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带着两大个桶回来,但还没送到位就被木凌阻止:“三一,放那。”
诶?三一茫然地看他,不说拿来装鱼的嘛?
“我和你首领哥哥比赛,谁先装满桶谁赢,输的要答应赢的一件事。”
怀抱渐渐被木凌扔来的鱼占领,堂洛斯却才听到比赛规则,于是问他:“什么事?”
木凌凑过去和他咬耳朵,也不知说了什么,堂洛斯的脸就红了,欲盖弥彰地咳嗽着,目光四处乱飘:“可以啊。”和目光一样飘的是他的声音。
三一懵懵地被赶到一旁,一并还有被木凌清出战场的大蛇,他们或茫然或哀怨地看着飞鱼复生,每条都精准地进桶。后面越战越勇的雌虫开始抢夺地上的剩鱼,他速度快,眼见自己那桶就要满了,却突然想起刚刚木凌在耳边说的话,扔鱼的动作有了停顿,木凌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到他旁边低声问:“扔啊,就差这一条,你就赢了。”
堂洛斯咽着口水瞟他:“你当我不敢吗?”
“任你处置。”木渞低笑着。
堂洛斯闷不吭声地把最后的鱼甩近桶里,歪头看他:“我赢了。”
木凌凑过来在他身上闻了闻:“赢的味道…怪腥的。”
堂洛斯黑脸,当即给了他一个熊抱:“要腥一起腥,要臭一起臭。”
木凌大笑着回抱他,招呼三一:“走,回去洗澡——你待着,随便给自己挖个洞,像条蛇一样活。”
“嘶嘶…”
桶不够,后来基地的人又补充了几只,他们玩的开心,后遗症就是那两桶鱼被暴力弄得面目全非,只能炖鱼汤,一些形状完整的被食堂制成鱼干保存,但也多亏了大蛇和首领的努力,他们一连吃了一个星期的鱼,吃到后面孩子都不敢去河边玩了,就怕闻见鱼腥味。
扔鱼隔天,木凌睁眼发现床上失去了雌虫的踪迹,昨天折腾这么狠还能起大早,不愧是S级,他难得偷懒,赖在床上听窗外鸟叫,阳光从树枝缝的简易窗户钻进来,他往那看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在住原始人的土洞,离现代生活大概还有几个世纪的距离,到底天生劳碌命,他决定起床去找自己的雌虫。
……
“太阳的质量是地球的33万倍,直径相当于109个地球…”
木凌走到基地教室,看见堂洛斯正抱着一只崽子专心致志地看视频,那入迷的样子和其他目瞪口呆的孩子如出一辙。
科教内容可以直接通行,这是昨晚会议商量的结果,新老师们大喜过望,不用他们现编教材就好,甚至有些老师觉得找到了上课新途径,直接放片就好了,以地球的影像库存,他们可以放片放到天荒地老。
于是就有了这一幕,介绍地球老家的纪录片播放完毕,意犹未尽的崽子逮住老师问:“千米是多长?”
“马赫是什么?”
“所以太阳是颗火球…它和太阳歌里的太阳是一颗球吗?”
“我们上面的太阳也有这么大吗?”
……
一个个像连珠炮一样的问题袭击新老师,他原本看得昏昏欲睡,一点不觉得这种常识性的科普内容有趣,但孩子们爆炸式的问题又开始让他强烈怀疑刚刚是不是放错片了
太阳也会死吗,它怎么活的?它有老婆吗?它是男的还是女的?
地球这么小,你们住在哪啊?
新老师脑子嗡嗡直响,舌头发直不知道该回答哪个问题,经常是一个问题还没被问完,下一个问题又蹦出来,他求助地看向首领,因为…你怀里那个崽子,他问的太多了。
但堂洛斯没有读懂他的求救信号,还以为他没听清楚问题,就放开怀里的孩子让他走近一点问,那孩子因而蹬蹬蹬地跑到他面前:“太阳有家吗?它也是星星吗?它这么重放在那,托它的东西不会垮吗?”
首领没有搭救他的意思,老师只能板着脸说:“它下面没东西,不会垮。”
孩子瞪圆了眼,摆明不信:“那它怎么不掉下去?”
“你没看视频吗,它是浮在宇宙里的,它不受其他星球的重力的吸引因为…”
“重力是什么?它为什么可以浮在宇宙里,宇宙是个水塘吗?水塘下面是什么?”
你瞧,一个问题背后是一串问题,这就是跨越基础教育直接进行高深科普的结果,木凌已经吃过亏了,这时候明智地站在门口看老师面红耳赤地和学生解释。
雌虫似乎跃跃欲试地想加入战局,木凌适时制止了他:“走吧,别耽误人家上课。”
“可是…”堂洛斯有些恋恋不舍,木凌奇怪了:
“你也要问宇宙是个水塘子吗?”
