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被拒绝了五十九次,朱炎风无奈之余,只是担心黄延会意志消沉,前往下一座城池时,好言安慰道:“我终于知道城主为何不派人这么做,原来许多人大多是如此本性,只顾眼前,不顾后果,这大概就是案子难以查出真相的原因,你也别太难过。”
黄延勾起唇角,只是轻轻嘲讽:“哼。以为我很在乎他们的命吗?若我与你皆是真正的自由之身,没有受制于青鸾城,在这桩案子里,死多少人都与我无关。”
朱炎风将他轻轻带到身边,单手扶住他的头,轻轻吻了他的眼尾,只劝道:“别想太多,也别怨太多,我们继续往前,说不定会遇到一丝曙光。”
☆、第105章
黄延迎着朱炎风的眸光,再度勾起唇角,说道:“以明着的身份上访,那些要面子的士族绝对不肯赏脸,这样耗下去也只是浪费时辰,不如……用阴险一点的手段。”
朱炎风微愣,很快就陷入了担忧,抓住黄延的手:“不要干坏事!这样只会给自己增添麻烦,也会让青鸾城为难!”
黄延浅笑着反问道:“阴险一点的手段,都是坏事吗?就比如说,不用鞭子驱赶驴子,驴子会乖乖勤快拉石磨吗?”
朱炎风细细一想,缓缓冷静下来,问道:“那我们该怎样做?”
黄延只道:“我心里已经有了计划,到了下一座城,再依计行事,不过你必须要答应,不管到时候我说什么做什么,你只管配合我。”
朱炎风答应道:“只要不是十恶不赦的坏事,我都可以配合你。”
牵着马儿沿着大街来到城关,顺利通过了城关以后,两人骑上马背,一路驰骋,穿过冷清的山路,黄延打破了这一路的安静:“有一件事,我一直觉得不妥。”
朱炎风好奇:“我很想听一听。”
黄延说:“自命案发生以来,朝廷的一个思路总是没变,你有没有发现,每次开会讨论凶手的时候,那小子带来的朝廷思路可都是‘凶手往哪条街跑了’与‘凶手跑去了哪里’,还有‘怎样才能擒获凶手’却从未仔细关心过‘凶手为何要跑’。”
朱炎风笑答:“是因为这桩案子的确是与缇雾有关,所以你才在意这个?说实话,但凡是个人都会认为‘凶手是怕行凶后被擒拿治罪所以才要逃跑’,最初我也是这样认为。”
黄延接话道:“我与缇雾有许多年的交情,他最擅长制蛊,所以别人利用他的绝学秘笈与他视为珍宝的器皿、作料必然也是制造了奇蛊,用在了这桩命案上,但蛊向来是十分慵懒的,不会自己乱跑,一定是有什么东西让它感兴趣,使它控制凶手往某个方向奔跑。”
朱炎风想了想,觉得这番思路没毛病,便赞同道:“你所说的,亦有可能。”
黄延说:“只要确定是什么东西在牵引着这个蛊,那它的源头定然是与幕后主使有关之人,甚至就是幕后主使。”
朱炎风接话道:“唯一难的就是,我们要怎样才能遇上凶手?有个江湖浪子运气很好,竟然遇上了,希望我们也有这样的好运气。”
黄延答道:“是呢,多亏那个人,我们才最终确定凶手行凶是蛊在控制。”
朱炎风拿起葫芦,递了过去,关心道:“忙了许久,喝一口泉水吧。”
黄延回道:“我还不渴。”
朱炎风便放下葫芦,挂在腰间,转而拿出一个纸袋,打开来,也依旧递过去:“那吃块雪花酥?”
黄延二话不说便拿起一块,轻咬一口,朱炎风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瞧了瞧手中纸包内的雪花酥,忽然从旁边传来黄延的声音:“你想吃,就吃吧。”
朱炎风回道:“我只是在想,自己亲生的孩子或者收养的孩子所亲手做的有着‘尽孝’意义的菓子,是什么滋味?”
黄延大方道:“所以,你便拿去吃吧。”
朱炎风便随便拿起一块,一边品尝一边说:“郡王妃的手艺可真不错,这块雪花酥又清甜又酥脆,有点香软,是闺女的‘孝心’。”
黄延回道:“你在羡慕我?如果你有闲心,自己收养一个也好。”
朱炎风遗憾道:“我从小就失去父母,如果用父母的身份去抚养孩子,反倒不知该怎么做……”
黄延的唇角只勾起了浅浅的笑意,就此放下了这样的话题,只从朱炎风手中的纸包里拿出一块雪花酥,本来要轻咬一口,但瞧了朱炎风一眼,突然改变本意,送到朱炎风的嘴边。朱炎风愣了愣,黄延表示要给他再尝一回,他便吞入嘴里,当时有些仓促,误吞到了黄延的手指尖。
黄延收手,看了看自己的指尖,然后弯指收在了掌心。朱炎风侧头,看着黄延,但黄延什么也没说,只是平静地望向前方,只说道:“去下一座城池吧。”
朱炎风点点头,应了一声‘嗯’,然后用手背擦了擦嘴边的雪花酥碎屑,将雪花酥重新包起来,收好,背紧包袱,与黄延快步穿过人来人往的大街。
那时候的雁归岛上,一道身影缓缓穿过回廊,回廊外边是一个艳阳天,暑气渐渐加剧的趋势很是明显,连每日刮来的微风也渐渐令人感受不到凉意,食欲也因暑气而一点一点地减去。
雁归岛因为是一座岛屿,四面八方皆吹着海风,倒比大陆地好几分,令阳清远愈加喜欢这里的生活。
还没有走到回廊的尽头,身后忽然传来一个叫唤:“清远先生!”阳清远立刻回首,只见一名侍女拎着竹篮子快步走来,慕容黑黑悠然地躺在篮子里舔猫手,身子已经占据了整个篮子底。阳清远瞧了猫一眼,便问道:“他叫我逗猫?还是喂猫?”
