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恨望进他明朗的眼眸里,有些支支吾吾:“我……,没什么,你要照顾好我妹妹。”
阳清名笑道:“那是当然!这也是在下的任务之一!”低头瞧了瞧他抓着自己胳膊不放的那一只手。
雪恨只好放手,只好看着他钻进马车,痴痴地看着马车跟随队伍缓缓离去,不曾注意到身后有一双担忧的眼睛正暗暗盯着自己看,心里忖道:我其实想问你,你什么时候可以再回到云岫顶的……
青鸾城内,一座奇特的石砌殿宇内,四周的镂空窗形如莲叶的脉络,有一方洁净泉池在殿宇中央,池中长着巨大的王莲,巨大的莲叶浮在水面,黄延只身盘腿坐在其中一片莲叶上,此回身着雪白交领袍与广袖衫,腰系浅灰色腰带,广袖衫的下摆却带着一片淡淡的月白,而他手中轻轻捧着拂尘,闭目静坐了几个时辰,莲叶依旧稳稳承托着他。
迎庆缓缓走进这座殿宇,朱炎风尾随在迎庆身侧,瞧了瞧莲叶上的黄延,问迎庆:“师父,延师弟要一直这样坐到晚上吗?”
迎庆答道:“那就要看莲池什么时候放他走了。”
朱炎风提起见解:“他已经服用星垂长老炼制的丹药,在此地用莲花吸取的日月精华与莲花本身的净化之气调理脉络和气象,以后身子骨该是如少年之时那般。”
迎庆和蔼地浅笑:“他修道的资质不错,为师还记得当年你们几个徒儿,就属他静坐禅修的时辰最长。”
朱炎风接话道:“我以前拿他喜欢吃的章鱼丸子、叉烧包、烤秋刀鱼等等好吃的,放在他面前逗他,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原来他禅修的时候,会失去六尘,听不见闻不见看不见。”
迎庆轻轻叹了叹:“当年他离开青鸾城,接触了太多世俗尘埃,不知道现在能否还能像以前那般坚持得住。”
朱炎风大胆地问道:“师父是觉得……延师弟是因为接触了太多世俗尘埃,加上查案的压力,身子骨才会不如少年时?”
迎庆答道:“大约是如此。为师让他服用丹药,再配上禅修,以此法亦是想重整他的心性,如此他的术法与武功便能轻盈如流,更超往昔。”
朱炎风好奇:“师父为何突然要提炼延师弟?延师弟他……”想到黄延说过今后要自创门户,剩下的半句话不禁哽在了喉咙。
迎庆无奈道:“他与你身世悬殊,终将会选择自立,青鸾城怕是留不住他。”
朱炎风只微微垂眸,抿着唇。
迎庆继续道:“此前他在暮丰社掌权,靠怒火动武,心性有损,此‘伤’虽无形,以后必然成为他的阻碍,为师想趁破案之前,治好他这无形之‘伤’,对他以后大有益处。”
朱炎风听罢,便点头附和,应了一声‘嗯’。
迎庆看了看莲叶上的黄延一眼,只道:“为师先回去了,若是他禅修完了,知会为师一声。”话落,便走了出去。
朱炎风恭敬地目送迎庆,又回头看了看黄延,然后绕着莲池随便走一走。
入夜以后,明月如烛,星辰灿烂,陡然一阵水声响起,朱炎风回头望去,只见那片莲叶挪动,缓缓将黄延送到台阶口。
黄延恢复六尘,缓缓睁开双眼,看到朱炎风站在高处,便立起身,踩着台阶来到朱炎风的面前,问道:“你一直在这里?”
朱炎风只问道:“你是希望我说‘是’,还是‘不是’?”
黄延轻轻勾起唇角,只道:“你什么时候学会这样卖人关子了,你就不怕今晚睡地板?”
朱炎风立刻坦白:“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
黄延笑道:“看来你很怕睡地板,才会这么诚实?”
朱炎风凑到他耳边,轻声道:“是怕……抱不到你。”然后关心道:“你饿不饿?”
黄延看了一眼镂空窗,知道已经是夜里了,喃喃:“原来已经天黑了……”随即回答朱炎风的问题:“我想吃照烧汁烤秋刀鱼,还有芋泥春饼,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
朱炎风便牵住他的手,带他走了出去,走在夜色之中,径直前往膳堂。
黄延边走边抬头瞧了瞧夜空,不由道:“今晚有好多星星,不知道有多少颗?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说着就数了起来。
朱炎风说:“等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再数也不迟,你这样一边走一边数,星星也会跟着你走。”
黄延便垂下数星星的手,与朱炎风前往迎庆的寝居,交付了拂尘以后,黄延停留了一会儿,与迎庆谈话,朱炎风只身离开,去膳堂带了几样晚膳,拎着食盒先来到紫烟斋,在东侧小楼的寝房里点亮了灯火。
没过多久,楼下传来一声寒暄:“延师兄,你这么巧过来?大师兄之前也刚回来。”
朱炎风一听声音便知道黄延来到,立刻打开门扉,转身回到桌前。黄延上楼以后,径直走进他的寝房,瞧见他身影的第一眼,便问道:“我的晚膳呢?”
