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从心不可避免地瘦了,他已经很久没有抽血,却每日都会去研究所的冷藏室里检查储备的血袋有没有减少。
如果少了,必然是拿去给裴泽输了血,那至少能说明裴泽还活着。
可是没有,已经一个月,血袋没有少,依旧摆放得整整齐齐,如果不是放在密封环境里,或许已经落了一层灰。
连李络都开始为裴泽担心了。
苏时青必然是没事的,如果有事研究所里早就乱了套。李络旁敲侧击问谢从心要不要去苏家看看,谢从心生硬回了一句‘不去’,李络便更加明白他确实是在生气,生严慎的气,生苏时青的气,也生裴泽的气。
他的焦虑与日俱增,时常有人叫他,要叫上好几遍才能听得见。
终于有其他助手也发现了,偷偷来问李络,李络不知该如何答,只能梗着脖子说不知道,助手们也不敢真的去问谢从心,只得把事情做得更加小心,怕他迁怒。
但李络明白,这种担心很多余,谢从心早已不像从前,会对他人疾言厉色。
他已经分不出多余的心情去关注别人,最后所剩的理智被日复一日的等待煎熬挤压,仅剩的那些又全部投入在了研究之上,李络时常见到他对着办公室的落地窗发呆。
整整一个月时间,李络每日都胆战心惊,怕会某一日的某一时刻会突然收到裴泽的噩耗。
事实上她的担心也是多余的,谢从心比任何人都清楚裴泽没有事。
他的焦虑百分之五十源于对方对自己的隐瞒,还有百分之五十来源于非常单纯的想念。
酒店的房间哪怕他刻意收敛也已经乱得没地方下脚,脏衣服扔了一地,谢从心却不想拿去给洗衣服洗。夜里一个人睡总是不安稳,醒过来意识到身边的位置是冷的,会让他瞬间失去睡意。
他变得有些沉默,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谢从心。
三月十八号那天苏时青和裴泽猝不及防出现在研究所时,李络甚至已经悄悄计划好了,要在下周一的午休时间翘出一个小时,偷偷请求司机送她去苏家找苏时青问个清楚。
谢从心在走廊上与两人打了个照面,李络那一瞬间高兴地忘了先后顺序,开口就是:“裴队长!”
喊完才意识到苏时青也在,连忙补上招呼,苏时青笑着对她摆手,示意她不要紧。
李络提了一个月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来,她看了一眼身姿挺拔的裴泽确认对方全须全尾,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任何地方不对,又扭头去看谢从心。
谢从心表情依旧淡淡,既没惊讶也没惊喜,但瞳孔的放大无论如何是藏不住的,李络抿着唇笑起来,对裴泽用口型道:生气啦。
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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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未来
如果谢从心不是谢从心, 或许他和裴泽之间将会难以避免地爆发交往之后的第一次争吵, 毕竟鲜少有人能够面对伴侣一个月来近乎失踪一样的杳无音讯无动于衷。
但谢从心毕竟是谢从心, 即使近来精神大不如前,时常有些无法控制自己,也依旧不是一个肆意发泄情绪的人。
他有足够的情商保持冷静, 也有足够的想念使他沉迷于身体交融的快感,人就是这样奇妙的动物,时而意志如铁坚不可摧,时而又绕骨柔情统统化成了水,谢从心此刻便是后者。
他发现自己对裴泽的想念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出许多, 像密封保存的氢气, 压抑得久了,陡然被人揭开了瓶盖,便在久违的氧气中迅速爆炸, 炸出短暂一朵绚烂烟云。
然这爆炸看着凶猛无比威力十足, 炸过之后却只能化成再平静不过的分子水,一如他面对裴泽,色厉内荏地质问几句,也抵挡不住对方深情款款的取悦讨好。
他败下阵来, 任由裴泽伺候着到了一回,本以为就此结束, 裴泽却解了自己的衣服拥他起来,谢从心顺势一口咬上他颈侧,泄愤地磨牙, 咬得痛了,留下牙印,裴泽也半点不反抗,温温柔柔地亲他的脸颊耳垂唇角,将他抱到了办公桌前的宽椅上。
座椅靠背调到最直,裴泽自己坐下去,让谢从心背对着坐在他腿上,这个姿势谢从心受伤的左腿恰好能悬空挂在椅沿上,不至于被压或是吃力。
谢从心想要回头,被裴泽绕过来的手按住了额头。
谢从心平日里缺觉,又时常要抽血,裴泽不常索取,身体接触总是浅尝即止,偶尔被谢从心撩出火来,也舍不得真的对谢从心做些什么。
