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哥哥,我们来救你了!”瑶落的神情很是坚决。
我有些疑惑,“落落,你……”
这时,绮梦默默站了出来,“不是落落,是我,魔界在天族的暗探首领是我,我潜伏天族数万年,从未启用过。如今,魔界被俘虏,正当是用我等之际,我本无意牵扯落落,是落落发现了我和花大人接头。我不得以才将落落带过来。”
瑶落很是不高兴,瞥了一眼花柳,“我本来就是要帮姐姐的,更何况天哥哥也在这里,你们一个对我有救命之恩,一个对我有万年的照拂之情。可姐姐不相信我,还想抹去我的记忆,把我打晕呢。这个胖子更讨厌,他还想杀我。”
花柳确实比在凡间还胖,从一座小山变成了一座大山,他被小姑娘瞪着,有些无奈,他脾气很是不好地瞄了一眼落落,但他这个形象活像一尊硕大的弥勒佛,实在没有什么威慑力。
我望了望绮梦,她永远都是那么沉静温柔,那么默默无闻,她不如瑶落活泼,不如欢戈可爱,在三个小仙中简直是背景板的存在。
我从未想过魔界的暗探会是她,此刻她被拆穿了身份,却还是平静无波站在花柳身后,她眼含柔波望了望花柳,又温柔地望了望瑶落。
我顾不得他们几个的恩恩怨怨,转向穷蝉,“有什么法子?只要能救青荼,我都可一试。”
穷蝉曾是天界皇子,对这驱魔阵想必是了解的,他既说有办法,我自然相信。
穷蝉却没有立刻答话,而是沉重道:“你可知,你若成为祭品,可能会死。这是一命换一命的法子。”
“为了我所爱的人,我愿意献出我的生命。”
我说得斩钉截铁,可穷蝉却很犹豫,他一改往常老不正经的模样,“可是魔君,他若醒来,知道你为他献出生命,他定然……”
我不想再跟穷蝉啰里啰嗦,直接道:“若不救青荼,那他可能永远失去自由,而且魔母月鲲寄居在青荼身上,随着圣泉的侵蚀,魔母的元神越来越虚弱,若你再不救青荼,魔母也将要消失在这天地间。”
这一下就拿住了穷蝉的命脉,他不再啰嗦,开始施法结界。
瑶落想要阻止我,我却抬手阻止了她,“落落,这是我心甘情愿的,若有朝一日,浮生要你的命,你给他吗?”
落落的脚伸出来又缩了回去,“给!”
“驱魔阵自成,从来没有谁能够破了这阵法。只因这献祭的法术需要献祭之人心甘情愿,配合结阵之人的指令,若有一丝一毫的反抗,这阵法也结不成。还有,这阵法一旦结成,献祭之人将受刀剐火烧之苦,算是真正上刀山,下火海,这极致的痛苦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受得住。”
“别废话!快开始!”我见穷蝉一个劲儿啰嗦,心中很是不耐烦,眼见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主人虽然在凌霄宝殿议事,若发现端倪,就不好了。
穷蝉开始结献祭的阵法。
渐渐地,我总算知道,为甚这驱魔阵从未被破。
我仿佛又回到了百年前在石宫被剥皮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皮肉一点点被剐开,仿佛有数万刀利刃加身,随着阵法结成,我能看见无数的风凝成的刀刃从我的筋骨刮过,我的筋一条条被挑开,骨头一点点被敲碎。
随即,刀锋擦过骨头的地方燃起了赤红的大火,火烧灼着皮肉,我闻到空气中一阵烧焦的味道。
我实在太痛苦,忍不住嘶吼出声,我的吼叫声回荡在地宫里,活像个荒野的孤兽。
可望着青荼苍白的面容,我尽量放空自己的身体,配合着穷蝉的指令。
我的身体呈现圆环似的旋转,身上一圈圈红色的光晕,这光晕不停变幻颜色,渐渐变成了灰白色。
我与青荼面面相对,我忍着身体里的一波波的剧痛,见青荼逐渐好转的面容,释然一笑,道:“你挨了我九刀,为了我流干了一身的血。如今我为你受刀山火海之苦,也算千倍百倍还给你了。只愿魔头你从今能得自由,我们一别两宽,你得自由,我得解脱,如此,各自欢喜,两不相欠。”
是的,我一直不敢提起这个数字,我捅了魔头九刀,我永远也无法忘记他浑身是血倒在满是挂花的小院里,夕阳如血,他的笑容宁和又凄艳。
我想着那日场景,竟也觉得这万般苦楚也不是那么难熬,我的灵魂渐渐脱离身体飘了起来。
我望见自己的身体已经陷入了沉睡,而青荼的伤口竟奇迹般愈合,他的睫毛也动了动,似乎是有醒过来的迹象。
因为太疼,我只能专注盯着青荼转移注意力。
花柳似乎有些不忍,举着一把折扇假惺惺遮住胖脸,绮梦满脸惨白,躲在花柳身后。而瑶落哭得不能自已,不停喊着,“天哥哥,天哥哥……”
瑶落几次想要冲上来,打断穷蝉,绮梦死死抱住了她,“落落,你要听话,乖,这是你天哥哥想要的,我们应当成全他。”
小刺和鸾儿似乎收拾完了外面的黑衣神,也闯了进来。
小刺见我被困在阵中,发了疯要去攻击穷蝉,花柳带的魔将与她缠斗起来,我心里一急,嘴里呢喃道:“小刺!莫要伤害她!”
