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终是没想到。
千沧雨告诉他时,他还重复了好几遍。
怎么可能是那孩子?
沈青竹咬着唇,这无疑对他来说又是一个打击。
宁偿。
草丛中传来脚步声,沈青竹抓着剑柄,摆出一副随时准备迎敌的架势,千沧雨则抽出无痕,站在他身旁,有着以一敌万的气派,当然只指千沧雨。
弟子们安心的盯着千沧雨和沈青竹,没有以前的慌乱。
“哥哥这是做什么?”
“我远赴茅水来迎接哥哥,您就是以这样的方式来对待我的吗?真让我伤感到伤心。”宁偿还是以前的小个头,却没了往日的亲和气,他从马车上下来,踩着仆从的背,五指环着翡翠,扶着腰,一脸高傲模样。
“宁宗主。”沈青竹正要弯腰行礼,就被千沧雨抓住。
千沧雨道:“你不需要向任何人行礼。”
“别开玩笑了。”沈青竹又要行礼。
千沧雨再一次拦下他。
宁偿几乎是皮笑肉不笑,因为身高问题,身边的两位仆从跪在地上,一步一步的搀扶宁偿。
他道:“我听说哥哥放跑了夜昭,您是于心不忍了吗?还是您根本没打算信守承诺。”
这人一当上宗主,就是不一样,沈青竹心里默哀。
那么之前,很有可能只是为了让他杀了夜昭。
“哥哥,这个问题很难吗?”
“您不必急着回答我,等您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我。”宁偿使了个眼神。
“哥哥与我阔别已有多年,是时候该好好敬心意了。”他从仆从手里接过一特大号翡翠,快要亮瞎沈青竹的眼。
可千沧雨呢,依旧不稀罕,沈青竹想着也对,他是鬼王,什么没见过,稀世之宝多的是。
沈青竹弯腰去接,千沧雨再一次挡下他。
“你若是想要,我那里有的是,你就是把鬼界都搬了个空都无妨。”
沈青竹算是了解了。
千沧雨在吃醋。
他吃宁偿的醋?
“真是,谁的醋都吃。”他一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千沧雨脸红,露出一张“你怎么能看出来”的呆滞脸,可能是他自以为自己藏的很好。
“鬼王殿下。”宁偿很有礼貌的行了礼。
千沧雨默默的将手伸向了沈青竹,接而偷偷看了一下沈青竹表情,又缩了回去,后又很冷漠的忽视了宁偿的示好。
宁偿很尴尬的收回了笑容,把手伸向仆从,仆从很疑惑的看着他,宁偿便瞪向仆从,眼神中满是狠厉。
仆从会意,搀着他慢悠悠的回马车。
仆从刚要蹲下供他踩背,就被沈青竹扶起来,宁偿落了空,摔个跟头,栽的满身泥。
沈青竹道:“人背不是用来踩的。”
宁偿道:“既然身为仆奴,就活该被人踩在脚底下!人生来就有高低贵贱之分,哥哥你还妄想改变这一切吗?”
沈青竹道:“在我这里,没有你所谓的高低贵贱之分。”
宁偿咬牙,在马车上不断咒骂沈青竹,刚才摔的他,屁股差点没开花。
“宁宗主慢走。”沈青竹挥挥手。
他望向阵法,和那堆尸骨,什么也不问,如今的宁偿,和夜昭相比,有过之无不及。
那股狠劲,真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第九十四回 成长
他想起和宁偿初遇时的场景,竟觉光影一瞬,变化多端。
夜昭说的也许是真的,沈青竹不知自己为何要信他,像夜昭这类人,说出的话,是真是假,谁又能知晓,只能凭空猜测,疑个没完。
他今晚准备在破庙歇息,可一想到身下的尸骨,总觉得有负罪感,可已然日落,他再去找歇脚的地方,未免有点仓促。
不如...就地睡?
弟子们得知这个消息时都有些不情愿,却也将外衣褪下,这地睡起来硌人的很,甫郎刚贴地就大叫一声。
说是把腰硌坏了。
沈青竹道:“多铺点草,将就一晚,明日再找住处。”
他看千沧雨,乖乖的躺在地上,身下并没有衣物,外衣也脱的干净,乍一看,在他身下。
沈青竹道:“沧....”
“别说了。”千沧雨闭上眼。
沈青竹笑道:“大概除了我娘,只有你最疼我了。”
千沧雨道:“相沉。”
沈青竹道:“嗯?”
他伸出手来,轻轻的放在沈青竹发上。
沈青竹看着千沧雨那张侧脸,沉默了少许。
“沧沧,你怕死吗?”
“怕。”千沧雨的回答很肯定。
沈青竹道:“你不是说从来不怕?”
