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炎风问道:“你想找我一起看流星群?”
黄延笑答:“我的意思一向很明白,不是吗。”
两人牵上手,便一起迈步,沿着水渠的方向,缓缓往前走,回头便恰好瞧见一只棕褐色的鸳鸯平静地浮游在水面上。
朱炎风不由道:“只有一只母的,多孤独。”
黄延单手轻轻扶护栏,回道:“它好像在等另一只。”
话音刚落,便见一只彩羽鸳鸯从远处飞来,降落在棕褐鸳鸯的身侧,那只棕褐鸳鸯就此不安静了,与那只彩羽鸳鸯扑翅嬉戏片刻,然后一起并排着凫水往前游,在身后留下一条无尽的水痕。
朱炎风欣然脱口:“可真是让延儿说对了!”
黄延理所当然道:“既然叫做‘鸳鸯’,便不会是单独的一只,凤凰也一样。”
朱炎风回道:“不一定,凤凰不一定是一双,一只凤也可以叫凤皇。”回眸瞥了瞥黄延,心里暗暗想道:你就是那只凤皇儿啊……
☆、第11章
午后,只刚享用过了一顿佳肴,没有静坐着等待消化,亦没有悠然地午睡小半会儿,苏仲明与恭和一前一后漫步来到宫廷中的那一座偌大的御花园。
当初平京宫都建好以后,苏仲明迁居此地,连带惊鸿都内宫里的大部分宫殿名称都继续沿用,包括御花园四大部分——步昆庭,紫山花园,春济园,承虹苑。
在这座御花园中,承虹苑是一个五芒星轮廓,由蜿蜒成五芒星形状的人工湖包围着,被上元贺香冷笑着戏称为‘山寨五棱郭’。
这个时辰里,听宦官说阿麟天多正在承虹苑中央的四方观景楼台打坐静修,苏仲明便带恭和来到承虹苑,步入四方观景楼,降下遮阳黑绢伞,踩着木板台阶,走上二楼。
楼上四面皆无墙垣,只有护栏与柱子,以及由柱子撑起的屋顶,四面皆是赏景的窗台,中央铺好席子,放置着几张茶几案与柔软的坐垫,而这座观景楼的周围亦是布满五彩斑斓的花木,五彩枝叶亦会随着日光反麝在光滑的地板上,宛若镜面一般十分艳丽,又被上元贺香冷笑着戏称为‘山寨琉璃光院’。
当踏入二楼的地板时,苏仲明就瞧见阿麟天多面向着楼梯口的右边闭目打坐,便悄悄走上前,脱了鞋子,踩过席子,坐在了茶几案前,恭和也尾随着脱鞋,来到茶几案前坐下。
苏仲明启唇,平静道:“阿麟。迎庆长老派了恭和过来,顺便来看看你的进展。”
闭合了多时的双目,在这句话说完之际,缓缓睁开,阿麟天多的神色无喜无怒亦无悲无怨,云淡风轻地回头瞧了瞧恭和一眼,然后拱手寒暄:“见过恭师兄。”
恭和很是欣喜,却又怪不好意思:“哪里哪里!你贵为公主,其实不用对我用上这么客气的礼节!”
苏仲明趁这个绝好的机会,对恭和道:“恭和,既然见到了阿麟,不如帮她补习,改一改不足之处?”
恭和很是乐意,便对阿麟天多道:“小师妹。师兄刚吃饱,正好浑身有劲,你就跟师兄切磋一下吧?”
阿麟天多当即拱手,答应得很是爽快:“有劳师兄赐教!”
恭和立刻起身,飞奔出去,踩过护栏,飞到了离楼台最近的枝干上,阿麟天多亦飞奔过去,二人赤脚着,一边轻轻踩踏枝干一边拳脚相交,从左边打到右边,再从右边打到另外一个窗景,又以风术、火术、水术等等幻术法相互攻击。
虽是新入门的弟子,但阿麟天多自小便是术法体质,极易掌握术法秘诀,而这十年来,又跟随易烨青、颜莹等人习武,跟基自是不差,与恭和打了好一会儿后,二人终成平手,在高枝上落下最后一招。
苏仲明一直倚靠在护栏旁观看,见他二人打完了,便含笑拍手。
恭和先收手,飞身回到楼台内,阿麟天多尾随着飞回来,二人各自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坐了下来,阿麟天多斟茶喝茶之时,还大方地为恭和斟了一杯,交情似是深厚。
苏仲明仍斜倚着护栏,趁此美景与天色偷闲一把,待到午后过去,恭和打开了幻世镜,苏仲明与他通过幻世镜通道,回到了青鸾城的水淩筑,紧接着前往香玄筑长老阁。
此时已然霞晖笼罩,霜白的夕轮冉冉升起,香玄筑间缭绕着的流雾亦沾染了些许霞色,苏仲明没有空闲把玩脚下的雾,只跟随侍者步入长老阁之中,只刚进到屋内,就见迎庆端坐着品尝香茶,似乎早已坐在这里等待。
苏仲明坐下了,没抿上一口茶便问道:“迎庆长老寻我前来,是为了何事?”
