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弯腰,只替他别开贴着脸颊的发缕,细细瞧着他的脸庞,朱炎风却不忍叫醒他,只轻轻坐在他的身旁,静静坐着,不发一语。
过了许久许久,黄延闭合的眼皮缓缓抬起,那一对银灰的眸子盈动,黄延亦缓缓抬起上半身,一瞧身侧的人,虽没看到脸庞,但单从背部身形已猜到对方身份,只静静地伸出一只手揽过他的腰,稍稍歪头轻靠在他的肩上。
朱炎风回头瞧了瞧黄延,启唇:“师父收了新徒弟了,我们师兄弟当中,又要多一个小师妹。”
黄延只是微微垂眸,没有任何反应。
朱炎风又道:“如果新护法考验合格,我兴许要离开紫烟斋。”
黄延启唇:“金云楼似乎还有空房。”
朱炎风答道:“嗯,只要长老阁准许,我就搬去那里。”
又能再度与心心念念的大师兄住在一起,黄延在心底里盼望了许久,如今终于有了一丝希望,不禁勾起唇角欣欣然。
朱炎风忽然问道:“今天忙不忙?
黄延轻轻摇了摇头。
朱炎风再度问道:“一起吃晚饭?”
黄延立刻点了点头,轻轻答应了一声‘嗯’。
盛夏的夜晚,并非每次都能宁静,总有那么几天,在茂密的高枝上不停地回荡着聒噪的蝉鸣声。金陵阁退勤以后,几个金陵阁青年漫步游荡在长街里,但并不是全员。
金陵阁初设之时,由思午筑之首易烨青自思午筑上万武艺能者之中挑选出了三百余人,作为金陵阁成员调查眼下的连环奇案。其中二十人留在青鸾城办事,而其余人等以祝云盏为首,被派遣到民间各地配合衙门追踪调查。
有时候,因为人手不足,留在青鸾城时常泡在案件资料里的金陵阁成员,也会被派遣出去追查几日。
迎着夜风,听着忽远忽近的聒噪蝉鸣声,散心的几个人当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唉!好不容易按照大卿的要求写好了调查报告,大卿却不见了。”
巴慈淡定地接话道:“大卿经常玩失踪,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莫逢英看着脚下的路,忽然打岔:“你们有没有怀疑过大卿的身份?”
只这一句话,几双眼同时落在他身上。他继续道:“大卿不是思午筑出身,最有可能是水淩筑出身,凭我们现在的腰牌,除了香玄筑以外都可以去,可我在水淩筑溜达这么多年,从来没有遇到大卿!他能跑去哪里?”
几个人抬头,同时眺望起远处高峰上隐约可见的香玄筑的高楼墙垣,与弯翘的檐角,个个满目皆是憧憬。
香玄筑的座座楼宇,建在金凤岛的高山山峰之上,总是萦绕着一抹薄薄的仙雾,犹如天界仙池,漫步在此地,仙雾犹若倒流香一样,总缠绕于人身或脚下,又环绕楼宇,人即使不小心将之拂散、踩散,仍能自行汇成雾川,随风流转在周围。
夜空朗朗,圆月大如清潭,黄延倚在高楼护栏前,望着楼台外的风光,任夜风吹拂银白的发缕。过了一会儿,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他回首,等到了在等的人。
朱炎风缓步朝他走来,手上拿着一根粗树枝,而枝干的前段贯穿一只大烤鸡,食物的香气自烤鸡的焦红肌理弥漫开来,尤其是身处楼台风口。
黄延瞧见那只烤鸡比朱炎风的脑袋还要大两圈,不禁启唇:“弄来这么大的烤鸡,我们两个能不能吃完?”
朱炎风落步在他面前,坦白道:“其实我是希望你能多吃一点。”
黄延愣了愣:“我,很瘦?”
朱炎风只道:“白天我去找你,看到茶几上还剩下半个没有吃完的酥饼。你是不是只吃了几个凤梨酥饼,只喝了几口茶?”
黄延用背部轻轻倚靠护栏,微微垂眸,并不解释半分。
朱炎风关心道:“别饿坏身体了,多吃一点才能健健康康,脸色红润。”从烤鸡上撕下一只大鸡腿,递了过去:“来,给你一个鸡腿。”
黄延瞧了一眼鸡腿,接到手中,大方地下嘴,很快就吃剩了鸡腿骨头,还没有舔去嘴唇上的鸡油,又瞧见另一只大鸡腿,接下之前,望着朱炎风,问道:“你不吃?”