花柳一摇折扇,“缠住这丫头,莫要伤了她。”
倒是莫干,见我被献祭,竟发了疯要来救我,他的神色迷离又狂乱。
“阿离!”
“阿离!莫怕,哥哥来救你!”
“谁也不准伤害我弟弟,谁也不准带走他!”
“我杀了你们!”
莫干的功夫不容小觑,穷蝉被他袭击,他一掌打在穷蝉的后背心,穷蝉一口鲜血吐了出来,献祭阵法有轻微的晃动。
花柳见势不对,赶紧与绮梦拦着莫干,三人过招,一时间也不分高下。
场面一时混乱起来。
身体撕扯的剧痛使得我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我感觉自己被片成一片一片,然后再被一点点烤焦。
我疼得几乎受不住,我努力让自己的灵魂回到自己的身体,费力地抬起手,想要握着青荼的手,也许,这是我最后一次离他这么近了。
可是,就连这么简单的动作,我也做不到了。
穷蝉的脸色愈发苍白,邋里邋遢的胡须抖了抖,额头上的冷汗一滴滴落下来,他一声暴呵:“跟我念!”
我稳住心神,随着穷蝉念道:“天道无常,驱魔守一,吾辈用命,奉为牺牲,受此沦亡,以为救赎,愿永坠额鼻地狱,以证天理昭昭。”
第94章 如此吻别
当我说完,我感觉我的身体瞬间被肢解,化作一片片碎片,一点点消隐。
青荼的眼睫毛震颤得更厉害了,他的胸腔里发出一声悲鸣,“不!”
他周身佛光大亮,瞬间从混沌中醒来,震开了穷蝉。
佛光笼罩着我,我身体本就化作了一片片碎屑,在佛光的沐浴下,又被拼凑在一起。
我的灵魂漂浮在半空,青荼将我的身体拼凑好后,将我搂在怀里。
他很是痛苦地呼喊:“唐唐!”
我的身体在温暖的佛光里很是舒服,青荼也发现了这点,给我念起《心经》来,青荼一字一句念着,一缕缕金光围着我身体打转儿,像缝补似的将我的身体一点点缝了回来。
佛光笼罩的地方有火一般的灼热,针一般的刺疼,我忍不住呜咽出声,青荼心疼将我笼罩怀里。
他本是魔君,虽然是佛魔双修,但才刚刚从驱魔阵醒来,身体还虚弱得很,随着一句句的《心经》,他的嘴角渗出鲜血。
随着佛光的指引,我的灵魂也慢慢回到身体,见青荼愈发虚弱,我很是着急,想要阻止他为我疗伤。
可我的灵魂漂浮在身体上,怎么也不能进入身体。
穷蝉也急了,“魔君,快停下,您才醒来,这样下去,您会功力衰竭而死的。”
“天奴!”
主人破空而来,掀翻了屋子里所有的神魔,他一眼望见了我的灵魂,他眼含痛苦地望着我,我的灵魂畏畏缩缩地,摇摇晃晃的,不敢正视主人。
主人见我浑身支离破碎的模样,心痛得无以复加,他一掌挥开了青荼,怒吼道:“滚!别碰天奴!”
青荼因为才醒来,身子还很虚弱,所以被主人一掌打出去好远。
穷蝉拼死接住青荼。
穷蝉焦急道:“魔君,魔界倾全魔界之军,攻打天族,就为了救您出来,此刻魔界群龙无首,您只身一人呆在此地,很是不妥,若天族扣押了您,到时候我魔界将成为天族砧板上的肉。”
青荼见我如此虚弱,不肯离开。
穷蝉很是恼火道:“魔君,魔界空虚,若其他各族趁虚而入,您身为魔界之君,若失了江山,将何以面对魔界臣民?”
主人的眼睛已然由琥珀色变成血红色,灰白色的头发一寸寸全白了下去,我心中大骇,不由得想到那夜昆仑山巅,主人入魔的样子。
以我和主人为中心,空气中涌动着血红的光,我的灵魂也跟着主人的情绪震荡不安。
我拼命挣扎,终于我的灵魂坠入了我的身体,我挣扎着,从主人的怀里爬起来。
主人的神志有些不清醒了,随着他神力的释放,青荼、小刺等在场所有的神和魔都气息不稳,站立不住,法力低微的瑶落甚至吐出血来,而小刺也被逼得显出原形,青黄色的藤蔓在地宫里翻腾,鸾儿也被主人的法术震得捂住耳朵悲鸣,绮梦的背上显出青蓝色的蝴蝶翅膀,花柳的蛇尾也在地宫里四处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