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所表达出来的越强势,其实内心之中就越是没有信心。一直过得很辛苦的人,偶尔遇到一点点甜头,都会觉得很满足。
随着这个从强迫且主动的吻过渡到柔和交替之时,灰白色长剑身上的怨邪之气也在隐隐地、一丝一缕地消散。
作者有话要说: 像若无其事,又像孤注一掷,要怎么启齿,这深藏的心事。
——歌词《暗恋是一个人的事》
文中经文部分出自于《妙色王求法偈》。
第七十章
问禅心。
这间静室存在的意义,在很多人眼中,也许大部分时候不是用来醒悟,而是用来参禅点化的。
佛修欲成正果,遇到执迷痴念,受困静思,悟则生,不悟则死。
这里就像是传闻中所言的,里面什么都没有。
忘生坐在唯一的蒲团之上打坐,四面漆黑无光,黑暗之中有一缕徐徐的淡香缭绕,气息虽淡,却有一股渗入五脏六腑的隐蔽与深刻。
除却至极的安静之外,这间静室内还残留有一丝当年菩萨成为半步金仙的气息余韵,大境界的压制之下,也就更加具有一种无声的紧迫。
禅师身上只有一件素净简单的僧衣,衣摆垂落在地面上。他经年隐藏在斗笠之下的长发披落下来,其中掺杂的金丝隐隐泛光。
极度的静,伴随着极度的空茫无依。承受孤独的阈值越高,就越会在阈值被超出时猛地溃散。
这几日以来,忘生其实还算平静,但自昨夜子时开始,他的脑海中就会断断续续地闪过些许不属于他的记忆。
他确信自己从来没有见过此人,但却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模糊身影能感觉到的一切。他也能在瞬息之间认出另一个人就是小狐狸。
这些场面亲昵又自然,仿佛自己的感知才是多余的那个。他能精准地“看到”小狐狸眼睛里的爱意,清楚坦诚,明亮如星,连万分之一谎言的成分都没有。
他不可避免地心有波动。
但这种感知扎根在禅师的心底,挣不脱、甩不掉,他难以自控地“看着”心上人跟另一个模糊的影子的过去,而他依附在这片影子之上,就像是一个卑劣又自取其辱的小人。
忘生试图缓慢地抽回思绪,但这种失控感却越来越强烈,这种以身相替的触感也愈发强烈,他甚至能感觉到小狐狸埋进怀里的温度和气息,能听到对方说:“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有一刹那,忘生几乎认为这不是某些记忆、某些埋在神魂深层次的画面,而是他背离佛祖的痴心妄想。
他手中的佛珠不转了,连常年触之升温的菩提子也跟着冷却下来,像是凝结了一层不化的霜。
忘生不再坐禅,他睁开眼,四周仍是不变的黑暗,仿佛有没有视觉对于此地来说,并无两样。
他察觉不到人世在动,也无法感觉时光的推移,任由至死的静默将自己慢慢地蚕食,逐渐地淹没。
但他却能从脑海中幻化出江远寒的身影。
这已是一种心境偏移的质问,忘生眼里应该有佛,有众生,他应该博爱悲悯、或是无我无情,却不能只有一个野性难驯的小妖。
狐狸精。他默然无声地想,可是这三个字刚刚浮现出来,却又被禅师自己一点点地否决掉——这不是江远寒的错,也不该归罪于狐狸,应该怪罪他的心。
世间万物都有奔赴相爱的权力,但他不应该有。佛门清净,戒律规则,他一一冒犯、屡屡沉沦,令圣境蒙羞。
忘生一点点地、强迫自己,如同自虐般地掐断了对情的幻想,湮灭了浮现于眼前的身影。他的神思克制得太严重了,猛地引起道体与神魂相冲突的反弹,那股骤然降临、难以抵抗的剧痛从道体上迸发。
神魂道躯是互通的,从心理波及到生理。但他已经有些分不清这种煎熬究竟是起源于何处,像是当初被冲夷仙君剑魂反震的旧伤被牵动了,腥甜的血液逼上咽喉。
在这里只有他一人,可以不必忍。
忘生低下头,他维持不变的姿势终于换了,手心按在了冰凉的静室地面上,血迹顺着唇角滴答地碎在眼前。
只不过太暗了,他眼前实际上什么都没有变。
强行的压制只会带来更强烈的反弹。禅师的神智都有刹那间的模糊,他重新闭上了眼,如错觉地感受到了小狐狸握着自己的手的触感。
仿佛本该如此,仿佛很多年前他们就相识——倘若有前生,也该是你我才对。
越是禁忌的,往往就越脆弱,总是逼迫自己淡漠如云、高高在上,反而要沉沦下去,难以自救。
他感受不到别的,耳畔却一直响起江远寒曾说过的的每一个清晰字句。他明明还没有拥有过,却已觉深渊无底,失去良多。
爱恨相依,是难以完全隐藏的,再多的掩饰,都会被一个眼神、一句漫不经心的话语戳得破碎。
