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雅站黎言之身边,接了个电话对她说:“唐韵跑了。”
黎言之不意外,获救后她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去找唐韵,没找到,公司还在,人没了,同时间消失的还有她公司的厂长,黎言之回想,还和那个男人见过一面,只是她不认识丁浩,所以不知道原来他就是三十几年前的那个男人,她和何苏元说这件事时何苏元说知道也没用,丁浩早就整容,也改名改姓,他在交出资料给警方时也派人去找唐韵,还是迟了一步,唐韵的聪慧狡猾,实非他们能想。
当初她和何苏元做的最后一个交易就是,她回国,不再动黎家的任何人,但是前尘往事,何苏元也必须给她死死守着。
所以这么多年,他们一直相安无事,唐韵甚至用特殊原材料打进汽车市场,何苏元逐渐放松警惕,以为唐韵是真的收手。
只是假象,全都是假象,黎言之相亲,赵医生出车祸宛如回忆破开一个口子,又像是一幅画被割开丝带,有关于新的计划,一点一滴在何苏元眼前展开,他才会给祁蔓发消息,想送何辞走。
可还是迟了一步,这么多年,唐韵不是收手,她是在做准备,等时机。
她的有备而来,打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娄雅见黎言之神色未变又说:“黎副总——”
难以启齿,现在这种情况,她明白黎言之是不可能离开祁蔓的,只能期望祁蔓醒来转回海城治疗,黎言之听懂她没说完的话,点头。
娄雅噤了声。
病房安静,病床上的人吃痛蜷缩起身体,紧皱眉头,黎言之俯下身喊:“祁蔓?”
“祁蔓。”她声音大一些,丁素也喊:“蔓姐。”
祁蔓缓缓睁开眼,入目都是白色,消毒水的味道,着急的众人,她刚想动,腰一疼,祁蔓吃痛发出轻微声响,黎言之说:“别动。”
她按住祁蔓的肩头,将她安抚在病床上,丁素已经绷不住小声哭了:“蔓姐,蔓姐你终于醒了,谢天谢地!”
娄雅在她身边递过去一张面纸,丁素道谢后没擦拭,泪水横流,房间里只有她抽噎,祁蔓听到熟悉的声音回过神,她按腰:“我怎么了??”
“没事。”黎言之回她:“一个小手术,休息就好。”
她边说边和众人互相看眼,眉头稍拢起,总觉得祁蔓有些奇怪。
祁蔓点头,看到何苏元时一怔,随后神色如常的开口:“何书记,你也在,正好小辞有封信让我交给你。”
她提到何辞一脸正常,声音都没起伏变调,似是很稀松平常的聊天,黎言之终于知道是哪里不对劲了,她一张脸微沉,心也坠下,空落落的。
何苏元和她对视一眼,往前走,低头说:“什么信。”
祁蔓左右找:“我衣服呢。”
丁素忙从一旁把衣服递给她:“是这个吗?”
“嗯,对。”祁蔓目光温柔,她接过丁素的衣服从里面抽出一封信,信封被她揉的变形,她低头小心翼翼的抚平,还拢眉:“怎么皱巴巴的。”
黎言之抿唇,何苏元瞧出端倪,对祁蔓说:“给我吧。”
祁蔓将信封交给他,一封信,沉甸甸的,这大概是何辞留在世上,最后的东西,何苏元突然没打开的勇气,他只是紧捏着,信封边缘因为受力而变形,众人有意无意避开这个话题,丁素问:“蔓姐,你想不想喝水?”
祁蔓没回她,只是对何苏元说:“何书记。”
她刚醒的声音很低,又沙哑,唇角没血色,干涩,显不正常的白,何苏元看她几秒,听到祁蔓说:“何辞还让我告诉你一句话。”
何苏元身体一僵,他双手慢慢垂在身侧,一个大男人如落败的公鸡,垂头丧气,他问:“什么话。”
“何辞说。”祁蔓忍了会,继续说:“她说,不管你做了什么,你都是她的父亲,她爱你。”
何苏元再难压抑紧绷的情绪,他突然老泪纵横,眼里的红血丝快要溢出来,如血一般通红,病房里响起他呜咽的哭声,他从未在外人面前失态如此,可现在,什么形象,他都不要。
他只想要他的何辞。
他多想要他的小辞!
这个他以为什么都不懂,但其实什么都懂的丫头,何苏元无比悔恨和自责,如果当年他站出来,指认唐韵和丁浩,是不是他的丫头就可以用另一种方式快快乐乐的生活了?
是他害了何辞,是他!