侍女答道:“都不是!少当家叫你去浴房,侍候猫公子清洗身子!”
……啥?叫我给这只猫洗毛?
阳清远纳闷着心忖,瞧了瞧外面的烈阳,只好道:“去就去吧,这种日头刚好方便烤猫毛……”便接过竹篮子,前往浴房。
一个木盆,一个葫芦瓢,一条布巾,一只贝壳装的羊奶肥皂,备齐了东西,用襻膊束缚好了蔚蓝广袖衫的袖口与秋香绿交领袍的袖口,阳清远便将猫抱出篮子,抱在臂弯里,慕容黑黑还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是悠然地摇了摇尾巴。
阳清远在木盆前半蹲,把猫放入温水里,黑黑踩了踩温水以后微愣,回头朝阳清远叫了一声‘喵’,阳清远无奈道:“我也不想干这种苦差事,但这是你主人交代的。”舀起一瓢温水,就浇灌在猫的后颈,把猫脖子以下之处都淋湿。
黑黑用最大的嗓门叫着‘喵’,并且要跃出木盆,被阳清远用手拦住,往湿漉漉的猫毛上涂抹肥皂,然后大力揉搓各处猫毛,洗完了猫,便换上干净的温水冲洗干净,染成了灰色的猫毛眨眼间变回了雪白。
他给猫冲最后一次温水就把猫抱出木盆,裹上布巾,把猫毛擦了一个半干,又把猫放进篮子,快速收拾好东西,之后拎着篮子撑着遮阳的绢伞,来到烈阳铺照的地方,把篮子放在石桌上。
然而他却是不能坐下,石凳被烈阳晒得滚热,他只好斜倚着桌子边沿,将伞柄轻靠在肩头,时不时回头瞧了瞧篮子里的猫一眼,嘴边忽然喃喃:“猫生可真是自在,只可惜命太短,人生这般艰苦,却是长如流东之水,老天爷在创造生命时真是半点优惠也不给。”
几盏茶过后,他伸手将五指抚过猫毛,没有黏黏的湿润感,便从腰带间抽出小木梳,将凌乱不堪的猫毛梳理整齐,黑黑只顾安享美好的烈阳,慵懒地打了个呵欠,随便他如何动自己的猫毛也十分淡定。
完成了这个吩咐,阳清远便不在烈阳下久待,拎起竹篮子,就将猫带回屋去,只刚回到月明清风楼的前庭,一扇打开的门扉引起他的注意,直接跨过门槛步入屋中一探究竟。屋中有人回过头来,对他道:“你回来真及时。”
阳清远问:“你是来检查猫有没有洗干净?”
慕容无砚缓步上前,瞧了瞧他手中篮子里的黑黑,抚了抚猫的脑袋,只道:“洗得真柔软,有蓬蓬的感觉。”
阳清远纠正道:“那是日光的功劳。”
无砚说:“天气这么好,应该多洗猫几次。”
阳清远劝道:“猫洗多了不太好吧?黑黑也不喜欢洗澡。”
无砚答道:“只要它出去打滚弄脏了自己的毛,那便只能洗了。”
阳清远立刻对黑黑说:“别打滚弄脏自己的毛,知道吗?我洗你很累的!”然而黑黑并不理会,只是轻舔无砚的手背,讨好自己的主人。
无砚收手以后,吩咐身后的侍女:“把东西呈上来给他看看。”
侍女端着木托盘走上前来,阳清远瞧了木托盘里的织物一眼,奇道:“这是……?”
无砚答道:“你随便拿一件试试?”
阳清远先将篮子轻放在桌案上,随即退下身上所穿的广袖长衫,随手拿起木托盘里的一件新衣,展开来,穿在身上,张开双臂瞧了瞧自己的胳膊,又低头瞧了瞧自己的身上,遗憾道:“要是镜子在这里就好了。”
无砚早知这个男子会比较磨叽,已做了准备,翻到新衣的底部,取出一面圆镜,举在他的面前。阳清远顿时觉得舒心,照了照镜子,满意道:“不错,真不错。”卸下新衣后,忽然觉得奇怪:“不过,你家裁缝怎么知道我的尺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