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乱七八糟的。
谌引轻咳一声,他端正神容,严肃道:“徒弟,你修行得如何?”
而站在他面前,被他询问的魔修,还是一脸茫然的。
魔修看着他,他也看魔修。
良久。
魔修道:“师娘,你——”
话音未落。
纪孟时急匆匆赶了过来,顺手扯了下谌引的袖摆。
谌引扭头道:“讨厌,不要扯我。”
纪孟时的手,微微颤抖。
魔修瞳孔地震。
魔修大叫起来:“师娘,你怎么能和纪兄拉拉扯扯、不清不楚?你可是我师父的道侣啊!”
64.
谌引究竟是把剑,还是个人。
魔修不知道。
纪孟时也很是混乱。
当真相摆在他们面前时,纪孟时尚能保持一二分理智,魔修却远远不能平复心情。
短短一天。
他先后经历了好几场剧变。
他看到了师娘,但师娘和纪孟时纠缠不清,想想当初,魔修想,我师父头顶颜色甚好。
再后来,他听纪兄说,原来师娘就是谌引,谌引是把剑。
嗯。
有些东西,一旦想到这里,就会开始让人迷茫。
谌引是把剑,剑是纪孟时的剑,但剑和师父在一起了,而师父知道那是把剑。
作为徒弟,魔修没办法评价衡瑶光的品位。
他只能左看右看,对着谌引的那张脸沉思。
的确,若说是一把剑,大概是难以动心。
但要是看作是个人,长相如谌引神剑这般的,世无其二。
所以为这张脸动心生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只是有些东西太挑战身为剑修的他。
魔修再看手里的栖梧,目光都复杂许多。
栖梧在鞘中倒是惊恐大喊:“主人,你清醒点,我只是一把剑啊!”
65.
第七日,夜里魔修辗转反侧,始终难以放下这惊人的真相。
他披衣起身,准备去和纪孟时秉烛夜谈。
然而他执了剑,将将行出门去,却忽然发现。
整个晴修派,恍如人间仙境的风景,已在瞬息化为沉沉黑暗笼罩的幽渊。
灯火如豆。
魔修循着记忆一路行去。
路上无人身影,也无人声息,静寂得宛似死寂。
然而越是接近纪孟时的居所,那如豆灯火便越发明亮,好似在无尽的黑暗里,终究会有这么一方亮光。
他走近了,绕过两道小门,踏进院中。
纪孟时醒着,站在池旁,执了醒霜,侧脸笼在夜色里,显出几分凝重。
魔修再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谌引一身红衣,衬得肤白胜雪,眉目如墨。
魔修再往前踏去一步。
谌引懒懒偏了下头,目光不曾往此处落下半分,千万道无形的剑气与煞气便铺天盖地而来。
“谌引!”纪孟时如此大喝。
魔修根本来不及躲闪,他意欲出剑,却被这沉沉无形的压力捆缚得无力拔剑。
他只能闷着心口翻涌的血腥之气,撑了剑半跪在地。
他听到谌引笑说:“你唤本座什么?要知晓,本座名为谌玉,说那混沌集天地宇宙之驳杂,那本座,便是世间万千恶煞凶气所化。你所唤的谌引——这个名字,本座,却也听过。”
纪孟时紧皱了眉,听闻此言,扬声问起:“那你记得衡瑶光吗?”
谌引慢声而答:“衡瑶光……?那是谁?”
66.
事实证明,有些时候,君子总是会比旁人吃亏。
谌引这般问起,纪孟时本欲回答,然而那几个字如鲠在喉,卡在齿间,教他不上不下的,难以发声。
这也不是他刻意如此。
实在是这么件事情,听是一回事,说又是一回事。
他倒是窘迫难言,那边厢一直躲着的醒霜却突然大喊:“是你道侣!”
……
…………
整个晴修派,山顶,风一瞬而止。
谌引问:“你说什么?”
醒霜借着这难得的机会化形而出,他挡在纪孟时面前,声音前所未有的大声。
醒霜回答:“我说衡瑶光是你的道侣!他是你的心上人!你对他欲罢不能,你对他情根深种,他要你往东,你不敢往西,他要你下水,你不敢飞天。他说太阳从南边升的,你就会让太阳从南边飞起来!”
