参观,但由于国宴提前,所以这几天整个帝都但凡是靠近皇宫,统帅府,议会大楼等机关要地的场所都是不可以去的。”
“真的很抱歉,是我们之前没有调查,但新的行程表我已经发送到各位的光屏上了,大家可以看看,咱们还是有很多地方可以选择……”
他的声音时断时续,时而被淹没在充斥着俚语的抱怨声中。亚雌不由得摘下帽子,擦了擦额角的汗。
来自边缘地区的民众大多没见过世面,不懂得什么规矩,花了大价钱来朵策,图的就是在皇宫统帅府邸这些赫赫有名的场所拍拍照片,好回去炫耀。但这次事不凑巧,偏偏赶到了国宴上……
“那么,请问……”
忽然,一道悦耳的声音传进耳朵,像是清风一般驱散了那些虫的话。导游抬头看过去,是队伍里一只没什么存在感的雌虫。
这亚雌孤身一虫,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过话,因而格外不起眼。
此时一看,只见这虫身材羸弱,但偏偏穿着一身肩膀很宽的长款毛呢西装,下摆一直到了膝盖,头上还戴了顶复古样式的圆顶礼帽,把头发密密匝匝地全部理进去,压得严严实实。
因为本身没有那么高大的身量,因此他衣服搭配着他这只虫,就格外有种空架子的感觉。
沿着竖起的雪白衣领往上看,他礼帽下露出的小半张脸脸很白,似乎是涂了厚重的一层白.粉,并不是很好看,反而显出一种僵硬和灰败的死气,连五官都给模糊了,望上去简直像是一块没有高低起伏的白板。
他的脸给虫一种怪异的感觉,但眼神却很干净真诚似的,带了唯一的一点活泛气儿,直直地盯着导游,“您刚刚说的那些机关政要……”
他举起自己的只虫终端,将屏幕展示给对面的虫看,“包括这个吗?”
导游一愣,条件反射地道,“当然不……不算。”
“审判庭嘛……这个,不在戒严范围之内。”
导游犹豫着,多看了眼前虫一眼,语气充满了不确定,问道,“你想去那里看看?”
“是。”亚雌微微一笑,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齿,眼底闪过一丝精光。
“前些日子在星网上听说了有这么一个地方,实在是好奇的紧……”
他这话一说,周围几只虫也愣了愣,纷纷想起什么似的,终于不再揪着路线更改的话头了,而是七嘴八舌地说起了审判庭。
“审判庭?就是之前那个审判姓苏的地方?我可听说那门口气派的不得了,石头上刻着的都是神兽!”
“真的假的?审判庭能随便去吗你也不想想!”
“咱们也就在外面看看拍拍照,又不进去!怕什么!这要是回去了可就见不着了……”
几虫言罢,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射到那导游身上,一声不吭地瞅着他,等他决断。
那导游倒是没有想到审判庭这么个场所居然成了他们如今青睐的景点,不由哑然。
但仔细一想,审判庭建造历史悠久,建筑的风格独特,假如不是因为审判本身的特殊性而常年低调,其实参观价值相比于其他景点还真不小。
于是他爽快地答应了,低头在行程里添上了这么一条。
改完行程,他环视四周,整理队伍准备出发。
而他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身后,亚雌眼睛中所谓的真诚友善像是拔笋抽丝一般迅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全然的冷漠。
他垂头裹紧身上的外套,在队伍出发前去住宿之处时放慢脚步,不动声色地落到了最后面,最后在一个拐角处身影一晃,消失在了车站。
*
那身影出了车站,沿着街道走了段路,眼看周围的建筑越来越普通,再没有了中心商圈的繁华。最后他停到了一栋破旧的小楼前。
小楼是出租的单元公寓,墙皮剥落,夕阳的余晖投射在上面,映出岁月的剪影。不是别的,正是之前秦斯租住过的地方。
这破地方连个保安有没有,来虫直接踏进了楼梯间,徐徐而上。
他经过一个又一个的楼层,没有做任何的停留,一直来到了顶楼。
顶楼只有一间房,门缝里并没有透出光亮,像是沉寂已久未曾被翻阅的古老书籍一样。
假如说是穆溪,秦斯或者是其他任何一个知晓内情虫在这里,都知道里面有什么。
曾经的帝都科研所所长,038科研军工实验项目负责虫——穆春来。
这间房子对他来说完全可以称之为监狱,只不过因为他如今只是个疯子,又抛出了手中的有关林同的证据,暂时地引开了那两只虫的注意力,所以他身边的监视几乎被完全撤销了。
门锁应声而开,来虫长驱直入,伸手按开灯,在乍然亮起的光里看到了地上跪趴着的白发苍苍的亚雌。
那虫正撅着屁.股,趴在地板上,疯疯癫癫地举着一根点燃的蜡烛,眼看就要点燃沙发垫了。
怎么看怎么是个傻子。
然而在门被关上反锁了之后,原本地上趴着的虫却慢慢地站起了身,然后微微眯眼盯着来虫。
“怎么样?”他急切地问,“事情都处理干净了吗?”
