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心素暗暗紧张又心虚,不敢启唇说出半句话,也不敢侧头看无砚一眼。无砚缓步走上前,走到他的面前,把小白猫递过去:“拿着,它不会修炼成妖精,只想回猫窝睡觉。”
杨心素只好把小白猫接到了怀里,无砚转身就走,杨心素抬眼看过去时,无砚已经走远了五丈,他怕自己此刻不说,以后就要后悔,立刻冲着无砚的背影叫道:“如果我十年以后,也打赢不了你,二十年也如此,那我这一辈子,是不是就见不到他了?”
无砚停下了一步,回道:“如果你勤奋习武,没有偷懒,没有丢慕容世家的脸,打赢慕容世家的十个侍卫,你在弱冠之年,只要与我三招平手,我就让你见李祯一面。”
杨心素没有好好计算,便马上答应道:“我答应你,但你要说话算话!”
无砚稍稍回头,瞥了他的身影一眼:“我什么时候骗过你?”便继续往前走。当他走出了回廊,沿着径道穿过了两个院子,忽然看到前方的石灯前立着一个人,愣了一愣,仍继续迈步上前。
阳清远迎接了他,启唇:“你把他教训完了?”
无砚侧头瞧了瞧阳清远一眼,反问:“在你眼里,我对他就只有教训?”
阳清远直白地答道:“总不能是去照顾他。”
无砚说:“是去开导他,提醒他,好让他肯精进习武。”
阳清远笑了笑:“我以为你去揍他了。”
无砚回道:“他可是我堂姐的儿子,我要是揍了他,我堂姐也要揍我。”
阳清远抚上无砚的手,温柔地握在手里,瞧了瞧他的眉目,无砚只是静静地半垂眸,缓缓往前迈步,阳清远握着他的手不松开,跟着他的步履,缓缓经过另一个亮着灯火的石灯,两人一块儿慢慢走远,背影在朦胧的灯火光中透出恬静的幸福。
☆、第190章
洞窟深处,有一个偏僻的地方,乱石嶙峋的景象,是尚未精心开凿雕琢过的,亦或是有人不打算再将此处开凿雕琢成居室,废弃的石块随意丢弃在此处,荒糜而诡异。
当中有一个圆形井口,没有井口围栏,只用一枚镂空铜井盖子严实盖住,用铜锁锁起来,井中没有水,并且嵌入了一口沙漏形状的琉璃缸子,一缕缕薄烟总是自深处缓缓升起,带着一股刺鼻的焚晶石味儿。
几个身披灰白斗篷又蒙着脸面的人来到此处,其中一人掏出钥匙,解开铜锁,打开镂空铜质井盖,另外两人将一只发胀的麻袋送到井口,解开袋口,快速往井口里倒入,直到麻袋里空了瘪了,立刻又将井盖锁上,然后再度离去,相互连一句话也没有说。
薄烟再度穿过细小的井盖镂空,冉冉而起,琉璃缸子里时不时传来细微的争斗声,是薄翼拍打的声音,也是撕咬咀嚼的声音,碎壳一片一片地滑过琉璃缸中央的细颈,落到下方的缸底,积累成小山,又在无数小小火星之间慢慢化为乌有。
但在一处雅致的石殿内,门帘严实地垂挂着,几缕轻轻的香雾自莲花形麒麟纹的博山炉的镂空缓缓腾升着,幽兰香与迷迭香混合的香气弥漫殿内各处,两名皆戴着面具的男子闲适地在棋盘上对弈。
紫天离落棋以后,忽然说道:“见到朱先生的时候,我总算是明白,爹当初会收留我养育我的原因。”
黄延直接坦白:“你确实与他有几分神似。”
紫天离问:“爹接手暮丰社那么多年,也是为了朱先生?”
黄延落下棋子以后,才答道:“你想打探为父以往的心思?天离,为父的所作所为只要对暮丰社有利,不管是什么目的都无关紧要。”
紫天离再度问道:“当初收那个女人做义女,也是为了暮丰社的利益着想吗?”
黄延轻轻一叹:“你与贺香,果然注定水火不容。
紫天离干脆地坦白:“重建暮丰社以后,我不可能再让她回来!也不可能再让她抢走少掌门的位置!”
黄延肯定道:“她已成婚,以子为重,以夫为贵,她手中有葛云郡国的掌管权,便是一方霸主,恐怕不会再回神绕山庄,不过,总舵在葛云郡国的境内,你纵然见到她时不欢喜,也必须让她三分。”
紫天离回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懂。只要她不妨碍我的利益!”
