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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对真君一往情深 完结+番外 (诉清霜)


  竟真是幻境。
  我思及此处,只觉此事实在荒谬:“用自身修为来运转如此庞大的幻境……油尽灯枯,不是迟早的事吗?”
  苍阗为何要这样做?他这是疯了吗?
  伏清颔首,难得附和了我一次:“不错。五千年过去,为了支撑此处,他早已大不如前。”
  闻言,我不觉心安,反倒更为吃惊。
  苍阗凭自身之力,若可支撑离火境五千年之久,那五千年前,它又该是何等可怖的一个存在?
  伏清修为虽精于我,然与苍阗相比,也不过只是沧海一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遑论他是幼年误入此地,怎可能从此地安然无恙、毫发无伤的出来?
  想到这里,我心头疑惑重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真君当年究竟是怎么出去的?此地可是有破解之法?”
  “没有破解之法。”伏清垂下眼睑,脸上说不清是个什么神色,“当年,他与我做了个交易。”
  我自知失言,想了想,才字斟句酌地开口问他:“是不好的交易吗?”
  他眼睫轻颤,又是一阵极长的静默。
  我观他一幅心事重重的模样,想着果然是说到他的伤心事了,便试图岔开话题:“真君不愿说那就——”别说了。
  话还未说完,只听伏清突然叫我名字:“少箨。”
  我轻轻应了声,侧目看向他。
  他已阖上了眼,将眼底情绪尽数掩藏:“当年受毒火之刑的人,本该是我。”


第24章 君不悟·其五
  51.
  “是我恃才扬己,不顾父君劝阻,执意来此。是以一念之间行差踏错……却累辛儿替我受罪。”
  他声音沉缓,每一个字落下,都好似用尽他毕生的力气。
  “如今局面,是我一手造成,理应由我一人承担。”
  在此之前,伏清从未与我谈及过往,故而我一直不知晓雱辛染疾的来龙去脉。
  本以为她是流年不利,犯了太岁、触了霉头,如今看来……却是另有隐情。
  我默默看了会伏清,他身形本就清隽单薄,眼下更是凭空生出了些摇摇欲坠的意味,好似是一副脆弱不堪的模样。
  他在我记忆里,一向是个冷淡矜贵、高不可攀的霜雪美人。行为处事不缓不急、不骄不躁,仿佛不会被任何事困扰,也不会为任何人驻足。
  我心里虽存了些顽劣心思,总想撩拨他露出些鲜活的姿态来,喜怒也好、哀乐也罢,总比成天板着张脸,当一尊毫无生气的冰雕要强的多。
  但真等见着他难过,我却又不忍心。
  约莫是他今日对我实在太温柔,让我有几分忘乎所以。我思忖再三,大着胆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见他没有抵触,又得寸进尺地钻进他雪白衣袖,握住他的手。
  周围分明是滚烫热意,他的手却冷得像块千年寒冰,摸起来就跟他这个人一样,永远拒旁人于三尺之外。
  这些年来也不知吓跑了仙庭中多少位仰慕者。
  52.
  唉,说起这仰慕者,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是叫卧云真君。
  论起对伏清的喜爱程度,卧云当年许是与我不相上下。
  他曾当着众仙的面说道,他府上有九百多张伏清的画像,尽是他呕心沥血,亲笔所作。等画满一千张之时,他便要携着画卷上门提亲。
  实在是勇气可嘉。
  后来有日,杏花天主人酿出“凤凰泣”,广邀仙庭诸位仙友同乐,伏清与卧云也在此列中。
  那凤凰泣,书里写得玄乎,说即便是成神之人,饮上一樽凤凰泣,也能醉得浑不知事,还可如实梦见你心中所思所想。
  我对此是又好奇、又惊奇,死皮赖脸地缠着伏清好说歹说了许久,他才勉强答应带上我出去见见世面。
  凤凰泣十分珍贵,我不过一地位低下的小仙,断然是没那机会品尝,只能眼巴巴地守在伏清身边,看着他与众仙将杯中琼液一口饮下。
  伏清饮了小半杯,却没有如其他仙家一般登时倒下,手兀自强撑着头,扑棱着凤目盯着我瞧,眉梢眼底皆是春情,也不知还有几分神智。
  我觉得很是新奇,俯身叫他:“真君大人?你还醒着么?”
  伏清不语,脸却红上几分,神态有些楚楚可人。
  我一时哑然,伸手探向他额头,想看看他是不是将脑子给喝坏了,却听伏清轻声呵斥:“你放肆!不许碰我!”
