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风问道:“你要帮云盏一把?”
黄延答:“这件事也许不需要我出面,自然会有人帮他。”
朱炎风好奇:“你说的人,是城主?可是城主似乎不会管毫无干系之人的闲事。”
黄延笑道:“不,他一定会管这件事,这世上只有我知晓云盏的身世,而他应该仍愧疚于云盏的亲生父亲。”
朱炎风再度好奇:“云盏的亲生父亲,与城主有关?”
黄延暂且卖着关子:“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两人骑马驰骋,火速赶往平京,只过了三日便抵达平京,步入内宫,跟随宦官进到了一座清清静静的宫殿,远远就见苏仲明在廊道内踢毽子。
走近了一些,不等宦官对苏仲明禀告,黄延立刻启唇,淡淡道:“请我们过来,是要我们看你踢毽子,还是陪你踢毽子?”
苏仲明一脚踢了最后一次,敏捷地接住飞起的毽子,回头答道:“当然不是了!我收到了一封信,你自己看看吧。”话落,殿上常侍宦官立刻会意,手执一封信函走到黄延面前,呈给黄延。
二话不说,黄延当即拆信看信,快速扫了一眼后,微吃一惊:“缇雾……病逝了?!龙钰馨果然高明,没有算错他余下的寿命。”
朱炎风遗憾道:“世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找出这桩奇案的蛊毒之来源了。”
苏仲明说:“素瑾送信到宫里来的时候,说缇雾留有遗言,说‘蛊亦是虫,所以能影响蛊的,也唯有虫’。”
黄延喃喃:“蛊亦是虫……能影响蛊的,也只有虫……”随即干脆道:“金陵阁小子可以试着在案发现场查探有无可疑的虫子。”
苏仲明点点头,然后说:“已经沉寂许久了,不知道何时才会出现新情况。”
朱炎风告知:“我们这次出来调查,就是先入为主,看看有无线索。”
苏仲明答道:“这样也好。”说着,目光忽然停留在朱炎风身上,不由道:“青鸾城担忧着你的安全,你与无极调查可务必要小心。”
朱炎风微笑,只道:“多谢城主关怀,我不会有事。”
苏仲明叹了叹:“但愿如此……”
黄延忽然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苏仲明干脆地答应了一声‘嗯’,随即侧过身,轻轻一抛毽子,继续踢毽子自娱。
朱炎风正要向苏仲明捧手辞行,黄延不愿多等一刹那,抓住他的胳膊,就将他拉扯着带出了这座宫殿。
朱炎风奇道:“你这么着急要走?”
黄延瞧了一眼手中的信函,要求道:“陪我去一个地方吧,我想追悼一下这位故人。”
☆、第109章
“如今暮丰社人马素胜,我师兄真没眼光,这么好的地位都不要!哈哈哈!”
“掌门!我这个人最怕的是没有人赏识我的毒,没有人试我的毒,没有能让我制毒的地方!如今掌门都满足了我,缇雾这辈子为你马首是瞻!”
“掌门放心,世上无人能解我新制的捣心五幻之蛊!只要如此依计行事,那青鸾城主想要自保就只能是乖乖送上门来。”
“死丫头,你懂个屁!她自小就随老夫上山采药制毒,老夫将她当亲生女儿一样!女儿死了,上哪再去找来一个?”
“掌门!掌门!若我能从青鸾城之人的手中逃出!一定找机会营救掌门!”
……
同一个声音,说过了数不尽的话语,一句接着一句浮现在黄延的脑海里,那时的神情,那时的气氛,黄延皆记忆犹新,只是无奈如今只剩下这无形的回忆深埋在脑海里,数年前分别以后,没来得及重逢,那倔强任性的老头儿竟已离开人间,只留下一句破案遗言。
看着握在手中的信函许久,黄延竟舍不得撕碎,只是握得紧紧的,即使因为力道重而致使信函出现了几道折皱,也仍是不在意。
朱炎风忍不住出语:“他曾经是你重视过的下属,是吗?”
黄延只叹了叹,抬眼望向远处很高很高的神绕山庄的破旧山门牌楼,转过身,终于将手中的信函撕碎,然后大度地抛向天际,任由微风将这片碎纸吹向远处。
过了片刻,黄延忽然道:“若以后,你我皆获得了真正的自由,我想回到这里。”
朱炎风答道:“我知道,这里有你太多的回忆,若有那样一天,我也会陪你回来,然后常住在这里。”
黄延扬起了笑容,扑入了朱炎风的怀里,朱炎风亦单手搂住他的腰身,另一只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后背。
为了安抚好黄延,朱炎风便带他四处散心,来到一座小镇,缓步走在人来人往的热闹长街,边走边瞧一瞧,时不时侧头关心他的神色,见他垂眸安静着,似是心不在焉,便拉着他,又随意指了指旁边,说些话以此转移他的心情:“延儿你瞧!那里有个摊子卖风筝,这风筝挺大个的!”