黄延瞥了瞥漏刻一眼,估算自己在这里已经呆了许久,纵然眼下这盘棋还没有下完,他毅然收手立起身,半点也不在乎对弈的输赢,对紫天离说:“为父先回去了。”
紫天离也不强求这盘棋的结局,只将夹在指间的棋子放回棋盒之中,只静观棋盘上的棋局,边看边若有所思。而黄延不等他回话,也已自己掀起门帘,由赤红天狗面具男子护送着离开石殿。
洞窟内有一处温泉池,温热的泉水自地下深处涌出,热气腾腾不间断,黄延的身子沉在温泉之中,露出削瘦的双肩与锁骨,长长的银白发缕漂浮在水面上,他依旧悠然地将双臂伏在石岸上,旁边放着一只方形灯笼,从灯罩里射-出温柔的灯火光,映出他白皙的脸庞、红润的桃花唇以及晶莹的银灰眸子。
朱炎风从屏风背面赤脚走出来,小心谨慎地滑入水中,游到黄延身侧时候,启唇:“他们带我过来,让我陪你沐浴。”
黄延侧头看着他,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是我的要求。”
朱炎风问:“要我替你搓背,还是……?”
黄延缓缓转过身,背部轻轻倚靠石岸边,大方地回道:“和我一起好好享用这里的温泉不好吗。可惜没有美丽的风景,我呆不了多久就回去。”
朱炎风便干脆地将水泼到自己身上,清洁颈项和上怀,黄延瞧了瞧他这番举动,便也干脆地欣赏起来。朱炎风不介意这样的目光,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泰然地清洁身子各处。
一朵兰花顺着水流,流到了这里,朱炎风快速伸手接住兰花,递到黄延面前,说:“延儿你看,想不到这里竟然还有这种花,是你喜欢的香味。”
黄延凑近,轻轻闻了一闻兰花,回道:“是刚掉下来的,洞外应该长了许多。”
朱炎风把兰花放在黄延的掌心,却不禁遗憾道:“果然是新鲜的花才有原来的花香,只可惜新鲜无法维持。”
黄延再度凑近,闻了一次花香,就将兰花放回水流中,让它继续顺着水流去往别处。朱炎风好奇:“你不要了吗?”
黄延答道:“你刚才说新鲜无法维持,它在我手上不出两日就会腐败,何必要留。”
朱炎风用手指背轻轻抚过黄延的脸颊,不心疼那朵兰花,只心疼眼前人:“暮丰社只有你一人长生不死,那些年来,你该有多寂寞。”
黄延迎着他的目光,浅浅一笑:“你总算是后悔当初决意出家、舍弃了我?”
朱炎风问:“如果我当初没有那样做,你会怎么选择?”
黄延干脆地脱口而出:“我会带着你,逃出青鸾城,自创门户。”
朱炎风笑了笑:“延儿心如野马。”
黄延回道:“我心如野马,那你可就要做一个……追野马的人。”说话间,双臂勾上朱炎风的后颈,刚说完便覆上他的花瓣。
朱炎风不拒,也搂紧黄延的腰身深情地回覆,黄延松开双手,轻轻抚过琵琶骨,像水一样滑了下去。
朱炎风停下来轻吐息之际,将黄延轻巧地扛上了肩头,带出了温泉池,轻轻平放在光滑洁净的石台上,打劫这副绝美皮囊,直冲到下方世俗。
过了一会儿,朱炎风的脸庞再度出现在他的眼界里,距离如此的近,他便双手捧住朱炎风的脸庞,再度覆上花瓣,两枚丁香相互纠缠片刻,四枚花瓣相覆了片刻。
花瓣轻轻自柚子表面滚落,随即拍打起了柚子,两人倾听柚子的声响,又有人声伴奏,是为妙不可言。
朱炎风的手指偶然采得未敷莲花,又尽兴地拍打柚子奏乐,飞跃起来的池水立时在黄延的面前埋入了心神。好一会儿,未敷莲花在朱炎风的手中弹出了水花,黄延歇了歇,闭上双目,趁着这样的乐章,以温柔的人声伴奏,眉骨与鬓角悄然湿润。
水花再度一涌而出,覆盖了朱炎风已经湿润的井字丹田,黄延突然陷入半分昏厥,朱炎风察觉了异状,便急忙停下来,扶起黄延,搂在怀里,急切唤了几声‘延儿’,过了片刻,黄延才缓过来,睁开眼,瞧了瞧朱炎风的脸庞。
朱炎风松了一口气,但仍有担忧:“我以为你又生了病。”说着,抚了抚他的额头,不见火邪的迹象,才终于放下心来。
黄延欢喜着浅浅一笑:“许久没有与你这般嬉戏,今个儿太过极致。”
朱炎风将他横着抱起,送回温泉池,水花正好自深渊流出,一路滴落到了地上。两人在温泉里稍稍清洁身子,便马上回到岸上,在屏风后面擦干身子,穿上衣裤长袍和广袖披风衫子,黄延系上革带,朱炎风系上蹀躞带。
朱炎风为黄延擦干发缕,细细梳理好,并为他戴上那一张紫金面具,系好红绳子,轻轻顺理好垂挂在面具两侧的金挂饰,然后搀扶着他的一只手,往前走,边走边说:“以后我就这样陪着你,我的武功也只为了保护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