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砚奇怪道:“如果不是你,难道画像会自己长脚跑了不成?”
杨心素答道:“也许是你自己不小心弄掉了。不过,本人都在眼前了,无砚舅舅何必还要收着画像啊……”
无砚不愿多费唇舌解释孪生兄弟的事情,沉默片刻后,只道:“回到雁归岛以后,管好你的嘴巴,不可以在长辈面前乱说我的私事,我手里可有你的把柄。”
杨心素轻轻哼了一声,低声喃喃:“说得好像我就是个大嘴巴一样……”
此刻的青鸾城金云楼内——
朱炎风撑起了上半身,,又为躺在寝榻里侧的黄延盖好被子,一只手轻轻覆在黄延的额头上,试了一试体温,手刚收回去,黄延便刚好睁开双眼。
朱炎风立刻问道:“你觉得怎么样,好些了吗?”
黄延答道:“嗯,没有昨日那般昏沉了。”
朱炎风笑道:“太好了。我今日再给你煎药,只要按时喝药,好好歇息,你很快就会痊愈!”
黄延说:“我口渴了。”
朱炎风即刻下了寝榻,挂起单侧纱帐,干脆道:“我去拿水给你。”
黄延只轻轻点了点下巴。
过了一会儿,朱炎风拿着托盘回来,至寝榻前,先将一束带枝叶的月季花递到黄延的面前。黄延看到这一束花,愣了一愣,抬眼望着朱炎风,好奇道:“你去给我拿水,怎么带回了一束花?”
朱炎风答道:“我出去接泉水时,刚好看到这些花开得好,想来鲜花的香气能助病体痊愈,便采了一些回来送你。”
黄延忙抓住朱炎风的手腕,脱口:“这种花的枝条带刺,你的手……”忙瞧了瞧他的手指,果然指背有被花刺划过的轻伤。
朱炎风微笑道:“我不觉得痛。”
黄延用左手接过花束,右手将朱炎风的手轻轻拉扯到面前,舔了舔被划伤的指背。朱炎风愣愣看着他片刻,才记起来自己带了煮好的泉水过来,忙将托盘轻放到梳妆台上,斟了一杯温热的泉水,一边吹去热气一边回到寝榻前,送到他唇边,喂他缓缓饮下。
喉咙清润过了,黄延才悠然地将鲜花凑近自己的鼻尖,轻轻嗅了一嗅,然后递给朱炎风。早饭吃过以后,朱炎风坐在寝榻前,手持桃木梳,为黄延梳理三千银白发缕。
浓密的上下眼睑的长睫毛,似笑非笑又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直都很水灵的银灰眸子,朱炎风在一刹那之间偷瞧了好几遍。
午后,黄延出了很多汗,朱炎风便掀开被子,将黄延打横抱起来,送进浴房,换下湿透的衣袍,送入已经备好的浮着新鲜月季花瓣的温泉水,说道:“这温泉水,是我叫金陵阁的人送过来的。他们最近很勤奋,又是送好吃的食材过来,又是背炭火过来。”
黄延奇怪道:“为何我都没有见到他们。”
朱炎风说:“其实有来探望过你,只是那时候你已经睡着了。”
黄延回道:“看来,我也没有白白栽培他们。”
浴房外面,不远处的廊子内的大柱子后面,陆续探出了几个脑袋,几双眼睛同时望了望紧闭的浴房门扉。只是片刻后,宣衡之启唇:“大卿在里面洗澡,我们在这里这样看,大卿会不会揍我们?”
巴慈答道:“我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是看到少卿抱大卿进去洗澡了。”
莫逢英说:“别提‘洗澡’这两个字,不然肯定会被揍。”
巴慈急忙捂住嘴巴,不敢再说。
窦清浅提醒道:“我们是旷工过来的,一会儿大卿出来了,绝对不能让他看到我们!”
同伴们听罢,不约而同地重重点头,答应一声‘嗯’。
不多时,浴房的门扉打开,朱炎风横抱着黄延从浴房走出来,径直走向小楼,金陵阁小子们见状,急忙把自己藏好在大柱子后面,直到听闻跫音渐渐远去了,才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看着那两道身影登上小楼又进入寝房。
宣衡之立刻招呼道:“快快快!大献殷勤的时候到了!”
巴慈纳闷道:“我们还要做什么?我们可是旷工跑来的啊,万一大卿知道了……”
宣衡之在理道:“非也非也,大卿要是看到我们旷工过来,一定会揍我们,但是,大卿要是知道我们旷工过来为他服务,说不定会夸赞我们!”
