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一起修行、还未加入青鸾城之前,朱炎风早已知晓他喜食甜食,本就打算让出自己的那一份,让他享用两份,便大方道:“其实都是你的,我只是替你带过来。”从篮子取出后,干脆地放在他的手中。
黄延拿着纸托,毫不犹豫地舔化了冰激凌,也不惧冷,轻轻咬下了一小口,含在嘴里,抬眼望进朱炎风的眼里,趁着冰激凌还没有在嘴里彻底融化,腾出一只手,忽然钩住他的后镜,将他轻轻带到鼻尖前,贴上他的纯瓣,将冰激凌送入他嘴里。
冰激凌的清凉,丁香的温热,冰与火的交融,朱炎风咽下了这一团绵绵情意,也咬了一口冰激凌,也以此亲密方式送入黄延的嘴里。
黄延很贪婪,咽下了这一口冰激凌后,狠狠打劫他的双瓣与丁香,即使手中的冰激凌在慢慢地融化,湿润了脆皮筒,也不甚在乎。
离黄昏还有一个时辰,金陵阁里的正屋内,稍稍出现了一丝盎然生机。几个人团团围着一个箱子,以赛拳比拼,‘剪子石头布’的口令在耳边已然不停地响了两个时辰有余,箱底的碎冰块已然融化了大半,立在其中的最后一支冰激凌处于岌岌可危的境地。
黄延刚回到金陵阁,步入正屋巡视,瞧见金陵阁众人在赛拳,负手凑近,立在他们身后绕了一圈瞧了瞧,又望进箱底,便一手捏着广袖的袖口,一手干脆地伸入箱底拿走了最后一支冰激凌。
金陵阁众人见冰激凌飞了起来,忙慌张地望着冰激凌,直至目光落在了黄延的脸上,立即惶恐地收敛了目光,不敢乱动。
黄延负着一只手,瞧了瞧手中的冰激凌,又瞧了瞧金陵阁众人的每一张脸庞,启唇:“这冰激凌的魅力如此之大,让你们花了这么多时辰争抢?”
苗嘉护第一个大胆脱口:“禀告大卿!因为分冰激凌的时候,大卿不在,我们怕浪费,所以……不过,也就赛拳两个时辰而已。”
黄延严肃道:“两个时辰,足够看完一百个被害人的内容了。”心里暗暗埋怨:这帮小子怎么都不如我当年的暮丰社子弟有出息……
金陵阁众人闻言,个个低着头,不敢出声。
黄延又道:“不过是区区一支冰激凌,谁抢到谁拿去。”随即广袖一挥,干脆地把冰激凌扔了出去。
金陵阁众人见状,急忙扑上去争抢,冰激凌在半空亦被状来状去,最终落到了一只大手上,那只手的主人捧着冰激凌就兴份地冲出了屋子。
剩下的金陵阁众人愣了愣,冲着那一道身影不满地叫道:“岑!小!五!”
黄延宣布:“这才是抢东西应该有的样子,从今天起,金陵阁禁止为这种事赛拳!”又补充:“晚饭之前,把汇报呈交给本大卿。”这才负手走出正屋,往耳房去。
点燃熏香炉里的熏香,让香雾在房里萦绕,黄延继而转身,坐在了弥勒榻上,侧身躺下,单手撑腮,另一只手捏着用红绳悬挂在颈项上的圆形玉佩,指腹时而摩嚓玉佩的表面,品味起这次的约会,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银灰的眼眸里渗漏出了几分幸福的醉意。
哪怕现在没有当年那样以暮丰社掌门的身份活得威严慑人,但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很轻易就能见到,如此便已经足够。
而朱炎风自约会结束以后,正要前往紫烟斋,路途中遇上一名侍者。
“城主有令,请随卑职前往神雀台。”
听完这番话,朱炎风怔了怔,但只能立刻迈步,跟随侍者前往山顶上的神雀台。
登上蜿蜒的石阶,来到一座肥壮奢华的四角琉璃五重塔,每一片瓦当皆是青鸾图案,四面屋檐下皆设楼台,而塔楼内部亦十分宽阔,螺旋式楼梯设在中央,直通塔楼顶层,而楼梯周围皆设房间。
自进入这座五重塔,眼界里皆是星星点点的幻彩神光,与刺眼的日光极为不同,愈靠近顶层,幻彩神光愈更加绚丽。
苏仲明居于塔中第三层,朱炎风便跟随神雀台常侍-叶双双登上第三层,叶双双止步,替他拉开一间房间的门扉,让他步入这一间宽阔的房间,随后又替他闭合门扉。
朱炎风只刚一望房内,便瞧见了坐在桌案前的坐垫上的苏仲明,一个客气的声音亦从桌前传来。
“坐吧。不用客气什么。”
朱炎风按照他的话语,坐在了他的桌对面。
瞧了瞧这男子紧绷的脸庞,苏仲明笑道:“不用这么严肃,不是什么大事。”
只因这句话,朱炎风稍稍放轻松了下来。
苏仲明拿起一只空杯子,放在他面前的桌案上,又亲自斟茶,乌龙茶叶的清香混合着蜜桃的清甜,自杯中冉冉升起,扑至鼻尖,正是盛夏的气息。
朱炎风恭敬不如从命,轻轻拿起茶杯,觉得杯壁温而不烫手,便直接抿下一口茶,唇齿留香间竟也是不涩不甜,只一股清爽茶水滑过猴龙,令心情愉快。
苏仲明问道:“朱先生以前可有铸刀剑的经验?”
