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急之下,佐伊的身体极速后仰,柔韧的躯干被拉长到极致,光刃擦过面颊,撞击到那半片面具上,发出“嗡”地一声令虫牙酸的铿锵之声。
一击不中,秦斯借力高高跃起,整个身体都笼罩着佐伊,而此时佐伊的身体已经弯曲后仰到了极限,秦斯却已然将他所有的退路提前截断。
佐伊咬牙,稳住身形,却还是慢了两秒。
他的双眼睁大,浅绿的瞳孔里是少年清晰利落的身影。
秦斯像只轻盈的鸟儿一般朝佐伊扑过来。这一帧帧在佐伊眼中像是被放慢了一般,他看见半空中少年观察到他的反应后,唇角居然勾起了一抹浅淡的弧度,紧接着就顺势抓向他的脖颈。
那虫体最脆弱的地方。
就在那寒意逼近肌肤时,佐伊终于也看清楚了少年手中的武器。
那是隐藏在手指间的甲片一般的极小的光刃,竹叶般修长,边缘如同桃瓣般圆润,通体晶莹,泛着幽幽的蓝光。
它们从少年的手指第二关节处破骨而生,寸寸寒芒,将这双修长白皙的手装点成了最恐怖的杀器。
十指诛心。
作者有话要说: 1V1
☆、辞职
“你的身体——”
佐伊的惊呼尚未出口,秦斯已经朝着他的脖颈出手。
军雌闭上眼。
脖颈的肌肤已经感受到了光刃逼近的阴冷。
然而……
仿佛一根羽毛轻轻掠过,尖利的光刃恰到好处地停留在了脖颈前。
秦斯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的声音从后上方传来,由于贴的很近,他甚至能感受到那温热的吐息。
“现在轮到您告诉我一些事情了。”
“可以吗?”
他的语气依旧彬彬有礼,带着不合时宜的绅士般的疏离。然而手腕施加的力道却没有丝毫饿的松懈。
佐伊睁开眼睛,目光所及只有钳制住他要害处的那只手,修长白皙。
半晌,他笑了笑。
“行吧。”他说,“尊敬的杀虫犯先生,您想知道些什么呢?”
.
艾克旦最近觉得自己的教授有些不太对劲。
他不仅变得行踪诡异,来去成谜,而且还常常陷入莫名的沉思中,脸上的倦容不但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消失,反而越来越深。
他在学校里也听说了一些传言,据说穆溪教授之前有一只关系亲密的雄虫爱侣,即将成为他的雄主的那种,然而就在两个月前,这只倒霉的雄虫出了意外,失踪了。
原本低调的雌虫教授一夜之间成了“弃妇”,那滋味想必是不好受的。
艾克旦想了想,觉得勉强能够理解,只是……有些对于那只雄主的莫名愤懑。
他知道那些非本地的雄虫都自认高贵,可以同时拥有一个雌君和好几个雌侍,雌奴,那么像穆溪教授这么优秀的雌虫,难道还不配留在他身边吗?
“所以说,在机械统治的时代,所有的虫都被恐怖所笼罩着。我们高速发展的科技为我们的发明创造提供了最大的保障,然而却也使得我们轻而易举地忽视了对未来的构想。”
耳边柔和却坚定的声音逐渐逼近,艾克旦一个激灵,收起支着下巴的手,抬眼,果不其然看到了从讲台上走下来巡视的雌虫。
穆溪今天穿着他典型的白衬衫,栗棕色的头发可能是用了发胶之类的东西,颜色相比往常以来有些深,背脊挺拔,眸光晶莹,身边萦绕着一种安宁的气息。
他在教室里走了一圈,继续道。
“自从我开设了这门名叫‘虫族基因的遗传与变异’这门课之后,常常会有虫来问我这样一个问题。”
班级里的虫出现了一点小小的骚动,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一部分虫见他好像不再讲那些难以计算的枯燥理论,于是表现出点兴趣。
“众所周知,我们的帝国来源于破碎的联邦,而昔日联邦的荣光则终结于机械恐怖。这也是为什么目前我们的科技如此发达,机械产业却始终无法取得长足发展的原因。”
“我们害怕历史重演,因此抗拒着机械时代的到来。那么问题来了,我想请你们每一只虫思考,我们——作为碳基生物,对于那些没有情感,从来不受情绪控制,一切能力都能时刻保持着巅峰水平的机械虫,是否存在优势?”