朱炎风实话答道:“一只烤鸡,唯有鸡腿是最好吃的,其次是鸡翅膀,再其次是鸡胸肉,我都给你吃,剩下的由我包下了。”
黄延从不拒绝他的好,接过鸡腿就吃了个晶光,把鸡骨头放进他准备好的纸袋里,以防苏仲明追究起来请至神雀台喝茶谈扣工钱的事。
连续吃了两个大鸡腿两个大鸡翅之后,黄延说:“我不吃了。”
朱炎风佯装没听到,徒手撕下一块滑嫩的鸡胸肉,塞进他嘴里:“再吃一点,这只烤鸡剩下的肉我就可以全包了。”
黄延吐不出嘴边的肉,只能嚼碎了吞进肚子里。
朱炎风又撕了三次鸡胸肉,塞进他嘴里,确定他已经吃饱,才开始啃食剩下的。
黄延瞧了瞧十指的指尖,觉得油腻腻的,很是不自在,纳闷着喃喃道:“如果我带了手巾过来就好了……”
朱炎风答道:“我带了擦手的纸,在我腰间。”
黄延忙弯腰,检查他的腰间,借着月光,瞧见他腰带与衣袍之间夹着几张柔软的草纸,便捏住露出的棱角,将草纸从他腰间抽出来,揉了揉草纸,将指尖擦拭干净。
夜半,他二人漫步穿过蜿蜒的长街径道,来到通往香玄筑出口的石阶,望了望下方那一条犹如延绵至地底的石阶路,竟有些依依不舍,牵在一起的手好似上了锁一般,久久也没有分开。
黄延提出要求:“送我回金云楼吧。”
朱炎风见他不放手,自己也不想松手,便答应道:“嗯。”
二人沿着长而蜿蜒的石阶路往下走,步入一条长街径道,沿此径道绕过一个清澈的小清潭,才来到金云楼。
朱炎风又送黄延上了北侧的小楼,便止步在廊道里,看着黄延打开寝房的门扉。黄延回头望了望他,说道:“送进房里才算送完,不是?”
朱炎风只好又迈出几步,跟随黄延进到了寝房。黄延点亮了莲花灯盏,直起腰时忽然敲了一回响指,是动用了术法,令门扉马上紧紧闭合上了。
听闻关门声,朱炎风回首,愣了愣,再瞧了瞧黄延,却见他脱下了广袖长衫挂好在衣裳架子上,又见他解下有璎珞坠的金发冠,披散了瀑布似的银白长发,不由微微垂眸,似是明白了什么。
☆、第9章
黄延回头瞧了瞧朱炎风,便光着脚朝他走去,边走边松开系带,绸布衣袍便像抹了香油一般,立刻滑落到地上,唯人至他面前,玉藕钩住他的后项,桃花双瓣奉送了一记香。
朱炎风立刻单手扶住黄延的背部,一手扶住黄延的后项,用行动回应这样的亲近,并且给予深情,四枚花瓣之间,暗投那三寸的丁香。
轻稳他桃花眼的眼角,深邃的眼窝,别开他脸颊上零乱的发缕,指尖穿过发根,滑过鬓角,捧起他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热稳,歇了一口气以后,将他打横抱了起来,送进了他的寝榻,自己也尾随着进了寝榻,落下了纱帐。
四枚花瓣与丁香纠缠之中,两双玉葱温柔又漫无目的地游移表面,缓缓浮出彼此心底的绵绵情意,衣袍也随意地被抛出来,随意落到地上,灯光朦胧之中,两道身影缓缓倒下,交叠在一起。
黄延望着心心念念的爱人朱炎风在自己的眼前、在如此亲近的距离中的每一个举动,看着他缓缓退后,看到他埋头在下方、打开玉池、以丁香上的露水徐徐清洁自己的莲花,登时感到惬意。
丁香随即在深渊门口打劫,脸颊和鼻梁又轻轻点了点脊梁,玉葱温柔地掠过颀长的雪藕而又穿过五根玉葱之间轻轻扣住。
黄延在大浪中轻轻摇动,震得水渠满水,便溢出了许多水花,黄延有些累了,稍稍歇息之余,扶住朱炎风的肩膀,在他耳边轻笑道:“看你能出多少,如今看来,你是要输给我了。”
朱炎风微微低头,丁香游过玉豆以及附近,在黄延二度摇动之后,第二条水渠也最终溢出了水花,灌溉干涸的深渊,将深渊泛滥成洪。
黄延趁他想要歇息之时,轻轻钩住他的后项,凑近了过去,丁香痴痴地在花瓣上偷一把香,黄延再松开玉藕,玉葱顺势游过湿漉漉的脊梁,稍稍痴迷这段余韵。
轻轻靠在他的肩头,黄延启唇:“你是要现在回去,还是今晚留在我这里?”
朱炎风缓缓地轻轻地抚他的银白长发,干脆地下了决定:“我明早再回去。”
听闻这句话,黄延垂眸,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安心的笑意。随即二人侧身,搂抱着彼此,在难得安静下来了的深夜里,一起静静地闭上双目。
日子消逝很快,转眼间,杨心素已然在苏氏-九扇铺劈柴劈了半个月,浑身酸痛,一边活络筋骨,一边走出灶房,刚抬头,就借着灯火光,瞧见一道眼熟的身影,拖着步子走上前,正见无砚坐在凳子上盯着手中的纸张发呆。
“无砚舅舅,看什么这么投入?”说着,好奇心驱使之下,杨心素凑过去,要瞧纸张上的墨迹。