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相沉拍拍他的肩,道:“自古邪不胜正,此人丧尽天良,必有天道惩罚,斐道长不必记怀在心,坏了清净。”
此话当然只是为了让斐贤道长心里可以舒坦些,不恨是决计做不到的,只是夜昭如此心狠手辣,以斐贤一人难免势单力薄,就算加上一流和真钰还有他,上去也还是白搭,只有让他暂时放下仇恨,不要自乱阵脚才是上计。
“贫道谢过青竹公子。”他说着敬了沈相沉一杯。
那茶馆伙计听他们说了已有半天,也听出了个大概,便问道:“你们说的是不是那小杂种夜昭”
沈相沉不解,反问道:“杂种?”
伙计也坐下,道:“哎!公子你不知道,这大街小巷都传遍了,夜昭就是个小杂种,听说当年那出事发生的时候,死了好多人呢,夜昭就在那时不知去向,后来有人见到他时,说他已经面目全非,成了个满脸长着疤的怪人!”
“呕————!”沈相沉故作干呕,他实则想象不出全貌。
伙计道:“听说,夜昭的娘也不是好东西,早年因美貌出众在城中传开,便被什么大家门派绑上了山,也是她勾引不守妇道,一股子狐媚气。”
“住口。”沈相沉皱眉。
众人注视着他,沈相沉道:“不了解的事,你凭什么妄下定论?你亲眼见过么?”
他态度恶劣,引的那伙计面色尴尬。
斐贤道:“青竹公子.....”
“是我失态了,抱歉。”沈相沉给那伙计斟了一杯茶。
伙计道:“不打紧。”
嘴上说着不打紧,可他到底觉得沈相沉是个怪人。
沈相沉道:“请继续说吧。”
“那时,夜昭还小的很,哪懂这些,疯狗般的见人就打,可后来他娘怀了孕,快要生产时,夜昭亲手捅死了他娘肚里的孩子!”那伙计说到这觉得有些渗人,看了下四周,见并没有异常后,继续道:“说起来也奇怪,夜昭他父亲跟他母亲在一起的时候,是个疯酒鬼,这不,恶有恶报,他父亲被关入牢中打死啦!俗话说得好,有其父必有其子,这夜昭如今就在步他爹的后尘 ,总有一天也不得好死!”
亲手捅死自己娘的孩子.....
他还是人吗?可谓是人性全无!
真钰用劲把桌子一分为二,吓的那伙计面容失色,手中茶壶也掉落,碎成一堆。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狠毒之人!!!”真钰被气的火冒三丈,甚至想夜昭拉过来撕个痛快。
那伙计蹲下想捡起碎片,沈相沉拦下,道:“不必,我来就好。”
说着在袖中使出一段青光,将那堆碎片聚拢,趁伙计不注意去泡茶的时候,包成一团,又变为完整的茶壶,放置于桌面之上。
伙计回来后,双目盯着桌面上完好无损的茶壶,又看了手上这一盏,挠了挠头。
斐贤配合着沈相沉,疑惑道:“你刚才不是拿过了吗?”
“不必再拿。”一流依旧是绷着脸的状态。
那伙计被他们两位搞得摸不着头脑,心想可能是自己头脑不好,把那茶壶放回,又重新站到沈相沉身旁。
伙计恭敬问道:“四位公子可知,这附近苏府女鬼闹宅一事”
真钰点点头,道:“我们到这乡间本是想图个清净,可在不久前听闻兰城周边的苏府经常在夜里闹鬼,是个女鬼,我们打算于明日前往苏府,不然恐怕这全府上下,都要寝食难安了。”
沈相沉思索片刻,问道:“带上我可好”
世上有如此善心的道人,也是天下之福,沈相沉心生敬佩,尤其是那位斐贤道长,能将恩怨先至于身后,而不去寻仇,也是个气度不凡之人,能与此人一同远行,必定能有所获。
斐贤道:“只要青竹公子不嫌贫道麻烦便好,我这右臂时不时就要停下抓药敷上,实在怕耽误了公子。”
沈相沉道:“不麻烦,青竹还怕打扰了各位道长的清净,路上有不懂之处还望道长指点才是。”
离去之时,一流赔了桌钱,那伙计则是把茶壶里外看了个遍,仍旧没看出个所以然来,万分不解的盯了那茶壶一下午。
沈相沉打算先把去灵茄的事先放放,毕竟想去那什么时候都可以,而苏府闹鬼一事不同,稍稍耽误便会害了人家全府上下,权衡轻重,还是要再掺和下这一码事。
这一路上,他隐隐觉出,越是靠近苏府阴气就越重,他不得不从行李中拿出几张镇压符箓,以防不测。
看来这邪物非常,怨念必定深重,断不是什么容易就能收拾的。
而斐贤道长这右臂几个时辰发作一次,痛的时候则躺在床上大汗淋漓,咬牙忍耐,待这痛劲忍过去便去煮药再把水倒出,放置于右臂伤口处。据真钰说,夜昭在平时是不会以自身为毒的,恐怕是有什么副作用,只有在多人时才用此下策,沈相沉听了个明白,夜昭最厉害的不过是身上的剧毒,听说,他剑法一般的很。
而他的面斐贤一行人是没见到的,他时刻都蒙着面,不知是不是因为长相粗陋至极才选择蒙面。
“这是苏府的庭院和后房,贫道只拿到了这一张,其余的恕贫道无能。”斐贤拿出一张记录苏府格局图纸,在后房中画了个圈。
沈相沉微微一笑,道:“斐道长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不过,为何要在后房作标记”
“奥,公子有所不知,这闹鬼的地方就在后房。”
沈相沉问道:“斐道长去过”
斐贤摇头,道:“这倒没有,不过我等在已经苏府周围施了法,拂尘指引是在后房罢了。”
“道家的厉害青竹不否认,可若是有人故意为之,女鬼不在后房而在庭院呢?”
