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恨如实相告:“尊父说,接亲那日会派人随扎月一起到淅雨台,保护扎月。”
裳烟华问:“派谁?……难道是他?也只有他熟悉淅雨台了……”
雪恨微微垂眸,因为心里清楚生母说的是谁,便不敢往那一日去想,那是早已决定好的棋路,他那时候没有反对,但如今与往日不同了,他想另荐他人已来不及。
裳烟华继续道:“其实为娘早在数年前,早已偷偷为月儿定下了娃娃亲,那家的郎儿真比得上薛慕华,足以证明为娘的眼光。”
雪恨吃了一惊,脱口:“母亲!这是真的?!您把我妹妹许给谁了?如此,我妹妹扎月岂不是……周旋在三个男子之间……”
裳烟华轻笑着替他纠正:“不是三个,是两个。”
雪恨的脑子也很灵光,一听这番话便恍悟,又吃了一惊:“把扎月的肚子搞大了的那个小子……就是与您定下亲事的那家的小子?!”
裳烟华轻轻点头。
雪恨好奇:“这件事,娘亲是怎么知道的?”
裳烟华一边继续修剪盆景,一边答道:“为娘不放心她一个人出远门,所以每次都偷偷派人跟踪她,没有知会你爹。”
雪恨忍不住道:“尊父一定还不知道这些事……”
裳烟华叮嘱:“恨儿,你与月儿都是为娘受尽十月之苦与分娩之苦才生下来的,是为娘的掌上明珠,内事理应听从为娘之言。你要答应为娘,这些事,一件也不能让你爹知晓。”
雪恨虽是不解,但生母的吩咐,他亦不敢违抗,便乖乖地答应道:“是!”
裳烟华又道:“将来这个家若发生什么变故,你和月儿都要呆在为娘的身边。”
雪恨一听,不禁心头一震,心忖:将来……?娘亲怎么了,好似知晓将来这个家保不住了一样,这个家明明一直和睦安祥啊!尊父与娘亲之间,难道……不曾同心?
他一抬头,恰好裳烟华转过身来,他望进生母的眼里,竟发现那一瞬间的眸光充满了无情的杀气,而母亲的手僵硬地握着锐利的剪子,令他感到无比陌生,更令他说不出话。
☆、第140章
华灯初上的那一刻,各种秀色佳肴摆上了宴桌,五个人逐个在桌前入席就座,伏连雷坐在主座上,雪恨坐在他的左侧,裳烟华坐在他的右侧,裳烟华的右侧坐着扎月,薛慕华便坐在扎月与雪恨之间。
伏连雷与雪恨频频向薛慕华敬酒,谈笑之间,裳烟华又对薛慕华几番劝酒,雪恨向扎月偷偷使眼色,令扎月也向薛慕华对饮几杯,前前后后,令薛慕华喝了许多酒,但薛慕华心情欢喜得很,身侧又有扎月相陪,便不吝啬美酒,来几杯便喝去几杯。
宴会还没有结束,薛慕华却早早醉倒了,伏连雷放下酒杯,率先收敛了待客之道,桌前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雪恨瞥了瞥父亲一眼,等候指示。伏连雷当即吩咐雪恨:“恨儿,快把他带到寝房。”
雪恨忙立起身,离开座位,叫几个帮手过来,架起了薛慕华的两只胳膊,抬着送往寝房,雪恨回头,见扎月不动,忙将扎月从座位上强行拉起来,拉扯到了寝房。
帮手将薛慕华放在寝榻上就退下了,雪恨立刻依计行事,脱下薛慕华的广袖披风衫子,故意零乱地挂在屏风顶上,又解开薛慕华的腰带,胡乱扔在地上,扯开衣襟,故意弄得很零乱,鞋袜脱了,也乱扔地上……
扎月在立在一旁看着,轻声纳闷道:“时辰还这么早,干嘛这么急着做准备……”
雪恨泰然回答:“他什么时候酒醒,我们谁也不知道,你也早点做准备。”
扎月不解:“我除了就睡在他旁边,还要做什么?”
雪恨立起身,走到扎月的面前,二话不说就将她身上的广袖披风衫子卸了下来,同样乱挂在屏风顶,接着将她发髻上的簪子都拔掉,将她的发髻弄乱,掏出帕巾将她的唇上的朱红唇脂轻轻擦掉,又轻轻擦掉脸颊上的胭脂,将帕巾暂时塞回自己腰间,徒手在她颈侧胡乱掐出几个红印。
扎月轻声叫道:“哥,你轻一点,好疼啊!”