但今天他却像是解了禁,掀去了那碍事的毛衣,细细的吻顺着谢从心的脊椎线往下,轻柔触感令谢从心从腰麻到了头顶。
裴泽是真的要做,谢从心不太想顺他的愿,在裴泽舔上他蝴蝶骨时轻轻颤了一下,说:“我明天真的要去研究所……”
说来说去也只有这一个借口,裴泽的手从额头移到了他眼上,盖住那双眼,感受着谢从心睫毛在掌心刷过。
他吻着谢从心蝴蝶骨顶端那一小寸皮肤,说:“一次。”
一次难道不是次?谢从心扶着皮质椅子的扶手想要起身,却被裴泽梏着腰又按了下去。
那位置太过刚好,谢从心这才惊觉裴泽衣物已褪,顶着他的东西箭在弦上,像是随时可能冲出牢笼的野兽。
他想起了上一次,他被裴泽按在粗糙墙上,整个人痛得几乎昏死过去,不知道流了多少血,最后在医院里躺了大半个月。
虽然那时是他自愿,却也并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裴泽像是察觉到了他片刻的迟疑与不安。
他后挪了一些,令危险地带稍稍分开,并不断亲吻谢从心的后背,试图使他放松。
裴泽吻他,拥抱他,在他耳边说:“很想你。”
没有任何修饰的三个字令谢从心恍了一下神,同时裴泽腾出一只手去办公桌上拿了什么东西,谢从心余光看到,竟然是床头柜里那瓶吃了许久灰尘的润|滑|剂。
是什么时候拿出来放在了这里?
这人显然是早有预谋。
(……)
裴泽大体上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
谢从心被擦干了裹进被子里时,因为身体心理都获得了极大满足已经有些疲惫,精神上却并不想睡——睡眠中的时间总是太过短暂。
裴泽在他身边躺下,将他还没有全干的发尾拨开,露出整张脸来,谢从心半阖着眼枕在他手臂上,呼吸规律地喷洒于手肘皮肤,从眼神到表情都安安静静。
一场令人满意的情|事显然已经极大地安抚了谢从心的情绪,但该解释的话也不能欠着不说,裴泽的指腹按在他肩膀那个稍褪了些色的牙印上,说:“以后不用再为我抽血了。”
谢从心抬起眼来看着他,没有露出一点意外,“你的免疫系统被激活了。”
他总是聪慧,能猜到也并不奇怪。裴泽已经一个多月未曾接受输血,如果不是自身免疫系统产生了对抗病毒的抗体,他根本不可能还保持清醒——或者说,根本不可能从丧尸化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裴泽淡淡勾了一下唇:“嗯,LDV1抗体,以后的研究用血我来供应。”
谢从心以一声短促的气音表达了不满,“所以呢?你仗着自己不会感染,就去跟昆部长动手了?”
裴泽平静道:“是他攻击了老师。”
这人可真是有进步,谢从心眯起眼睛审视过裴泽的脸,半晌后瞥开视线,说:“算了,随你。”
别人这样说,多半是还在生气,但谢从心这样说,却是真的懒得计较了。
第二日返回研究所,苏时青主动与他说了事情的完整经过。
那日昆原鹏在办公室中散布了高密度病毒分子,迫使裴泽体内病毒密度迅速上升。
昆原鹏的本意是将裴泽引到他人面前,然后以其有潜伏的丧尸化可能为由将他控制,并令周安带走谢从心。
谢从心道:“北京就这么大,他还能带我去哪里?”
苏时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但我推测,昆原鹏的背后必然还有其他人,京里很可能有那么一两个研究所是受他们控制的。”
言下之意就是,昆原鹏要周安将谢从心绑去派属于他们的研究所成为实验材料,谢从心道:“徐知诚?”
“也许,但我们没有证据。”
谢从心手指在沙发扶手上轻轻点着,“所以周安要在程殷商面前带走我,他是通缉在逃,和我本就有私怨,绑走我后杀人泄愤完全说得通,他们是希望我消失——”
这一步非常顺理成章,只可惜周安临时反水,不仅没有带谢从心走,还在国安部里安排了炸|弹,导致昆原鹏整个计划崩盘。
苏时青叹了口气:“像裴队长一样接受你的输血的话,完全可以压制病毒蔓延,何必要做到这种地步。”
谢从心想到周安最后时血肉模糊的那张脸,那眼中除了被病毒控制的癫狂,也有一种当时他未看懂,如今回想,却稍有些明了了的解脱。
“他是在邓|州感染的。”谢从心突然轻声道了这一句。
苏时青问:“和邓|州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谢从心笑了一下,“也许吧。”
邓州那夜漫天的火星,与国安部熊熊燃烧的那日何其之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