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可惜,也没能博得高位上的人的一个眼神。
莫余不免有些失落。
九黎编的这一舞很短,很快,莫余就跳完了,他行了个礼。
怎么还不看我?
别人再给你表演节目哎,不看你也给个掌声尊重一下我好不好?
要不要叫他一声?
会不会生气?
……应该不会吧……
所以要不要叫他?
叫吧,不然失去这次机会就太可惜了,下一次机会要到猴年马月?
怎么叫呢?叫什么?
滚滚师兄?西忆君?城主?
好了好了,跪久了很可疑,数三声,数完就叫。
三。
二……
“抬头。”
冰冷机械的声音把莫余吓了一跳,他惶惶抬头,对上一双如寒玉一般的眼睛。
他在看我。
可眼里,却没有一点感情。
“过来。”
莫余微怔,叶辞却像不耐烦一样挥手隔空一抓,莫余就跌落在他身前。
名为叶辞的屏障将他困住,莫余坐在地上,感受到来自上方沉沉的气压,莫名的让他不敢抬头看一眼,可是鼻子却捕捉到熟悉的气息,淡淡的,一如七年前。
“抬头。”
这回叶辞没有等他,直接粗鲁地扯掉莫余脸上的面纱,一手掐住他的下巴往上抬,强迫他与自己对视,手下的力道只重不轻,不用说,这肯定会给那白皙的皮肤上留下鲜明的红印,但叶辞不在乎,他只看着莫余。
高了,瘦了,五官更深邃,眼睛没变还是那样清澈。
叶辞死死地看着莫余,他磨了磨后槽牙,肌肉无意识地绷紧,眯了眯眼,想让九黎把她带来的人原封不动地送回去,可是心里却有另一个自己在挣扎,在抵死反抗。
“名字,叫什么?”
声音很轻,好像在沉压着什么情绪。
下巴被掐得生疼,但莫余却感受不到,只像是透不过气一样喘了会:“梦安。”
叶辞咧开嘴露出一个怎么看都很黑暗的笑容:“西忆故人不可见,东风吹梦到长安。名字取得不错。”
这下换成莫余不明白了,他甚至都看不出叶辞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只觉得他身上有股怒气,这怒气冲着自己,却不知从何而来。只是他们这样互相看着对方,离得极近,可却有种他们其实隔了十万八千里那样的错觉,莫余望着他,视线不知何时模糊了。
叶辞猛地推开他站起来:“十三夭,出来。”
“主上,属下在呢。”九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叶辞冷冷地看向她:“把人带回去。”
九黎:“主上不喜欢?”
“把人带回去,不要让我再说第二遍。”
“那就麻烦了呢。”九黎依旧笑眯眯,“属下听闻,凌云宗的一个小师叔被逐出师门,现在正被全体凌云弟子追杀,相信过不久就会传遍整个修真界,这可怎么办呢?”
一霎那,叶辞身上的低压化为虚无,但也仅仅只是那一瞬间,下一刻,黑色沉重的气压从叶辞身上爆发,迅速遍布整个城主府,将空气扭曲碾碎,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位于中心地带的莫余更甚,沉沉的威压将他压得趴在地上起不来,只能张大嘴巴企图摆脱这窒息的折磨。
“好,很好。”
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话。
“七年不见,胆子大了。”
“咳咳……”莫余张口了也只能不断地咳嗽。
“把他带下去。”叶辞抛下这句话就大步流星地走了,走之前还摔了酒壶,澄清的酒溅到莫余身上,湿了一片。他走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是阴沉,周身的气压低得不能再低,其他人见了都恨不得找个龟壳缩进去,九黎却是不怕,她还是笑眯眯地站在原地等莫余缓过来:“吓到了?”
“……你知道我是谁?”