朱炎风抬眼,好奇道:“城主的意思是,令我铸刀剑?”
苏仲明笑道:“如果有过这个经验,那就再好不过了。”旋即将放置在自己茶杯一侧的纸张拿起,递到了他的面前。
朱炎风接到手中,展开来瞧了一瞧,不禁脱口:“这图纸,是我师父画的。”
苏仲明欣然道:“徒弟果然认得师父的笔法!”
朱炎风再度好奇:“这把神兵,是要铸给谁?”
苏仲明只含蓄道:“迎庆长老说,要给爱徒铸一把,但我想,如果由你来铸造,他应该会努力替青鸾城查案。”
无须透露姓名,只凭一句话便已足够了然,朱炎风垂眸,指尖捏着纸张不经意地捏紧了一些,捏出了指尖的凹痕。
苏仲明懂得这份情意,只告知:“打铁房已经为你准备好了一间,你随时都可以过去。铸好了神兵,再送到我这里来。”
朱炎风喝完了一杯茶,就将图纸折叠起来,收好在怀里,向苏仲明捧手:“叨扰了。”便起身离去,自个儿拉开门扉,由叶双双带出了塔楼。
日轮刚沉下西边山头,正是人们陆续生火做饭的时辰,炊烟直冲天顶,熏得日轮生出了红霞,而杨心素已开始在点心屋的后院享用晚饭,吃得很是不开朗,每吃一口饭菜,就从鼻子里轻轻喷出一声‘哼’。
陪无砚喝酒喝到半夜,虽然是喝了个烂醉,但一早醒来,仍是没有睡够,来到九扇铺干活,一边劈柴一边打呵欠,终于在午后劈柴的时候,举着斧头,扎着马步睡着了,像一尊石刻似的,半个时辰都没有动。
伙计从他身后路过,瞧见他不动,用指尖轻轻戳了一戳也不见动,以为是一尊假人,待绕到他的正面,一瞧,瞧见他紧闭着双眼,才知他打瞌睡,便立刻卸下他手里的斧头,单手揪住他的衣袍轻轻一甩就扛到了一侧肩膀,大步流星地走进屋里。
伙计到了楼梯口,与楼上的另一名伙计对上一眼,便将肩头上的杨心素以单手抛了上去,楼上的另一名伙计立刻以单手稳稳地接住了,转了一个圈后,抛向前方,在前方不远处的第三名伙计瞧见杨心素平行穿过客人的头顶上方,赶紧以单手接住杨心素,拎着他去见掌柜,用鸡毛扫他的鼻子,把他从美梦中弄醒。
他刚睁眼,就瞧见掌柜严肃的脸庞,就瞧见周围亦有好几张伙计的脸庞,以及好几双眼麝出怜悯的目光,又发觉自己躺在地板上,登时明白了什么,忙抬起上半身,纵然惊恐慌张也已然无法挽回。
手中的大碗里,只有白米饭和几片菜叶,淡而无味,他用仇恨的劲儿咀嚼着这样一碗素食,恨天恨地,恨阿堵物无情流走。
此时,店铺的正门,跨进了一双穿着玄黑翘头鞋的脚,织金菱形纹鹅黄底的绸纱长圆领袍的下摆边缘遮住了脚踝,雕刻木槿花金片单扣革带系在细腰上,看起来很是贵气。
那男子在一张空桌前坐了下来,点单直接点了几个新鲜出炉的白芝麻核桃酥、几个叉烧酥和几个红豆馅的山药糯米球,又让伙计分别用光滑柔软的香叶子包裹好,装入纸袋中。该付钱时,他只掏出了一块刻着九扇铺标记的圆形金牌。
作者有话要说: 神雀台塔楼的大概样子,像黄鹤楼那样的叭~
☆、第14章
伙计瞧见了,忙毕恭毕敬,低声唤了一声‘少东家’。但那人只立起身,捧着鼓鼓的纸袋,干脆地穿过灶房,去往后院,伙计不敢阻拦,只在原地收拾座椅。
杨心素还在后院凄凄地吃白米饭,忽然耳边响起一个熟悉的男子声音。
“杨心素!”
他急忙转过身,背对着李祯坐着,脱口时带上了些许凶狠:“不准走过来!”
脚步声在他背后戛然止住,李祯果然没有逾越他的雷池,但立在他身后,瞧见了他碗底里的一切,愣了一愣,然后扬起一抹微笑:“你还在吃饭?我手里有几样好吃的,你要不要尝一尝?”
杨心素凄凄道:“我想吃……叉烧肉。”
李祯立刻将手中的纸袋从他身后递到他面前,大大方方道:“这里面正好有叉烧酥,你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