何苏元无声的哭,是恨命运的不公,是恨自己的懦弱,病房里没人有声音,大家受到他情绪感染,都很沉默,黎言之余光瞄祁蔓,见她目光平静沉稳,只是很空洞。
手机铃声打断这几乎令人窒息的病房,何苏元一听抬眼::“我马上过来!”
他多说什么,黎言之已然猜到,她对娄雅说:“你送何书记过去。”
何苏元有助理和秘书,但来这边他一个没带,现在听到黎言之安排,想拒绝,却摇摇头,他和祁蔓对看一眼,走出病房。
病房里又安静下来,丁素去端热水,黎言之站病床前,问道:“还疼吗?”
祁蔓看她顿了好久才回:“不疼了。”
和上次做完手术吵闹痛死了非要亲亲抱抱的祁蔓相比,现在的她就像个木头人,毫无知觉,丁素端杯子从门外进来,将水递给祁蔓后听到黎言之说:“你出来一下。”
丁素走出病房。
黎言之对她说:“等娄雅回来,你和她先回公司。”
丁素一顿:“可是蔓姐……”
“蔓蔓这边我会照顾。”黎言之知道现在外面关于飞机失事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虽然荣天公关部压下大部分舆论,但还有不少话题,她对丁素说:“你和娄雅回公司先把舆论压住。”
丁素沉默几秒,点头:“好。”
黎言之侧目看病房:“公司的事情,如果黎副总要做决定,不要阻止她。”
丁素抬眸,对上黎言之波澜不惊的目光,她似是下了什么决定,气息沉稳,丁素知道和她是两个世界的人,自然不敢偷窥她的世界,只能照她的吩咐做事,当下点头:“好。”
黎言之又吩咐两句,丁素听的认真,认真里还有几分狐疑,但她没敢说出来,只是黎言之吩咐什么,她记在心里。
很快两人谈话结束,丁素原想进去和祁蔓打个招呼再走,但是一想刚刚的话,她低头说:“黎总,那我先回去了。”
黎言之低低嗯声。
两人在门口分开,黎言之握紧双手在门口小站片刻,最后低头走进去,目光温柔,她喊道;“蔓蔓。”
祁蔓收回看向窗外的目光,对黎言之说:“是不是下雪了?”
黎言之点头:“嗯。”
“还挺好的。”祁蔓说:“何辞很喜欢下雪天,她还说下一场雪要给我个礼物,也不知道是什么。”
黎言之心尖一跳,她眼角微红,眼底迅速积攒水花,怕被祁蔓看出端倪,她转过头假意去关窗户:“太冷了,你还不适合吹风。”
“好。”祁蔓乖巧无比,她见黎言之关好窗后对她说:“是有点冷,你过来。”
黎言之走到她床边,还没坐下祁蔓就皱眉说:“腿怎么了?”
“你受伤了?”
黎言之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放在膝盖上,对她笑的温和:“我没事,不小心崴到了。”
“也不小心一点。”祁蔓嘀咕:“你最讨厌留疤了。”
黎言之胸口如塞了数不清的柠檬,酸涩肿胀,她眼角微红说:“我没事,倒是你,要好好养身体。”
“我挺好的啊。”祁蔓笑,想动腰却转不过身,疼的冷汗簌簌,黎言之按住她肩膀:“别乱动了。”
祁蔓很听话:“哦,好。”
她说完秀眉拧着:“我怎么感觉腰伤更严重了,我不是都可以起来走了吗?”
黎言之动作一顿,没吭声,手机铃突然响起,她对祁蔓说:“我接个电话。”
是公司助理打过来的,说黎穗已经擅自做主改掉黎言之的方案,黎言之没多说,简单吩咐两句挂了电话,她站在窗口看祁蔓,紧紧攥手机,滴一声,又有消息进来,她低头看,刹那红了眼。
祁蔓见她在窗口站好久没动觉得疑惑:“言之,你怎么了,公司出事了?让你不要送我过来,你偏不听,现在呢,公司有事你都没办法赶回去。”
黎言之摇头:“不碍事。”
她走过去将手机放床头柜上听到祁蔓说:“何辞呢?”
语气一如既往,声调都没有变化,祁蔓张望门口:“怎么没看到小辞?”
黎言之头皮发麻,她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种突发情况,医生刚刚也没说,见祁蔓执意问,她只好说:“你还记得我们之前发生过什么事吗?”
祁蔓转头:“记得啊,你送我和何辞来旧美。”
黎言之哽咽:“那你还记得何辞那封信吗?”
“信?”祁蔓目光清澈明亮:“当然记得,小辞有话不好意思和她爸说,让我转交,她不是还让我给何书记带话了。”
她笑:“你忘了吗?”
黎言之定定看她:“我没有忘。”她认真的说:“蔓蔓,是你忘了。”
祁蔓见她突然而来的严肃皱眉:“我忘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