  话这么说,他的脸却一个劲地往我手上贴来,像极了欲拒还迎的姿态。我料想他清醒后,大抵也记不得今日情形,非但没将手拿开,还移了下去,捏了捏他的脸。
  伏清唇角向下撇了又撇,声音断续:“你不许、这么对我。”
  我几欲要笑出声来:“不许我这么对你,那你要许谁?”
  伏清垂下眼,竟认真思索起来。
  我与他挨得极近,连他根根睫毛都瞧得清楚,往下是高挺鼻梁,再下是莹润双唇,还泛着水光,再再往下,他衣襟上沾了几朵雪白杏花,几欲要与那身白衣融为一体。
  杏花娇繁,分明已是占尽仙庭春色。
  伏清为何比花还好看呢?
  我愣了神,一时间口干舌燥,心里绮思万千。
  不知这举世罕见的凤凰泣究竟是何动人滋味?我若是偷偷尝上一口,也不会有人晓得罢?
  未等我付诸行动,伏清已抬起眼,嘴唇张合间,冲着我无声地吐出了个字来。
  我看不懂唇语,还欲再问,却觉身后的领子被人提了起来,再一眨眼,我已被那阵怪力往后丢了出去。
  我结结实实地落在五丈远之外,落地还滚了两圈,等我灰头土脸地抬起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斯文隽美的黄衫男子,背着几摞画卷,腰间系着根毛笔,正在对我怒目而视。
  他气得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你你你——怎可趁人之危!”
  卧云素来与我不对盘,每次逮着了机会便要教育我一番。我当真无奈,连连叹气:“这话该是我问你吧,卧云真君。”
  卧云义正严辞:“若我方才不出手,清英守了多年的清白,就要毁在你手上。”
  这话说的,好像我真是个意图不轨的小人似的。罢了,我大人有大量,就不同他计较了。就算计较了又如何?我又打不过他。
  “是了是了,卧云真君路见不平,真乃侠肝义胆。”我悻悻起身,往他那处凑过去。
  他凭空变了张桌子出来,将身后的空白画卷拿出铺好,我看得一头雾水,杵在旁边问他:“你这是要做什么?”
  “作画。”
  “作什么画?”
  我顺着卧云的眼神望去,看到支着头沉沉睡去的伏清,心里有了底:“杏花主人邀你共饮凤凰泣,你却来这里作画。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若不是此趟听说清英要来,我一步都不会踏入杏花天。”
  他边说着,手中的笔也是半刻不停,已在宣纸上勾勒出朦胧雏形。我见他认真专注,也闭上嘴,无声地在旁看他作画。
  他画技精湛了得,不过寥寥几笔,已将伏清神韵抓住大半。我连连赞叹,他却觉得不满意,废纸堆积一张又一张。
  等到最后,我险些睡着过去。
  半梦半醒间,我听他大声道:“成了!”
  又觉得肩膀被人大力推搡,我忍着困意,敷衍地道:“恭喜恭喜。”
  卧云不满我的敷衍,两指将我眼皮分开:“仙庭之中有幸看过我作画的人屈指可数,你该觉得福气。”
  我眼神聚焦了会,才将画看个清楚。
  卧云真不愧有‘笔落惊风雨’之称,笔画虽不算多,却已将伏清神态描摹得入木三分,跃然纸上。
  我困意顿消,把玩着这幅画,不好意思地开口:“能否将此画转手给我?我……可以用其他东西跟你交换。”
  卧云想也不想,便道:“不行。”他卷起画收好,看我一眼,“加上这张,便有一千张了。”
  “……你明日就要登门提亲?”我想起他六年前当众撂下的话,不忍见他出丑,好心劝他:“倒是不必如此着急。”
  谁知卧云反问我:“我这些年来所思所想都是他,如何能不着急?”
  我有些为难,不知该不该同他说伏清已有了心上人,是不会搭理他的。但见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想必也是不会信我的。
  果然,他下一句就是:“我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我心里想着,你错了。伏清的心,可比这金石硬|了百倍千倍。不过我面色不显,微微笑起来,“那我在此提前祝贺卧云真君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卧云讶然:“你倒是豁达大度。”
  倒也不是。
  我祝贺他,只是因为他与我一样,都是求而不得的可怜人罢了。而可怜人之所以被称为可怜人,自然是因为他们永远不会有心想事成的那一天。
  卧云走后,我孤身背着伏清回到阆风宫。不想他看着清瘦,重量却不算轻,险些将我累得背过气。
  好不容易抵达寝宫,我也未假手他人,亲力亲为地将他放回床上,又依次将他外衣束冠取下。
  他墨色长发披散,如缎如瀑,闭目躺在床上,敛去周身料峭寒意,倒像个姿容秀美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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