他说话吐字清晰而准确,眉目间满是阴霾,神情焦灼,哪里还有一丝一毫不正常的迹象?
☆、算计
“放心。”那虫说,“我已经找好地方了,现在就能带您走。”
他右手插在口袋里,弯腰把手里拎着的箱子轻轻搁在脚边,“不过得您先离开,我还有些事儿要办。”
穆春来听了前半句话,一骨碌爬起来,从沙发下面拖出来自己早已收拾好的小包裹,但一听到那虫不跟自己一起离开,动作不由得一顿,警惕地转过头,“你要做什么?”
那虫抿了抿嘴唇,脸上终于显现出一点不一样的神情,不再那样木然了。他咬了咬牙,说,“我得回趟……那里。”
他没说是哪里,但穆春来马上就反应了过来,一脸惊愕,“你疯了”三个字就差写到脸上。
他压低声音,嘶哑道,“现在苏家已经倒台了,林同更是自身难保,被虫设计得团团转,你不跑的远远的,这个时候还往里面钻……是嫌自己活得长吗?你不想活,我还不想陪你死!”
“……”那虫不说话,只是从眼底渐渐地浮现出一点不耐来。
“我的事儿你别管!”他“呸”了一口,目光阴鸷,短暂地望了眼窗外,又收回来。
“你好自为之。现在看起来他们貌似是不打算杀了你,但万一哪一天得知了当初的真相,发现你这些年一直是在假装疯子欺骗他们……”
“就算是穆溪能放过你一次,这次还会饶了你吗?还有那个实验体……Qin……要不是我找虫去了趟MN-93的监狱,还不知道他还活着,不但活着,他还到帝都来了。现如今他就是穆溪的命,就算他不说,穆溪也早在考虑弄死你了,你还不清楚吗?”
“你这个名义上的雄父,在他心目中,连那个实验体一根手指头也比不过。五年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最后一句话伴随着一声嗤笑出口,穆春来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双手攥握成拳,青灰的面皮微微肿胀,有一点事实被戳穿的恼羞成怒。
“你闭嘴!”他冲那虫嘶哑吼道,然后烦躁地踱来踱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看着那虫道,“你不逃走,又不害怕被抓……你是有其他的后台?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起码跟我说句准话!我可不想一辈子在外面东躲西藏!”
“不想东躲西藏就继续呆在这里,我一点也不介意,反正装疯卖傻是您的强项,这样一直到老死也没有问题。”那虫讥讽道。
穆春来被戳到了痛处,不说话了。他想逃离穆溪的掌控已经快要想疯了。
片刻的安静后,亚雌再次开口。
“终结一个麻烦最直接的方式就是消灭它。”他幽幽道,“那个实验体如今能这么张狂,不就是仗着现在的帝都没有虫认识他,所有他才能被几个老眼昏花的傻逼虫当宝贝似的推到了审判席。等失去了审判庭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只要在他的案子里动点手脚,他迟早会被审判庭给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