黄延顺着朱炎风的食指望过去,看了竹竿上悬挂的大风筝一眼,只道:“十五文一个,太贵了,还没有你做得好。”
突然被夸赞,朱炎风回头望向黄延,一时有些语塞,过了片刻,才又道:“要不,我现在做一个给你!”转身便要往风筝摊走去,想去那里买下作料,但只才迈出一步,黄延的一只手很快将他拉住。
黄延劝道:“别去了,这么大的风筝放完了就要丢了,不觉得可惜?”
朱炎风回头,坦白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开心。”
黄延回道:“我没有不开心。”
朱炎风看着他那双桃花眼,以及他桃花眼中的银灰瞳,便相信他,问道:“你现在想去哪里?”
黄延答道:“走了这么久,只想去馆子吃一顿好吃的。”
朱炎风一听便很明白:“走上去沿途打听这里最好的馆子。”
转眼间,过去了几刻钟,两人进到一家门庭若市的馆子,在空桌前坐下。伙计立刻上来,殷勤地擦桌,然后问他两人:“两位客官要吃些什么?”
黄延启唇便问:“有没有白斩鸡?”
伙计马上答道:“有!这也是本店受欢迎的菜色之一!”
黄延说:“那便上一盘,要一整只鸡。”
伙计忙问:“客官不要别的了?一只鸡怕是不够两位客官的肚量啊。”
朱炎风刚看了一半的菜谱,出声答道:“那便莲子桂花羹。”
黄延插嘴道:“杨枝甘露双皮奶。”
朱炎风不由问道:“你,要吃这个?”
黄延回道:“我不反对你要莲子桂花羹。”
伙计想了想,问道:“两位客官要白斩鸡,莲子桂花羹和杨枝甘露双皮奶,对不对?”
朱炎风笑了笑,答道:“这样也好,那便这样吧。”
佳肴才刚送上来,黄延便开始先夹了一大块白白嫩嫩的鸡胸肉,放进装满酱料的味碟里轻轻一滚,就带着薄如纸张的鸡皮一起送入嘴里,唇瓣上沾染了香油味。
朱炎风一瞧他吃得如此有滋有味,才晓得他非常饿了,刻意为他留下了两个鸡腿,自己细细啃了鸡脖子和鸡翅膀。
两人瓜分一盘白斩鸡,吃到最后,盘里竟然剩下了一个鸡腿,朱炎风看了看鸡腿,奇怪道:“怎么还会剩一个鸡腿?这只鸡明明只有两个鸡腿。”
黄延拿起汤匙,挖了一勺双皮奶尝了一口,才回道:“有人没吃,当然剩一个。”
朱炎风侧头望向他,坦白:“其实,我想留给你。可你却没吃……”
黄延一本正经道:“有句话,我想跟师兄说,不管师兄信不信。师兄或许不知道,吃鸡肉能长奶,养好奶要吃鸡腿,不吃就瘪下去了。”
朱炎风听了这一本正经的胡言,一只手不禁轻捂胸肌,黄延笑了笑,拿起盘中最后的一个鸡腿,递给了他,劝道:“听我的。”
朱炎风只好接下鸡腿,慢慢地吃起来,黄延瞥了瞥他碗里的莲子桂花羹,便光明正大地舀起了一勺,送入自己的嘴里,觉得味道还不错,又舀了一勺,才继续吃自己碗里的剩下的杨枝甘露和双皮奶。
朱炎风瞥见黄延的小举动,也想从他碗里偷挖一勺,想尝尝杨枝甘露与双皮奶的味道,拿着汤匙准备要越过碗口边缘,却被早先发觉,被黄延的一只手抓住了腕部。
愣了愣片刻,朱炎风微微启唇,打算解释,黄延用自己手中的汤匙已经舀起了连带着一层杨枝甘露的双皮奶,平静地侧头望向他,温柔地送到他的唇齿边。
朱炎风不客气地吞入了半勺,黄延很快便抽回汤匙,自己吞下了另外的半勺,然后护住碗口边缘继续吃碗底里的杨枝甘露双皮奶。
朱炎风心里明白,这碗双皮奶是真的很好吃,好吃到让黄延舍不得给自己吃完一勺,也舍不得再分一勺,也许离开了这个地方便不能再遇到这样的美味,而自己会一直陪伴在他身边。那半勺双皮奶的滋味还残留在自己嘴里,朱炎风只看他一勺一勺地吃着,便也觉得香甜,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有点甜的微笑。
离开馆子以后,黄延迈步往前走,朱炎风紧紧跟着他的步伐,边走边瞧了一眼天色,便朝黄延说:“时候有些不早了,要不,现在借良马赶回宫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