朱炎风回头笑道:“你来得刚好,东西还热乎着。”便打开食盒,将每一层都摆好在桌案上,每一个格子里都装着秀色的珍馐,香气随着热气而腾腾。
撒了香白芝麻的酥皮烧鸡块,烤得十分酥香又淋上了一层香浓照烧汁的秋刀鱼,裹着咸蛋黄的栗子黑米饭团,还有烧蘑菇。
黄延握住筷子便品尝起来,细嚼慢咽,随即可惜着喃喃:“要是有梅子酒啊杨梅酒便好了。”
朱炎风回道:“如果早点说一声,也许我能拿到一坛。”
黄延提议道:“现在叫恭和去拿也行。”
朱炎风搁下手中的筷子,坦白:“其实几个月前,我偷偷酿了一坛,只是不知道好不好喝……”
黄延高兴道:“快些拿出一壶来让我尝尝!”
朱炎风回道:“先一杯吧?万一酿不好,一整壶就浪费了。”
黄延便干脆道:“一杯就一杯。”
朱炎风拿了一只干净的空杯,转身走到墙角边的一张桌子前,蹲了下去,过了片刻,回来时,手中的杯子已经注满了金盘露,梅子酒的香气四溢。
黄延轻轻夺过杯子,抿了一小口这杯中的金盘露,朱炎风直直看着他的神情,只当他抬眼望过来,四目相对的刹那,不禁令朱炎风紧张了半分,但面前的人儿只是惬意地冲自己勾起了桃花唇的唇角。
朱炎风立刻问道:“它的味道如何?”
黄延饮完了一杯,将杯子放在桌案上,才答道:“去取一壶过来,我们两个对饮。”
朱炎风愣了愣,拿起他方才用过的杯子,将残留在杯底的最后一滴倒入自己嘴里,不禁欣然:“居然超乎我的预想!再多酿一段时日,应该会更美味!”
黄延要求道:“我现在就要一壶。”
朱炎风大方道:“我去取来!”便拿了一只干净的空酒壶,打了一壶酒回来。
晚膳过后,壶里还有梅子酒,黄延伏在窗台,数了数夜空中的星辰,数了一会儿以后,拿起酒壶饮了一口梅子酒,然后朝朱炎风说:“我数到了一千一百一十四颗星星,你数到了多少颗?”
朱炎风答道:“零颗。”
黄延笑道:“零颗?你是怎么办到数星星数出了零颗。”
朱炎风坦白:“我一颗星星也没有数,只是看着你数星星。”
黄延立刻将酒壶的壶嘴递到他嘴边,干脆道:“罚你喝一口,不能喝多。”
朱炎风便恭敬不如从命,乖乖让黄延灌了自己一口梅子酒。
黄延又看了看星星,忽然喃喃:“今晚的星星真美,不知道哪两颗才是我爹我娘?”
朱炎风回道:“他们有办法能让后辈知道。”
黄延说:“你可别唬我。”
朱炎风回道:“大师兄不唬你,你看天上哪一颗星星最亮,哪一颗便是你的亲人。”
黄延立刻道:“我觉得是这颗和这颗!”
朱炎风看着他,轻轻笑了笑,将他轻轻搂在了怀中。
☆、第149章
马车在路上前行,阳清名坐在扎月的桌对面,就快到东帝城时,开始梳妆打扮,将女子的衣衫和褶裙穿在身上,并问静静观看的扎月:“小姐能否将镜子借给我?”
扎月立刻拿出了镜子,立在桌案上,将镜面朝着阳清名,然后双手撑着腮,继续静静地观看阳清名对着镜子梳头、绾成女子发髻、戴上花簪以及在脸上贴上肤皮面具、在脸颊和唇瓣补上淡淡的胭脂,目睹他由男子摇身一变,成了女子模样。
阳清名说:“小姐,入了淅雨台以后,就要唤我为清娘子。”
扎月点点头,先答应这个要求,看了看他几眼,不由道:“若不是亲眼看着你易容,我真认不出来你是清名叔……”
阳清名只浅浅一笑,随即将盒子收起来,将镜子还给扎月。
马车与随行队伍通过了东帝城半山腰上的刻着‘淅雨台’三个字的白石牌楼,进入淅雨台的地界之内,停在了淅雨台正大门前的石阶前,有人快速奔进总舵里通报。
扎月偷偷掀起车窗帘子一角,偷偷瞥了瞥正大门,只见门外已经挂好了喜庆的红绸花,挂上了赤红色的贴着‘囍’字的‘一’字排灯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