迎庆将手中茶杯搁在身侧的茶几案上,又从茶几案上拿起一张折叠得很整齐的纸张,不说一语,纸张在他的指尖立时变化成一只纸鹤,且拍打着翅膀飞了出去,径直飞到苏仲明的手中,又变回了原来的纸张。
苏仲明好奇着,展开纸张瞧了瞧,纸上是一把长剑的绘制图,这更令苏仲明好奇,抬眼望向迎庆:“长老这是?”
迎庆答道:“自从老朽的爱徒回归青鸾城,手上一直没有神兵,如此为青鸾城东奔西跑,老朽不得不担忧。”
苏仲明听了一回便听明白了:“您是指……无极?”
迎庆道:“老朽想请人铸这一把神兵,到时有劳城主交给老朽那顽劣的爱徒。”
苏仲明大方地应道:“我明白了。”
闲话不多说,事情谈完了,苏仲明便退出长老阁,临走前,将门扉轻轻合上,转身刚走下台阶,一抬头,便恰好瞧见迎面而来的黄延。
两人相视一眼后,停步,黄延只冷冷别过脸,不想瞧见他。
苏仲明打招呼:“你也有事来长老阁?”
黄延不想搭理他,只垂眸向他冷冷地捧手作揖,便迈步自他身侧走过,拉开门扉,步入屋内,又将门扉闭合,留引路的侍者在门外守候。
迎庆还没有自里门出去,还没有上到二楼,抬头瞧见黄延进来:“徒儿?”
黄延上前,恭敬地捧手作揖:“师父。金陵阁有调查的新情况。”话落,便亲自将手中的文书呈交到迎庆手中。
迎庆将文书的内容细细过目一遍后,稍稍遗憾道:“可惜城主已经离开长老阁,这事情只能再派人知会城主……”
黄延抿唇,并不打算告知进来之前遇上苏仲明的事,亦不想花费体力追回苏仲明,沉默几刹那后,只对迎庆道:“师父。若是追查缇雾的下落,审问他,也许能查到一丝线索。”
迎庆回道:“此人曾是暮丰社的麾下,你对他可有几分了解?”
黄延勾起一侧唇角,很是自信:“我知道他的喜好以及他常去的地方,明日就派人去那些地方搜查。”
迎庆干脆道:“就依你说的来办吧。”话落,便立起身,拿着文书就走向里门,只刚打开里门,忽而微微回首:“徒儿。查案虽是重大,但日子还是要过的,别累坏自己。”
黄延答应道:“是,我会听师父说的。”目送迎庆从里门离开,他便勾起唇角,露出欢喜的笑容,随即快步离开长老阁。
黄昏以后,他来到紫烟斋,刚进到院子便听闻一阵打斗之声,循声望去,瞧见朱炎风与西陵长月都举着长棍在比试,他来得正是时候,这场比试刚好到了最佳境地。长月朝着朱炎风横棍旋身,连垂在身前的两条长长的发辫也飞舞起来,仿若第二根长棍。
朱炎风一边接招,一边往后连连退步,然后灵敏地挡下了长棍的凶猛一击,长月也麻利地紬回长棍继续攻击,朱炎风仍旧沉稳地接招,丝毫没有发觉黄延的身影。
恭和与贺舞葵站在一起,头顶上搁置着一只托盘,茶壶与杯子皆在托盘中,而托盘茶壶杯子皆纹丝不动,稳如泰山。两人听闻细微的跫音,便立刻回头,恭和刚要叫一声‘延师兄’,贺舞葵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巴。
黄延不吭声,只站在旁边观看,随后过了一盏茶,长月一招失利,败给了朱炎风,比试就此结束。朱炎风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些许汗珠,回头瞧见黄延,不由微愣。
恭和注意到朱炎风的眼神,立刻告知:“延师兄早就来了,只是小葵刚才捂住我的嘴,不让我说。”
贺舞葵平静地解释道:“你若是刚才说了,大师兄一定会分神。”
长月接过朱炎风轻轻抛过来的长棍,转身就抛给了贺舞葵,贺舞葵用双手同时接住双棍以后,带进了兵器房。
长月唤了一声:“恭和!”
恭和忙乖乖走上前,将头顶上的托盘朝了过去,长月拿起茶壶和杯子,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解一解渴。
朱炎风走到黄延面前,黄延启唇戏谑:“你与师姐比试,就不怕她的发辫打到你?”
朱炎风镇定地答道:“我会小心的。”
黄延又问:“师姐今日有空回来,难道护法司有事?”
朱炎风答道:“护法塔当值,顺便带人打扫一下。”
黄延说:“我似乎好久没有去那个地方了。”
他心里十分清楚,不是护法,甚至已非护法,即便被香玄筑准许进入护法司,也只能到护法司前院的祭坛,而擅自进入后院,乃至进入护法塔,都是重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