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丫脑袋霎时一片空白,感觉有雨滴点点落下,终于打湿了这具近乎透明的身体。
以前他一直在想,要以什么方式唤醒脑海中沉睡的记忆,好让他早点想起故乡,想起家人,想起一切。如今,他万万没想到,一直找寻的记忆居然在梦里出现了,就这么突然地出现了。毫无征兆的,像看戏一般,刘二丫一场接着一场地以旁观者的身份,看完了自己的前半生。
想起男孩墓前上香,想起男孩跪倒在地,想起男孩遭遇家暴……
刘二丫脑袋昏昏沉沉,感觉有股力气在抽拉着他的身体。就像一块磁石,生生地把他吸住,而对面街边的黎雪晗,正是那块磁石。
一切变动来得极其突然,刘二丫丝毫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眨眼,就感觉浑身像浸泡在水中那般冰凉,大雨点点落在身上,又冷又难受。他低头望着左手提着的篮子,抬起右手握着的拐杖,望着道路对面的南宫凌……
这……他这是成了梦境中的黎雪晗了?
刘二丫踩着地上的水洼,白靴早已浸满了水,踩在水面上,丝毫没有感觉。他茫然地走着,漫无目的。眼角余光似有黑影靠近,也不知是什么掀起了满地的水花。
他叫黎雪晗吗?他真的……是黎雪晗吗?
迷迷糊糊中,刘二丫被人抱了起来,旋身避到街角处,骏马的嘶鸣声响在耳侧,刘二丫从这声嘶鸣声中惊醒,忽见车轮碾过的水花飞溅过来,打湿了眼前之人的雪白衣袍。
南宫凌此刻心如捣鼓,满是担心地望着眼前只够得到他肩膀的刘二丫……不,是黎雪晗。
黎雪晗抬起头呆呆地望着南宫凌,好像刚刚那辆马车只是刮过的一阵风,他并未完全看清,只感觉莫名被人抱在怀中,有一股暖意由心滋生,却又说不出是什么原因。良久才稀里糊涂地道:“这是……为何……”
大雨打湿了两人的衣衫,一点一滴,带着淡淡花香。南宫凌将黎雪晗搂得更紧,道了个字:“冷。”
黎雪晗脑袋不是很清醒,也不去看南宫凌的眼神,只是微微抬手,将手搭在他的背上,轻轻地搂着,想让他暖和暖和。
封闭的心似有寒冰在悄悄融化、退去……扑通扑通,燃烧着新的情感,新的生命。
作者有话要说: 黎雪晗:可以求个收藏不?
南宫凌:我的小宝贝说的话谁敢不听,嗯?
第17章 宠爱
落下的雨滴骤然静止,像一颗颗晶莹透亮的琉璃珠漂浮在空中。天色渐亮,风中有股玫瑰胭脂香扑鼻而来,黎雪晗睁开眼睛,发现身旁躺着一名陌生女子当即大吃一惊,连忙滚到一边,背部不慎撞上堆积的木柴,疼得他立马醒了过来。
阳光透过布满尘埃的窗格子照进,那名女子呜呜咽咽地缩在碗柜边上,黎雪晗一脸讶异地望着她,脑子一片混乱。
他很努力地回想昨夜入梦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但脑海中浮现的,全是梦境中的滂沱大雨,还有从街道对面冲过来将他抱在怀里的南宫凌。
想着,想着。黎雪晗突感胸口一闷,一阵轻咳之后,感觉喉间染上了腥味,从怀中掏出一方白色手绢,背对着那名女子咳了一声,竟咳出了一口血。黎雪晗微微一惊,听闻外头一阵骚动,赶紧将嘴边的血迹抹干净,把沾了血的手绢收入了怀中。
柴房大门被人推开,皇帝一脸严肃地走了进来,对那位哭泣的宫女长什么样都丝毫不在意,径直走到黎雪晗身边。尉迟公公站在门侧,杜淑妃和她的贴身宫女匆匆跑了进来。
杜淑妃嚷道:“陛下!”看了一眼黎雪晗和那名宫女,假装要晕倒,被身旁宫女一把扶住,“天啊……本宫还以为小月昨夜去哪儿了,原来是被你这个小狐狸精带到了这里,你……你,你怎么可以因为小月是个哑巴而对她做出这种事?!你,你又怎么能让陛下第二次因为你戴绿帽子?!”
名叫小月的宫女面见龙颜不敢撒谎,红着脸连连摇头以示清白。黎雪晗一脸茫然地望着杜淑妃等人,道:“没有……”再望向皇帝,摇头道,“我没有……我不知道……我……”皇帝眸中隐隐闪过担忧之色,还没等他说完,就牵起他的手走了出去。
杜淑妃看不到预想中皇帝发怒的样子,赶忙追了出去,喊道:“陛下!陛下!贵公子与小月在柴房里待了一夜,做出如此龌龊之事,还请陛下严惩贵公子!”
见皇帝把她当成空气,杜淑妃急忙跑着追上皇帝,“哎呀”一声倒下,她的贴身宫女赶紧配合道:“陛下,娘娘晕倒了……”
皇帝头也不回,冷冷的声音道:“限杜淑妃禁足七日!”