“......不。”
他睁开眼,让沈青竹心疼,他眼眶含泪。
“我不想死。”
沈青竹不言。
“大人,睡吧。”
千沧雨遮上双眼,点头入睡,睡不睡着沈青竹不知道,只感觉,千沧雨一定有事瞒着他。
他想起千沧雨的之前对他说的话,就再也睡不着了。
夜起的甫郎,准备去小解一下,他回来时,池柳已经穿好衣服,将剑对着他。
甫郎皱眉,想装作没看见他一般经过。
池柳抓住他肩膀,十分用力。
甫郎轻“哼”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下手?”
“你说什么?”池柳撇向他。
“只是想提醒你,夜间不得出声,这是青玉坛的规矩。”
“我何时出声?”甫郎好像松了口气。
“你.......”池柳不知怎么形容。
甫郎好像想起来了,池柳睡觉是不能吵的,只要有一点声音他就会被惊醒。
他揉揉眼皮,道:“你这样可真吓人,蓬头垢面的举着把剑,活人都要被你吓成死人。”
“行了行了,收拾收拾睡吧。”
池柳抓住他头发,道:“你将我吵醒,理应道歉。”
甫郎装作听不懂,道:“那就都别睡了。”
坐着的两人较起劲来,谁也不肯先睡,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日出。
最可怕的是沈青竹起行时,池柳还是精神焕发的,而甫郎则走一步倒一步,他认为是池柳在使诈。
沈青竹和千沧雨在茅水附近打听了个遍,还是没有头绪,只好找个地方落脚。
沈青竹狂躁的一拍桌,道:“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千沧雨叫了两壶茶,递给沈青竹,道:“万玄宗本就隐蔽,鲜少有人听闻,你不必过于自责。”
沈青竹道:“茅水一事关系重大,万玄宗不会无缘无故看中这破地方,我看,和那万里之外的道家说不定有牵扯。”
“茅水于道家境内,自然归道家管,可万玄宗如今插上一脚,这不是明摆着像道家宣战吗?”
沈青竹一分析这些就头痛。
“道家?”千沧雨想起一个最好人选。
“真要去找他?”沈青竹极其不愿。
“怎么了吗?”千沧雨显然还不知道。
沈青竹道:“也没什么,就是前些日子.....见过一面。”
偷听已久的弟子道:“掌门这是要去见谁?真忙。”
沈青竹道:“兰城君主。”
弟子们还不清楚沈固是何人,只是他们掌门不见还好,一见就是有地位的人,不是鬼王就是君主的,跟在他屁股后面沾光倒是真的。
听说兰城君主比他们掌门还小,这可把他们吓坏了,同岁,这差距怎么就这么大呢?
可向来以大事为重的沈青竹还是打算厚着脸皮奔兰城。
他刚入兰城,就见白纸满天飞,上面是一人的画像,他随手抓了一把。
接着更让他惊讶的是,这画上的男子,是苏殷卿??
苏殷卿又犯什么事了....
“相沉。”千沧雨早已在那条路口等着他。
“算了,勉强去看看吧。”沈青竹将手递给他。
千沧雨很是欣喜,微微涨红的面颊看起来很是喜人。
茶馆并没有异样,只是紧锁着门,让人找不出一点缝隙来,透出的茶香味将沈青竹吸引,看来苏殷卿是没有大碍了。
他正要转身而去,却见窗子被一人打开。
“这么着急,是要去哪啊?”苏殷卿手捧茶壶,像没睡醒般耷拉着眼皮盯着沈青竹。
“你在兰城,可是出名了。”沈青竹笑着扔给他一团画像。
苏殷卿不屑的甩开,道:“还不都是那臭婆娘的错。”
他将大门敞开,沈青竹也不客气,进去就坐。
苏殷卿给他倒了杯茶,“叹”道:“说来话长.....”
沈青竹道:“那你别说不就好了?”
“..........”苏殷卿撇嘴。
墙角边堆着类似彩礼的东西,凤冠霞帔,翡翠琉璃,黄金白银,沈青竹眼冒金光。
可苏殷卿好像对这些东西并不敢兴趣,还十分厌恶,这几年不见,都清心寡欲了?
要是搁沈青竹那,别说什么修道之人应当耳根清净,将钱财视如粪土,不可能。
只不过,不是千沧雨送的,他不收。
沈青竹一看又是在想入非非,他笑的傻呵呵,忽视了弟子们嫌弃的目光。
后来听苏殷卿说,由于他的个人魅力,一名富家千金第一次见面就对他一见钟情,从而死心塌地,像狗皮膏药一样甩也甩不开,苏殷卿狠话也放了,就是赶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