雪恨只劝道:“你先忍一忍吧,我在替你造交颈过的证据。”掐红了锁骨以后就停手,补充道:“腿上的,你自己掐一下吧。”
扎月答道:“我才不会让他看我的腿,不用掐了。”
雪恨催道:“你躺他身边去。”
扎月不想去,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但只刚走向寝榻,雪恨又叫住她,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掌心朝上,对她说:“把中衣脱下来给我。”
扎月撇了撇嘴,但只好照办,脱下了中衣,用力抛给了雪恨,就爬上寝榻,盖上薄衾,别过脸去,不去看薛慕华的脸庞。
雪恨将手中的中衣挂在了屏风顶上,回头瞧了寝榻上一眼,觉得不够完美,便走上前,将薛慕华轻轻侧过身,将他一只胳膊轻轻搁在扎月的被子上。
扎月纳闷地轻叫道:“哥……”
雪恨直起腰,只道:“我出去了,你好好忍着,把戏演完。”接着将扎月的簪子随意放在梳妆台上,带上门扉离开。
他只刚出到内廊,刚一转身,就瞧见阳清名静静地倚靠在墙面、轻轻抱臂在胸前,胸口里的心不禁砰砰跳了几下,只直直看着阳清名的侧脸。
阳清名随口寒暄:“少尊主布置完了?”
雪恨只轻轻应了一声‘嗯’。
阳清名继续道:“在下冒昧听到了少尊主在房里说的话,少尊主所言极是,薛慕华这个人十分谨慎,只要稍有马虎,他定然会起疑。”
雪恨只问:“你是来凑热闹的,还是来夸我?”
阳清名直言:“来看这出好戏。”
雪恨答道:“戏还没有开始,你来早了。”
阳清名在雪恨的耳边说:“少尊主若觉得还早,与在下喝一杯可好?比如少尊主喝过的,应该还剩下几坛。”话落,便从雪恨身侧走过,先行一步。
雪恨回头瞥了阳清名的背影一眼,稍稍思虑了几刹那,双脚打败了意志,缓缓挪步,跟在阳清名身后,去取酒坛。
清早的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子,照进房里的那个时候,薛慕华醒了过来,也终于是从醉酒里清醒了,睁眼一瞧身侧,吃惊之余撑起了上半身,扎月也睡醒了,对上薛慕华的目光,一句话也不说。
薛慕华对喝醉之后的事情没有任何记忆,只凭自己与扎月衣衫不整地睡在一起,便以为在那一夜发生了亲密之事,一边假惺惺地忏悔,一边欲抱住扎月安慰,但扎月立刻掀起薄衾,躲开了他的双臂,从屏风顶拿走了自己的中衣和披风衫子就跑出了这间房。
雪恨早就守在了门外,一见妹妹只穿着抹胸儿和裙裳、光着脚跑出来,便故意冲着她的背影,用惊讶的语气叫了一声:“扎月?!”随即步入房中,正遇上薛慕华在慌忙穿衣,而地上留下了扎月的鞋子,梳妆台上也有她忘了拿走的簪子。
雪恨故意装作很吃惊的样子,故意问道:“尊父命我过来请薛掌门早起,但!这是怎么回事?我妹妹昨晚……睡在这里?和薛掌门你……?”
薛慕华百口莫辩,只笑了起来,厚着脸皮答道:“想不到我一时喝多了酒,竟然提前与扎月洞房了,对不住啊!”
雪恨说:“这件事,我得要知会尊父,薛掌门请先洗漱吧。”便拿走扎月的鞋子与簪子,走出这间寝房。
扎月沐浴以后,就坐在亭子里,双臂伏在坐凳护栏上,看着风景发呆。阳清名缓缓走进亭子,与她寒暄:“小姐这么早就坐在这里,早饭不想吃吗?”
扎月只听声音便认得出来,但闷闷地答道:“不想吃!不想见到那个半老头!”随即回头,问道:“清名叔昨夜去了哪里?我一夜也没有见到你。”
阳清名浅笑道:“跟少尊主在一起。”
扎月微愣:“你和我哥哥在一起,一晚上?!你们……”
阳清名大方道:“小姐可以随便想一想,但请不要胡乱说出去。”
扎月答道:“我才没有心思去想你和我哥哥发生了什么,我满脑子想的是我爹要如何处置我的事。”
阳清名劝道:“小姐不必想了,尊主必然是过几日后便知会薛慕华关于小姐怀上身孕之事,然后劝薛慕华上门接亲。”
扎月无奈道:“我,我的孩子注定只能在淅雨台出世吗……只能冠以薛姓吗……”
阳清名安慰道:“那只是暂时的,待薛慕华失去了淅雨台的权势,小姐想让孩子姓伏还是姓祝,皆由小姐自己做主。”便向她捧手:“我去见尊主了。小姐,请。”
扎月瞥了阳清名远去的身影一眼,仍是在困恼,忍不住轻轻一叹。
平京城隍内,刚下过了一阵暴雨,拨云见日之际,日辉倾泻而下,但还没那么快温暖潮湿的地面,风依旧残存一丝丝凉意。在一处景致极好的澡堂,白日里没什么客人,朱炎风与黄延却来到了这里。
将浑身的衣服都挂在衣服木架上,让旁边的香炉缓缓升起香雾熏染衣服,朱炎风回头瞧了瞧露天浴池氤氲里的熟悉身影一眼,赤脚踏着台阶走进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