装晕的杜淑妃当即晕了过去,宫女在后头喊:“来人啊,快传御医,娘娘晕倒了!”
黎雪晗由皇帝牵着,走过长廊,穿过院门,越过柳林,一颗心忐忑不安。皇帝看起来像是有点生气,走得很快,黎雪晗只能小跑跟着。后头的尉迟公公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正在心里暗骂,却见前方人影停了下来。
重重高墙冷清萧然,黎雪晗这一路被皇帝拉着走得有些远,双腿终于不堪劳累地跪到地面。皇帝转身打量他,眸中冷漠明显减少,问道:“怎么了?”
青石地有点凉,黎雪晗微微搓了搓小腿,道:“没事……我跪一下就好了。陛下先走吧,我一会儿跟……这,陛下……”
皇帝以孩子抱的方式将黎雪晗抱了起来,黎雪晗双手搭在他的肩上,眨了眨眼睛,一脸惊愕地微微低头望着皇帝,支支吾吾道:“陛下,陛下……这,这……”
后头跑来的尉迟公公气喘吁吁地道:“陛下,这不合规矩!”
皇帝恍若无闻,在宫中宫女太监震惊的目光下,一路抱着黎雪晗走回了福泽殿。
这一路,黎雪晗终于想起了昨天的事。昨日傍晚,杜淑妃差人来到盛樱殿,说是想邀请黎雪晗与嫔妃们一同共进晚餐,黎雪晗傻傻地去了。但秋合殿大厅并未瞧见杜淑妃所说的众嫔妃,杜淑妃说嫔妃们还没到,让他先等一等,并让贴身宫女小荷支开了与黎雪晗同行的高子乐。不知道等了多久,杜淑妃亲自为黎雪晗倒茶,黎雪晗喝了一口,便不省人事了。
黎雪晗并没联想到这世上有迷药这种东西,以为是把酒当茶喝了,又一次断片,正想为自己所做的事情向皇帝道歉,却不料一进福泽殿,就看见卫贵妃一身赤金长袍立于门前,头顶的牡丹黄金花冠在日光底下闪闪发光。
卫贵妃是皇帝嫔妃,门口侍卫理当将她拦住才是,可偏偏卫贵妃是大梁镇北将军卫子泽之女,背后靠山领兵千万,实在不好得罪,只好放行。
卫贵妃原本想笑着恭迎皇帝,却没想到皇帝此时抱着一个美男,美男还是她最恨的黎雪晗。柔和的双眼恢复了以往的狠色,卫贵妃垂着眼睑,被迫式地行了个礼,随着皇帝走进屋内,道:“臣妾好久没来福泽殿了。陛下以前常说福泽殿冷清,还是睡在玺春殿里舒服些。如今,陛下倒是住得惯……”看着皇帝把黎雪晗放到床上,温柔地撩起黎雪晗耳边垂下的发丝,她咬了咬下唇,冷声道,“真是个奇迹。”
皇帝连看她一眼都懒得,吩咐尉迟公公道:“传御医。”尉迟公公应了一声,却被卫贵妃拦住:“慢着。”
霍公公不知从何处搬来了椅子,卫贵妃优雅坐下,缓缓道:“几日不见,贵公子这是生病了?”见皇帝一脸冷漠,她冷冷地笑了笑,道,“陛下,臣妾知道陛下早已变了心,陛下喜欢男人臣妾也不阻拦……”顿了一顿,一脸探究地望着低着头很是难为情的黎雪晗,嘴角扬了扬,笑得更冷,“可若是陛下心爱的贵公子……不是个人呢?”
闻言,黎雪晗惊诧地抬头,只见卫贵妃抬了抬手,门口有两名太监将一名披头散发的壮汉押了进来。壮汉跪在乌石板上,黎雪晗细细端详,一脸无措地望着皇帝,只见皇帝眼中冰霜依旧,没有任何表情。黎雪晗没有发现,在壮汉抬起头的那一刹那,皇帝眸中浮现出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凶邪之气。
这名壮汉是喝醉酒之后险些轻薄了黎雪晗的贾霸天。黎雪晗实在不明白卫贵妃为什么会把他带到福泽殿来,毕竟这件事情已经过去十几天了,皇帝也该渐渐忘却了,可卫贵妃如今从牢中把他带到这里来,是想让皇帝再度生气吗?
卫贵妃喝了一口贴身宫女小兰递上的茶,朝身穿白色囚衣的贾霸天道:“你说,你那天晚上在贵公子身上发现了什么?”
贾霸天颤抖着身体,畏惧地道:“罪臣,罪臣,看……看见……看见贵公子身上,有,有……”抬头看了卫贵妃一眼,眼中顿时充满了恐惧,想必那一身的鞭痕,是出自卫贵妃之手。贾霸天咬牙将头磕在地上,道:“有朵莲花印。”
黎雪晗一直都觉得自己心口上的那枚红色莲花印是个胎记,从来没有觉得它有什么独特之处,不知道卫贵妃为什么要拿他的胎记大作文章。想起那天晚上贾霸天撕开他衣服的那一幕,黎雪晗皱着眉头低下了头,身旁的皇帝握住他的手,他把头垂得更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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