同伴们摸摸自己的下巴,觉得很是在理,点头赞同,随之,都迅速奔到浴房,溜进了浴房,把浴桶里的脏水都舀起来,装进了木桶里,又用干净的布巾将浴桶里侧擦洗干净,最后提着装满脏水的木桶小心翼翼地溜出了金云楼。
朱炎风独自下楼来,进到浴房里,打算做一番清理,但却见浴房里整齐如初,愣了一愣,一回头,赫然瞧见圆凳上放着一张白纸,拿起来细瞧,只见纸上画着一只朝天竖起拇指的拳头,那一刹那,他便明白了,只是浅浅一笑,便将白纸折起来,带出了浴房。
黄昏时分,平京宫城内——
李祯合上折子,满面困倦,用拇指与食指捏了捏眼头,放了薄荷粉的醒神茶已经喝过了三壶,仍是无法抗击疲惫,而左右丞也与他一样,显示出了疲惫。
李祯伸了一个懒腰,宣布道:“回去歇息吧!好好补充营养,好好睡上一觉!”
左右丞便立刻收拾桌案,宏里启唇:“政事都处理得差不多了,明天再努力一把,就可以放假几天了。”
环鹰微笑着点点头,表示附和。
李祯大方道:“我会争取给你们多放几天假,但愿这之后没有什么事。”
三人一起离开小阁,但刚出到台阶,便瞧见下方站着两个人,而羿天与天云同时回头瞧了他三人,随后,环鹰与羿天离开了,宏里也跟着天云离去,只剩下李祯一人,令李祯顿时觉得孤单,走在路上时思念起杨心素。
与双亲吃过晚膳,然后去浴池沐浴,之后回到寝宫-云蒸宫,却已然是深夜时分,李祯躺在了寝榻上,闻着空气中的香气,脑子放空了片刻,然后侧身向着里侧,准备闭眼,但却忽然瞧见枕头旁被人放置了东西,好奇着拿起来,放在眼前瞧了瞧,只是那一眼就震惊着撑起了上半身。
那是一块蝴蝶形的半面具,是那个自称采花大盗的男子所戴的面具!李祯见到此物,又惊又慌,准备扔出去之际,却见面具的背面贴着纸条,愣了愣,撕下了纸条,忐忑着展开来瞧了一眼。
只见纸上写道:我回去了,想来想去这面具就留给你做纪念吧,希望你不要恨我。
而署名的位置只画了一只小兔子。
李祯认得这是杨心素的笔迹,登时震惊万分,犹如巨雷轰顶,喃喃道:“这怎么可能?我是不是在做梦?采花大盗竟然是心素?!那我……我……是和心素……”不禁羞得脸颊发烫,泛起了绯红。
他再将纸上的字迹过目一遍,喃喃:“心素回雁归岛了,以后不能再时常见面,所以才打算不再瞒我?那天我派人搜查采花大盗,他那么紧张,我为什么没猜到是他……”懊悔像涟漪一样,一圈一圈地点在他的心底。
几天以后,也是在这样寂静的夜晚,阳清远刚刚返回广陵郡国琴阳城,走在一条寂静的街上,心里早已计划好要是运气不好遇上分舵关门的时辰,就去分舵的庙堂过夜。
高高的木杆顶上的灯笼几乎熄灭,只剩下一只灯笼还剩下一丁点儿灯油维持一会儿的灯火,阳清远刚好经过了,很快又步入了一片漆黑之中,接下来的路只能继续借着淡淡的月光走下去。
突然一个尖叫声依稀从远处传来:“杀人了!救命啊!杀人了!”
阳清远循声判断,觉得那一条街不是淅雨台第十五分舵与产业所在的方向,便不想管闲事,依旧沿着脚下的路往前行,但人总是会在不想惹麻烦的时候偏偏遇上麻烦,过了一会儿,一道疾驰的黑影突然撞上他,力道之强劲,将他撞飞出几步,他忙稳住脚底,还未启唇,那一道黑影又冲他而来,他急忙出拳,狠狠打在黑影的胸口。
借着月光,近距离地,他瞧见来者的脸庞和身上的华贵衣袍都溅满了鲜血、嘴周与齿缝皆沾满鲜血、脸庞发黑、双眼投出猛兽的目光、紧紧相咬的齿贝发出细微的‘咯咯’声响,亦闻到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
那人似是士族世家出身,身子骨纤细,却力大如牛,抬手紧紧握住阳清远的那一只拳头的小臂,令阳清远吃痛,他便踹了那人一脚,将那人踹开,救回了自己的小臂,那人重重跌倒后爬了起来,齿贝之间的‘咯咯’声更重了几分,再度朝他扑来。
阳清远毫不犹豫地从腰间的剑鞘抽出利刃,朝那人挥砍而去,可说时迟那时快,另一道锋芒陡然出现,挡下了他的利刃,一道轻盈的身影又闪到他面前,将他拉扯到了一旁,他回头瞧去,眼睁睁地看到那人从眼前狂奔而过,他忙将阻拦之人推开,准备去追,但那人跑得极快,只在这片刻之间已然跑没了影。
身后传来一个青年的声音:“别追了!这个人与淅雨台无关,别多生事端才好!”
阳清远只觉得这个声音颇为熟悉,忙回头细细瞧去,微愣:“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