九黎:“我又不是脸盲。”
“……”
“我猜你来,是从碎天宗那里得知了消息,所以才会过来吧。”
莫余看她。
“本来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但是既然你真的来了……”
“知道黑蛟化龙吧?所以,就当是我自私也好,如果他抗不过这一关,我也要让那孩子的最后一段时间里跟他想见到的人一起度过,而不是自己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坐在那里醉酒。”
☆、六十九
莫余被带下去了,但说是被带下去,实则不知被带去了哪个房间,从外边看这院子很是奢侈豪华,可一进屋,除了必需的桌椅,其他都寥寥无几,架子上甚至都没有什么花瓶装饰装饰,唯一的优点就是干净整洁,可是身处其中却又会明显感受到这里十分冷清,桌椅全新,只整整齐齐被放在指定的位置上,冷冷冰冰,毫无生活气息。
带他来的侍女一走,豪华却空旷的房间里就只剩下莫余一个人,安静得连他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外面的天色慢慢暗了下来,屋里也不见五指,莫余想掏出个照明的东西,才想起换服装的时候他把乾坤袋一并换下了,而他现在还穿着舞服,是以,乾坤袋还在之前的房间里。
莫余没法,摸黑去翻找蜡烛什么的,结果什么都没找到,他想去叫人给他点灯,一打开门,夜里妖风阵阵,门外空空荡荡,连廊下也没挂上灯笼。
莫余觉得自己是被打入了冷宫。
夜风有点冷,他合上门,摸黑爬上床,意外的,这床又大又软,被子轻而薄,却很保暖,莫余把自己团成寿司,舒坦地叹了一声。
轻轻的叹息声在屋里回荡。
莫余觉得这房间太空了,一如他的心情,空空荡荡。
他曾无数次想过和叶辞重遇时,会在哪里,会是什么表情。他曾想过他们可能会在凡间的某个小酒楼碰见,他就想,到时候他要给钱让店小二给叶辞上一壶浓茶。叶辞无聊时会边喝茶边看书,但相较于清茶,叶辞更喜欢带着苦涩味道的浓茶,这是莫余细心观察到的细节。
他还想过他们可能会在某处秘境或是修真界的某个地方碰上,或许还会打上一架,他就想,他要卖命一点,好让叶辞知道自己有好好按照他所希望看到的那样,自己在变强,已经强到可以和他站在同一高处。
不过鉴于叶辞即将化龙,同一高处这里要打个问号。
他甚至想过他们会在叶辞的婚礼上相遇,这是他想得最多的场景,他想无论新娘子是人是妖,是男或女,到那时他都要笑着道一句祝贺,哪怕新郎官不欢迎他。
但这也终归是想象。
现实并不如幻想中那般按部就班,莫余想过他们可能会大打出手,可能会萍水相逢,可能只会当是漠视不见,却唯独没想过叶辞会生气,会发火,还是冲着自己的。
这并不是一段美好的回忆。
而叶辞也变了很多,他不只是清冷,更是孤傲、目空一切的,好像他天生就高贵,天生实力就让人望尘莫及,所有人都应该臣服于他,而事实上也是如此,七年前雪夜里那个面无表情的叶辞恍若只是莫余的一场梦。
莫余想了许多,脑海浮现出叶辞那双毫无感情的眼睛,毫无波澜,他伸手去摸自己的下巴,身体主动替他想起那几乎要把骨头捏碎的力道,很痛,毫不留情,一如那个眼神。
他把头埋进被子里。
不多时,空荡荡的屋里就回荡着低低的、犹如幼兽般的呜咽声。
……
叶辞独自坐在灭妖城最高处的塔上喝了好几壶酒,他现在已经是千杯不醉的身体,烈酒下肚,只会让神智越来越清醒,他揉了揉太阳穴,突然勾唇苦笑:“天生的劳碌命。”
他抬手,一只淡蓝色的幽蝶出现在他指尖。
“叫他半个月内来一趟,打的名号是救人心切,独闯妖府。”
幽蝶晃晃悠悠地飞走,他也晃晃悠悠地站起来,漫不经心地回到府里,途中遇到办事回来的其言,还顺嘴说了一句,让他近日不要出现在灭妖城。
其言:“……主上是厌弃我了吗?”
满笙幸灾乐祸:“那你完了。”
叶辞回到院子,他不喜欢有人近身,所以他的屋子无人敢近,他喜欢清净,便连下人都撤走,所以他的屋里屋外,什么人都没有,自然也没有人给他添灯,他的院子总是整个城主府里最安静最冷清的一处,荒凉得不该是他住的地方。
但叶辞喜欢,这样就只有他自己一个人,时刻安静,时刻静心,时刻清醒,只是孤孤单单久了,不免会想起一些陈年往事罢了。
他按照平常那样慢悠悠回院子,开门,屋内伸手不见五指,他夜里能视物,也不用点灯,径直朝大床走去,他早已习惯独自一人面对黑暗,所以在敏锐地感觉到屋内有第二个人的时候,身体比意识先做出反应。
沉沉的气压遍布全屋的同时,他阴沉着脸来到床前,绵软的被子明显地隆起一块,叶辞眼神淬毒,极其厌恶地盯着那隆起的一团,思考着是否真的要大开杀戒才能让那些愚妖知道他们犯了多严重的错误。
缩在被子里的人似有所觉,动了动,从被子边缘露出了半张脸,脸颊因为缺氧而红扑扑的,光洁的额头渗出一层细汗,眉头微皱,一双眼睛禁闭,似乎和周公闹了不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