这股由克制反弹而生的痛苦没有简单地结束掉,而是源源不断地刺激着禅师的身躯,他静默安定的神魂向来坚韧,却在波动产生的短短一炷香时间,骤然变得千疮百孔。
墨发之中交杂的金色缓慢地褪去光泽,化为一片浓郁的乌黑,深深地隐藏在了发丝之间。而他睫羽上颤动的淡金也跟着褪色,身上始终如一的恒静安定之感逐渐消散。
佛修的一切象征都在缓慢地从他身上脱落消失,像是剥离了掩藏的外壳,撬开了含着珍珠的蚌壳。那股圣洁庄重、那些慈悲温柔,包括眉目之间的淡金佛印,都在执念痴妄的情与欲之下被吞没,染上了深渊的颜色。
就在此刻,一直沉寂黑暗的问禅心之内,猛地响起一声闷闷地响动。
忘生的心口仿佛被猛地攥紧了,他被这声响动惊醒,脑海中瞬间一片空白。
就在日光普照的静室外部,江远寒将怀里提前制作好的符篆一一贴在廊柱上,在静室的四角挂上魔气刻出的木牌。
做得肯定是没有鹤望星好,没有鬼鹤那么熟练。但以量取胜,炸个房间应该没什么——即便这是佛修圣地、有佛法普照的静室。
一刻钟前,师兄令冲和剑之上的怨邪之气弥散而出,怨气浓度超过安全线,明悟老和尚果然被吸引而来……而事发当时,江远寒已经偷偷溜出院子了。
他一边挂刻了符篆的小木牌,一边在心里念念叨叨:“禅师一直待在里面可是会死的,明悟师叔对不起,我还是来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阿弥陀佛阿弥陀佛,菩萨不会怪罪我的……”
他碎碎念着把小木牌绑完,随后推开了几步,寻找到自己设计爆炸时那个安全的点,坐到了房顶上。江远寒的大尾巴甩了两下,伸手在半空中打了个响指。
响指之中有魔气炸裂如火花,这宛如一个引线般,让所有木牌和符篆上的纹路开始激发出淡紫色的魔气,在魔气连同符篆纹路之时,第一声闷响砰地炸开。
随后,就是依次而来的响动,门窗骤然裂开,庇佑佛光被魔气渲染换色,被冲击力破除效力,问禅心的内部投射进一缕光芒。
四周的封闭完全被卸除了,但房间居然没有坍塌。像是一个歪歪扭扭搭好的积木,在积木的间隙中钻出一片朦胧的光影。
光芒映亮禅师眼前的地面。
久不见光线的人,会被突如其来的光晃得眩晕。
忘生的双眼被刺目的光线逼出一点湿润,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就有一只丝毫没觉得不对劲的小狐狸从头顶上的裂缝里跳下来,狐狸本体啪叽一声掉进他怀里。
禅师的手一落下,就摸到一团毛绒绒的柔软皮毛,他怔了一下,动作顿住了。
江远寒用原型就是怕会刺激到对方,所以用毛绒绒来抚慰禅师的身心,他抬起眼,被对方化为乌黑的眼睫与发丝镇住了,抬起爪子按在他的胸口上,震惊地凑过去看了看,道:“……你……”
还没被说完就被揉了尾巴根。
忘生垂眸注视着他,低声道:“胆子真大,想被圣境的前辈们渡化么?”
他说的渡化可不是那种简简单单的经文教诲,以江远寒的胆大与胡作非为的程度,遇到那种严苛执拗的佛修,没准儿就物理渡化了。
江远寒还没从对方形貌气质的变化中回过神来,他呆呆地道:“你……你仿佛比我还像个妖。”
这句话不是说妖媚,而是说那种捉摸不定、难测揣测的孤僻气质。原本禅师是非常庄重温柔的,明明语气和相貌都没变,怎么再见面就一股魔头反派预备役的味儿了。
“没人比你更像妖了。”禅师笑了笑,与之前那种恼火斥责的语气不同,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简直像是恋人在耳畔温柔的调情。“……小狐狸精。”
江远寒觉得自己眼下恐怕比明悟师叔还懵,他一脸没反应过来地被对方抱起来,狐狸耳朵震惊地抖了抖。
江远寒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没想到这一个化身明明本应该是佛修,结果中途下线了,反派魔头异地。
“禅师……”小狐狸精莫名紧张,“你还慈悲为怀吗?”
“为什么这么问。”
“我怕你反手就要强迫我变成人,然后搞点不对劲的事情。”江远寒极其坦诚,顺便看上去很认真地认错,“我之前引你心境波动,连累了你被关在这里,都是我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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