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它却用枝枝叶叶护着我,我被包围在一片幽蓝的光里,那些恶鬼也靠近不了我,甚至在那些蓝光的照耀下,我身体里的恶鬼也纷纷钻出来,向外逃去。
莫干不甘心,施了术法丢了个火球烧荆棘花的花根,它的花根被火烧着,枝叶纷纷抖动翻卷。
我顾不得自身,猛地扑倒在荆棘花花根上,护住它的根脉。
莫干冲了上来,与我对打,在幽蓝的花帘间,我与他斗法,虽然我元气大伤,但我晓得他定是舍不得这张脸,每当我打不过他,总将这张脸凑到他掌下,如此他投鼠忌器,倒是有些束手束脚。
“卑鄙!”
我心下解气,“彼此彼此,你可要当心些,莫要伤了你弟弟的颜面,哥哥!”
我这声哥哥尾音拖得极长,那厮的眼角抖了抖,移过来抓我的手,想将我捆住,我却不一味与他纠缠,只在石宫内瞬移逃窜,有几次他都快抓住了我,但我像一尾鱼儿从他手中划走了。
我毕竟身体受损,体力有些不支,眼见着莫干将我抓住我。
“嘭!”
石宫终于破开了,如同被肢解的巨人,碎石乱飞,狂风乱卷,一堆乱石砸了下来。
我反应不及,莫干拽着我在地上滚了两圈,躲开了石头。
“你可以死,但万万不能伤了这副皮囊。”
他正要捆住我,不想一下子被击飞了出去。
青荼、花柳拦在我面前,围攻着莫干。
莫干见势不对,想要逃走,青荼却不肯放过他,二人在空中斗了个你死我活。
花柳在一旁加油助威,“魔君,你这几日屠了上百只恶龙,应对还能如此从容,魔君果然法力无边,天下无敌。”
他马屁拍得起劲儿,我拍了拍他肩膀,“魔头为何要去屠龙?”
花柳头也不回答道:“撒气呗!”
“谁给他气受了?”向来只有魔头将别人气得牙痒痒,何时见过别人给他气受。
花柳语气有些酸,“一个丑八怪!”
我对丑八怪一词颇为敏感,“谁是丑八怪!”
他转过身来,“就是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
花柳不说话了,眼睛瞪得老大,“你是谁?”
“我就是你说得丑八怪!”
花柳围着我啧啧称赞,“小丑八怪,你为了魔君竟然能忍受剥皮抽筋之苦,换了副容貌,以后我再也不阻扰你追求魔君,我对你服了。”
我释然一笑,“不,我不追了!”
他反而有些不满,“为甚?你如今这番模样配魔君还可,你虽是男儿身,但我魔界并不讲究那些,我们又不似人族迂腐,魔界的先君也有立男后的……”
他喋喋不休同我唠叨,我仰望苍穹,青荼如同一簇明艳的流火,莫干恰似一溪幽冷的泉水,火与水相互交融,虽青荼的法力远在莫干之上,但莫干从生死簿上除了名,是杀不死的。
青荼也发现了这点,使出九幽冥火,想要烧死他的灵魂。
大地微微抖动,荆棘花生得越来越粗壮,渐渐有刺破苍穹之势头,可一碰到青荼的九幽冥火,便受不了地迅速往地上缩。
“魔头,不要!”我大吼一声,青荼停手,莫干见势化作一道黑影逃走。
青荼气急败坏冲下来,“你这是作甚?”
第46章 难堪真相
他见我换了一副模样,伸出手来,想要抚摸我的脸庞,他的手有些抖,“本君不爱你,不管你变成何种模样,俊俏也罢,丑陋也好,男人也好,女人也罢,我都不喜欢你。我对你并无情意,你又何必这般作践自己?”
我淡然一笑,“以后不会了。我初入凡尘,便喜欢上了你,你比我见过的所有人都好,喜欢你我不后悔,我不知道如何去爱一个人,如何让一个人爱上我,只知道拼命追逐你,但如今方知,强扭的瓜不甜。若是不爱,便是百般纠缠也无用。”
虽然历经扒皮抽筋换脸,我心境有了些变化,但说起往日种种仍然难掩酸意,“两心相知方是爱,一厢情愿是执迷不悟,最终只会迷失自我。这须臾数年,我对魔君百般痴缠,实在抱歉,以后我对魔君只有感激,魔君从此就解脱了。”
我的眼泪含在眼眶里,只能模模糊糊见着青荼一脸惘然,他似乎有些不可置信,“你不喜欢我了?”
我铿锵有力回道,“不喜欢了,再也不喜欢了!”
他望了望我的脸,“你的脸,疼吗?”