一番话罢,不仅纪孟时被震撼得说不出话。
魔修也是瞳孔地震。
最受冲击的,还是站在醒霜对面,满身煞气做衬的谌引。
有的凶剑,不止活了千年。
他看着醒霜,听的话倒是每个字都能明白,合在一起,却听出了个了不得的大恐怖事件。
谌引怒极:“胡说八道!本座怎么可能对凡人情根深种!此人现在在何处?本座这便去杀了他以证清白!”
醒霜当即祸水东引:“从此处往北行,穿过结界,到了天乐界内,你喊一声好哥哥,他必然立刻现身。”
谌引:。
一代上古凶剑,他被这个形容恶心到不行。
沉默片刻,谌引突然飞身拂袖,将众人笼进一片虚无的黑暗里。
幽迷深渊显现这瞬间。
谌引的声音轻飘飘传进。
——“本座这就让你们见识见识,本座怎么将这个哥哥千刀万剐。”
作者有话说:
凶剑:三天之内鲨了你,证明本座清白!
然后他和衡瑶光见面了。
栖梧:好恐怖。
纪孟时:好害怕。
醒霜:好刺激。
魔修:好那什么。
楚令羽:哪儿呢?哪儿呢?让我康康,让我康康!!!
第62章 夜看芙蓉香,从来醉花红
67.
这世上疯狂的事情比比皆是。
裘之语是个见多识广的修士,能被他称之为疯狂的,大抵也就是衡瑶光的为人。
疯子从来只分两类。
真正的疯子,和看似并不疯狂的疯子。
而衡瑶光,恰恰属于后者。
看似冷静理智,磐石不动。可内里却有滔天骇浪,无止无休,癫狂得很。
这所有的一切。
起始于谌引离开后,衡瑶光对林其渭说的一句话。
彼时。
衡瑶光问:“你曾在何处遇见混沌,得到了它的传承?”
林其渭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反问。
——“衡兄意欲何为?”
那句疯狂的话便轻飘飘从口中飞出。
像一阵风。
像颗颗落在青叶上的晨露。
又轻又冷。
衡瑶光说:“因为……我要毁灭混沌。”
68.
比起毁灭混沌这般令人惊惧的话语,最令裘之语感觉疯狂的,莫过于衡瑶光当时的神情。
好似混沌于他而言,根本无足轻重。
他之所以要毁灭混沌,只因为他能轻易做到,便不曾觉得这有多么骇人听闻。
不止裘之语如此认为。
林其渭也深有所感。
他们两人在夜里乘着风,在竹下月光里对望。
然后不约而同提及一件事情——
衡兄此人,若说他疯癫,他分明理智,若说他冷静,他却真的狂妄。
裘之语道:“现在想来,衡兄居然能对谌公子情深至此,也真是天底下难得的怪事。”
林其渭颔首应是。
顿了顿,林其渭偏过头看他,忽然道:“但这天底下还有更奇怪的事。”
裘之语问:“什么事?”
林其渭答:“我本以为,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是我的知音,也是我的知己。”
这一句话宛若巨雷,重重敲进裘之语心底。
难说当时究竟是个什么心情。
仿佛快意解脱,痛苦失魂,都在这瞬间化成了风,变为了烟。
叫人心底沉沉到了尽头,又忽而空落落再无其他。
裘之语几乎听不到自己的声音。
他只失魂落魄着说:“不是说好,不再提那天的事情?”
林其渭沉默了片刻。
林其渭同他说:“有些事,你听过可以放过,遇见过,也可将之忘记。但若这件事源于我,又源于你。之语,我要放过,那你要先放过你自己。我要忘记,也要先能放过我自己。”
“我与你,欠来欠去,从无想过要如何报答。”林其渭的声音有些发颤,“但我与你,这么久了,又要如何说,我当真全无动心?”
69.
之后的几日,裘之语再也没有心情去想,衡兄究竟是个怎样疯狂的人。
他满脑子都是当时林其渭的回答。
闭上眼是,睁开眼又是。匆匆一对视会想,别过头躲避还会想。
裘之语想来想去。
到底心生感慨。
裘之语想。要是谌公子还在此处,那便很好。
他这样暗恋成真的人,一定能教我如何骄傲地回应心上人的喜欢。
当然。
有的人虽然在天乐界活了这么些年,见识过大大小小你情我愿,你恨我爱的苦情戏码。
也没细细想过。
谌引可能是直接亲的。
70.
裘之语再次见到谌引时,是在天乐界的边界,一座废弃已久的城池。
他听从林其渭的意见,决定先来此处查探城池周遭环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