“可是我也不知道宇宙沉到底是什么啊。”堂洛斯无辜地看他,这虫族社会不教,人类社会好像很有研究的样子。
木凌沉吟着:“你可以问我。”
“那沉到底是什么样子呢?”
“不知道。”
雌虫一脸你在逗我吗,木凌理直气壮:“你可以问我,又不代表我一定知道。”
“那我还是回去问老师好了。”堂洛斯作势又要往回走,木凌一把拽住他:“他也不知道。”
“我又没问。”堂洛斯不信,木凌把他按得不动如山:“人类科技还没有发达到可以探索宇宙边缘的程度,他就算告诉你,也是他或者其他人瞎猜的。”
堂洛斯还是想去听听别人的瞎猜,木凌无奈了:“等匪邦稳定下来,我们都可以撒手了,我和你去看行了吧。”
堂洛斯笑:“那得等什么时候?”而且思想都到不了的边界哪里是飞船能开到的呢?
“等我们头发白了牙齿掉光,里面这群崽子的崽子都可以开机甲的时候…或许更早一点,我们功成身退那天。”
“……你想和我一起到头发白了牙齿掉光的那天?”堂洛斯莫名沉默了一下才问。
“你难道还想找别人!”木凌紧张了,堂洛斯低头笑笑,像是不好意思一样:“胡说什么,但…真有那天就好了。”
“…你不信我?”木凌抬起他的头低声问。
堂洛斯看着他眼里的凝重,突然笑的很温柔,忍不住凑上去亲了一口,木凌不满这种避而不谈,再他又凑过来时躲开了
“你说我要亲的时候都答应的。”堂洛斯声音委屈。
“不是这种时候。”
“好了好了,我信行吧,我们会一起掉光牙齿和头发,唉,到时候你就嫌我不好看了。”他丧气地说。
“丑一点才好,省的到处招人。”木凌磨着后槽牙,见他装可怜,还是忍不住抱着亲了下:“走吧,等那群崽子发现你不在就走不了了。”
“你得赔我。”
“我不正在陪你吗?”木凌假装听不懂,拉着他闷头往回走,下午还得去检查防火墙,只剩上午这么点黄金时间了,后天他又要带队出去,虽然是自找的,但他就不会觉得他们聚少离多吗,为什么要花时间去看那些无趣的纪录片。
堂洛斯眯眼哼了一声:“我想看…以前都没看过。”
……
介于帝国确实懒得照顾雌虫本就贫瘠的精神生活,加上他们大半时间不是在战场就是在雄虫身边,发展自己兴趣爱好的机会约等于无。他们所有的知识都是战备知识,是从苍白枯燥的说明文字中汲取的信息,他们去过很多地方,但不为观光赏景,只为将其变为焦土,至于美与恢弘,都不过匆匆一瞥不敢流连。
于是后来,木凌陪着他看了一上午的纪录片,从宇宙之谜到动物世界,从世界历史到社会写实,想看的太多,他们列出心愿单,雌虫看着长不见底的单子哀叹着:“完了完了,这辈子也看不完这么多。”
木凌看着他眼里的开心却有些怔愣,低声道:
“看一会儿你就腻了,等有时间我们去地球逛逛。”
堂洛斯来兴致:“你会带我回你家去吗?”
他知道人类有这个习惯,叫见家长,虽然他母亲去世了,但也许还有其他亲人呢?说起来他的小人类从来没说过其他亲人朋友:“你家还有人吗?我们找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们吧,下次地球再来人的时候?我们和他们一起回去…说起来你家在哪…”
木凌的脸渐渐僵了,他这么随口一提,堂洛斯就这么迫不及待畅想未来了,看他沉浸在自己想象里的样子,好像正在纠结该怎么和那帮不知道存不存在的亲戚朋友相处。
“我…”木凌努力组织语言,血缘之亲还在,就是见光死,正他努力杜撰一个悲惨的故事糊弄雌虫的时候,堂洛斯突然抬起头:“他们知道你和我在一起了吗,哦不,他们讨厌虫族吗?”
“……”
堂洛斯表情凝固:“他们讨厌虫族?”
“他们都死了。”木凌沉下声说。
“……对不起。”
“已经过去很久了,没事的。”
“你一个人长大一定很辛苦。”他才二十岁,那必然是年幼丧亲。
“也还好。”
“那你有要好的老师吗?朋友?”堂洛斯的口气小心,木凌笑叹:“怎么突然这么好奇?”
“……我也不知道,就是很想知道。”
他其实觉得自己这样过分了,明明说好来匪邦就不管前尘,以前是圣人或歹徒都不要紧,就当重新投胎,在这开启新的人生。他或许不该问,可他确实很想知道,想知道他更多一点,哪怕用自己血淋淋的过去交换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