沈相沉的能力时好时坏 ,有时说出的话能惊呆众人,有时又显得呆愣笨拙。就像现在。
但,唯有那位,一遇到他,沈相沉感觉自己是在用脚思考。
斐贤道:“公子所言有理,贫道佩服。只是,这鬼若是被什么人操纵指使的话,那此事可就难办了。”
略微思索,沈相沉点头道:“嗯,这也是我所担心的。”
一流和真钰刚从药铺回来,手里提着两包药,真钰好像有什么心事一般,回来也不说话,坐在床边叹气。
沈相沉关心问道:“真钰道长何故叹气呢?”
真钰道:“斐贤....这几日可能要委屈一下你了,来时带的银两都已无.....已经没有多余的钱,可以给你买药了,抱歉...”
其实沈相沉心里是清楚的,住店用不了多少钱,关键还是斐贤道长的药,光是外敷就要用到不少的钱,平时又要吃些祛毒的草药,说这话不过是为了斐贤心里可以好受些。
斐贤低下头,轻轻的摇了摇,道:“真钰道长,该是我说抱歉才对,是我拖你们后腿了....”
一流道:“贫道可以出去做些杂活。”
沈相沉将腰间青玉摘下,道:“三位道长,相沉这一路跟着你们,也麻烦了不少,这青玉就送与道长,就当做是这些日记我吃食的费用。”
斐贤把他手推过,佯装生气道:“万万不可,贫道知公子不是爱贪小便宜之人,况且你这一路确实也没用到多少钱,你不用因为想让我坦然接受而说出这话,贫道与你相逢即是有缘,这些自然也不算什么,公子要是再执意如此,便是与贫道显得生分了。”
真钰赞同道:“就是,竹公子还是将这玉收回去吧,青玉坛的玉哪能轻易送人。”
谁说的当年他就是想把这青玉送给千沧雨,结果他也是不要 ,非要选了个不值钱的东西。
他自知将竹纹发带送与道长他们必定不会嫌弃,但不知道为什么,千沧雨看重这东西后,他也觉得此物不能随意送人,估计是千沧雨带给他的那种优越感,不过这竹纹发带确实是几百条重复烂在青玉坛的东西。
沈相沉趴在桌子上想,既然不能送这种贵重东西,那还能帮到他们什么呢?
想着,他突然大声道:“我去干活!”
一时间房间里冒不出半点声音。
斐贤愣了很久,才道:“不可,既然是我们带着公子,定是要我们出去赚钱,哪能劳烦公子,如此不行!公子不必再说。”
“知道了。”沈相沉郁闷的托腮。
可他哪有能这么容易放弃的道理,夜晚的时候,跑到真钰和一流的房间把他们给叫出来了。
一流问道:“公子有何事?”
沈相沉道:“我已经决定,两位道长也不必劝我,只是麻烦两位道长替青竹保密,我不想让斐贤道长知道此事。”
真钰反应异常激烈,道:“不行!我们答应了斐贤要看住你,他早知道你肯定还会出去。”
沈相沉独自喃道:“就当是为了斐贤道长.....”
又重复一遍,语气却转为反问:“就当是为了斐贤道长,不行吗?”
真钰和一流不说话了,两人皆沉默不语。
结果自然就是他们答应了沈相沉,让他去做杂活,而他们负责照顾斐贤和替他保密。
如今沈相沉要在意的又多了,他有些迷茫,好奇自己到底还可以干嘛?
除了在青玉坛上混吃等死,候着倒霉的事情自己找上头,他还能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