穆溪将光屏熄灭,转身俯视着课堂下的虫,声音不大,却能够清晰地传入每一只虫的耳中。
“假如三百多年前的机械战争重演,你们每一只虫面对着的都是最强的作战机器,你们有把握维护虫族的尊严和辉煌吗?”
教室里一片死寂。
“可,可是这样的情况根本不会发生……”
一道微弱的反驳声从角落里响起。
紧接着,有虫附和,“是啊,这个问题没有任何价值,只要我们不再制造这样危险的,拥有智慧的超强机械虫,就不会陷入这样的境地。”
穆溪看着他们稚嫩的脸,无声叹息。
艾克旦看着他的脸,想起那些暗夜里的种种秘密。一股莫名的烦躁让他冲动地站了起来。
“我知道。”他直视着穆溪,说,“我可以回答这个问题。是作为虫族的优越性,对吗?”
“……”
“我认为,无论是雄虫还是雌虫,身为一个独特的生命体,我们最珍贵而值得骄傲的东西就是灵魂。这是那些机械虫或者是其他任何假想敌没有的东西。我们有最充沛的情感,我们有生机勃勃的体魄,我们有无限的创造力和生命力,这些难道还不够吗?”
“我了解过机械恐怖时代的历史,机械虫或许能够拥有与我们同等的智慧,比我们更甚的战斗力,但他们不会有我们的情感,所有他们没有灵魂。”
冲动一点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忐忑。
艾克旦看着自己教授若有所思的脸,不知道是那一句话出了差错,只觉得他的神情似乎比之前更加恍惚了。
他有说错什么吗?没有情感不就是机械虫的典型特征吗?没有情感不就是没有灵魂吗?
……
“我们注定是高贵的,我们拥有那些‘小白鼠’一辈子都无法得到的身份!”
“嘿!阿穆,干嘛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的实验失败了呢?即便是失败了也没有关系啊,再造一个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是不是下不了手?让开!让我来!”
“我们知道你在他身上倾注了多少心血,可是,可是你看嘛!事实就摆在这,你就不要再倔强了好么……”
“走就走!还真以为咱们缺他一个?”
“嘘!你小点声!”
“居然对实验体有情感,该不会是脑子有毛病吧?”
“实验体就是没有灵魂的空壳!除了有一副好看的皮囊,其他的跟冷冰冰的机械虫又有什么区别?”
……
穆溪垂眸掩住情绪,手指不由自主地捏了捏额角,那些在他脑海里不断嘈嘈切切叫嚷着的声音才消失。
他对艾克旦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艾克旦狐疑地坐了下去。
“其实我要谈的是另一方面。”穆溪想了想,换了个方向,道,“与其作为一名被害妄想症者,惶惶不可终日,始终盯着别的虫的一举一动,倒不如学会改变自己。”
“我们在进步中一点点蜕变,肢体变的软弱,身上原始的基因越来越少,我们甚至失去了虫翼,变成了纯粹的陆生生物。我们的社会越来越畸形,却没有虫敢于揭开这样一块遮羞布。同学们。”
穆溪深吸了一口气,平静道,“所以相比于你们学到了多少知识,将来会取得多少科研成果,我更在乎你们有没有成为一只完整的,拥有独立虫格的虫。”
“既然有这样的优越性,那么就发挥到极致,不要让它白白浪费,好吗?”
下面的虫似懂非懂,但还是齐声道:“好。”
穆溪没有继续说下去,“今天的课就到这里。”
他低头,开始收拾自己的设备,同时头也不抬道,“从下节课起,会有新的讲师来带你们的课,一直到我回来。”
虫们的注意力很快被转移,“您要去哪儿?”
“……”穆溪唇角极其浅淡地勾了勾,随即很快地抿成了一条平直的线。他似乎是想要表现的轻松一些,但却没有成功。这让他自带柔光滤镜的脸显得更加温和无害。
“我修了一段时间的假。”他的目光投向悠远的窗外,将讲台上的东西拿起来搁在臂弯里,贴在胸前,轻轻开口。
“可能回来,也可能……就不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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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溪从主任办公室里走出来,一刻也没停留地回了家。
路上,他再次接到了警方的通讯。
“听说您打算离开这座星球?”负责询问他的警员还很年轻,声音透过通讯器传来,夹杂着电流声。
“没有。”穆溪一点也不好奇他们是怎么得到的消息,但还是和和气气地开口解释,“只是最近身体状态不是很好,上周在医院检查,医生建议休息一段时间。”
“是这样吗?”
“不然呢?”穆溪反问,“难道是我打算偷偷潜逃出去,寻找杀虫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