我点点头,“疼过了就好了。”
我俩相对而立,默默无言。
荆棘花枝繁叶茂,枝枝叶叶摩挲着,在风中乱颤,幽蓝的荆棘花纷纷扬扬落下,凡间仿佛落了一场蓝色的雨,晚霞飞云,给荆棘花镀上了一层金边,光影流动间有一种洒脱恣意的美。
他穿过重重花帘,分花拂叶,拥住我,“那便好,那夜本君同你讲的话是真的,你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是最与众不同的,是上天给予造物最特别的恩赐。”
《养鱼的一千条守则》:“鱼很好,只是它不想生活在你的鱼塘里。”
《追大鸟的一万种方法》:“你想把鸟儿关在笼子里,以为可以永远得到它,可最终只能得到一只死鸟。”
“公子!你真好!”
小刺不停舔着手指,她嘴上满是糕点的残渣。我帮她抹去脸上的糕点渣子,她笑得懵懂纯真,一脸依赖地望着我。
小刺,就是荆棘花化成的,那日黄昏,她在一阵金光中化形,随即就昏睡了过去。我给她取名小刺,我本想让青荼送我去找主人,可小刺情形很是不稳定,她的脸上有时还会生出藤蔓,有时身上又生出些倒刺,有时双腿又变成了粗大的树根。由此在凡尘惹出不少祸事,幸亏都被青荼一一化解。
青荼建议我在凡间逗留些时日,小刺这般模样自然不方便上天界。我只得同意,青荼教了小刺一些变幻的术法,如今她倒是能变幻自如,既可以化作人形,也可以变作幽蓝的树形手链静卧于我的手腕间。
如此,匆匆百年已过。
小刺是女体,生得很是可爱,圆脸,蓝眼,琼鼻,花唇,常梳双丫髻,穿蓝紫色罗裙,身量瘦小,像二月梢头的豆蔻,青葱稚嫩。
我对她很是宠爱,为此,我学会了梳发,如今我已经可以梳许多种女童的发式。记得初学时,我常常把她的头发梳得跟马蜂窝似的,她却不嫌弃,常常同别人炫耀,尽管别人都在嘲笑她。我手极笨,常还常拉扯她的头发,她疼得脸歪口斜,还一脸傻笑。
我还学会了做各种糕点,裁各种衣衫,做各种绣花鞋。如此,养小刺跟养女儿似的,她对我也颇为依恋。
青荼仍如从前那般带着我和小刺在凡间晃荡,小刺对他也很亲昵,有一次不知从何处学来凡人的称呼,竟叫青荼爹爹,青荼窘得恨不得钻到地下去,我在一旁匿笑。
我们满世界晃荡,看云,看山,行过桥,涉过水,见过生,见过死。
在凡间生活的这数百年,我见到许多凡间的痴情种子,他们为情而生,为爱而死,最终不过化作一抔黄土。来生遇见,也不过是陌上擦肩的过客。
如此想来,我心中慢慢地也能压制那些对青荼的执念。
青荼有时候回魔界,我就带着小刺在凡间生活,如今我倒是颇为老成,不再动不动闯祸,倒是花柳有些奇怪。
他扭扭捏捏同我解释了许多:“你放在魔君枕畔的情书他一封都没看,因为那些时日魔君根本没有回同心居,你见到的魔君是我变化的,屋子里的灯火也是我点的,你给魔君作羹汤日日守候在屋外,屋里根本没有人。”
我原以为我至少守候了他的灯火,不曾想,我守候得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他喋喋不休道:“元宵佳节,魔君没有看你的信,我也没同他讲你约过他,我把魔君骗去了花楼,支开了他。我那时闲得无聊,只想捉弄你,并不曾料到你竟这般深情。”
“魔君也不需要龙骨,魔母的灵魂无法寄居在龙骨之上,我也是骗你的,想让你吃个教训,后来魔君找不见你,我撒谎说你为了提升修为前往赤水杀龙。”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想我的脸色一定苍白无比,我努力让自己镇定一些,“无事,我与青荼注定是无缘无分。”
“真的无事?我可以将实情告诉魔君……”花柳咽了咽口水,虽是如此说,但他对青荼的畏惧显而易见。
这数百年来,青荼积威日重,从前花柳对青荼还有几分见不得人的旖旎心思,如今对他却是畏惧得很。
“不必!”
我冷淡道。
我以为,我与青荼虽没有缘分,但我轰轰烈烈追求过他,也许在他的生命里曾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我的心上人至少知道我认认真真爱过他。
可这么多年,也许我小心翼翼安放在心间的□□只是我一个人的风花雪月,只感动了我一个人,对于我的心上人来说,可能连谈资都算不上,最多是一个笑话。
花柳追着我,还要言语。
我实在不耐烦,忍无可忍,骑在他肥胖的脖子上,对着他一阵拳打脚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